第102章风浪静
目睹林黛玉消失在荣国府，土地赶紧对孙悟空道：“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找佛祖救命吧。”
“咱们？”孙悟空意识到他话里有话。
“对啊，”土地眼珠子滴溜转，“你现在不是受伤了吗，我怕你去西天的路上出现什么意外，护送你一程。”
孙悟空斜睨他：“你是怕崇祯回来找你麻烦吧？”
“呵呵……”土地干巴巴笑，“当然，也有一点这样的考量啦。”
二人将香菱安置在了郊外的茅屋，就这么一起赶往了西天。
西天没有像南天门一样的入口，只有佛界的屏障，屏障之外，妖仙鬼勿进。二人刚要靠近屏障就被两位扫洒的小童叫住，问他们来此地做什么。
孙悟空亮明身份，那两位小童哈哈大笑。
“你说你是孙悟空，你的金箍棒呢？”
“没带。”
“那你的莲台呢？”
“佛骨不在，我无法化出莲台。”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孙悟空？”
“我认识你，你给沙悟净打过工，我去偷他人参果的时候，就是你抓的我。”
“……”那小童瞪大眼睛。
“怎么样？可以证明了吧。”
“什么人参果？没有印象。”小童抠了抠鼻屎，指甲一弹飞去老远，“我是给南无八宝金身罗汉菩萨守过人参果树，但从来没见过斗战胜佛，只见过一个臭不要脸的猴子。我看你长得人模狗样，怎么也不像是那臭猴子——当然，也不可能是斗战胜佛啦。”
二人就这样被赶出了西天。
“我以为你只是在天庭仇家多，”土地飘在云上，语气幽幽，“没想到你在西天人缘也这么差啊。”
二人既不是佛也不是菩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闯入西天，就只能在外头一圈飘来飘去的等，等个好心的佛将他们捞进去。
没多久，真等到了。
“哟，这不是土地吗？”唐僧悠悠然从远处喊话，话音落下，人已经飘到了土地身前，他目光在孙悟空脸上逡巡，皱起眉头，“啧，这不是那回在皇宫那个道士吗？”
唐僧绕着孙悟空转了两圈，稀奇道，“这么快，竟然就成了仙。关系户啊？”
“关你个头。”孙悟空道，“带我去见佛祖。”
唐僧很震惊，他在西天这么多年，还没有几个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小朋友，你谁啊？口气这么大。”唐僧吓了一跳道，“玉帝私生子？不像啊，看你长还挺帅呢……”
“我是孙悟空。”
“……”唐僧一脸你在逗我玩的表情。
“你不带我去见佛祖，我就把你跟小虞的事说给所有人听。”
唐僧带着土地和孙悟空进了西天。
到了佛祖闭关之地，一座山门之前，两名小童又将他们拦住，说佛祖正在闭关，不见外人。
“他不是外人。”土地指着孙悟空道，“他是斗战胜佛。”
“孙悟空？”小童道。
“正是正是。”土地乐呵呵道。
“佛祖有令，孙悟空尤其不能进。”小童一脸轻蔑地侧过身伸手往山门外右侧的一颗大石一指。
众人伸过头，发现大石上刻了五个朱红色的大字——
“孙悟空止步。”
众人擡头再望，发现这样的石头遍布了山门四周，呈内扣的弧形将山门团团围住，每走几步就是——
“孙悟空止步”“孙悟空止步”“孙悟空止步”。
唐僧和土地齐刷刷将脸转向孙悟空。
“那什么，”孙悟空抠了抠脑袋，费劲地终于回想起来，“以前经常在他闭关的时候找他批假条，给他整走火入魔过几次。”
唐僧：“……”
土地：“……”
孙悟空懊恼道：“太久没走过官方渠道。把这事给忘了。”
佛祖拒不见客，孙悟空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来龙去脉，包括杨戬来人间找他的事统统告诉了土地和唐僧。
“所以你的意思，你要我陪你一起去天庭，找你的仙身？”唐僧道。
“嗯。”孙悟空道，“只有你可以感应到紧箍咒所在。”
“唔，也不是不可以。”唐僧琢磨一会说，“不过你说你流落人间是玉帝的阴谋，到时候你找到仙身，万一神仙全部都出动，把咱们扣下怎么办？”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非常小。首先，既然是阴谋，那必然是不能为外人所道的，玉帝暗中筹划此事，连杨戬都没告诉，天庭的仙官虽然各有心性脾气，但既然都是神仙，讲的就是一个光明正大。即便他们找到仙身后被玉帝发现，估计他也不敢留人，将此事捅破。
唯一的危险，就是他们擅自进入天庭，还没找到仙身之前被发现，当作奸细抓起来，想泼什么污水都行。
“所以要尽快。”孙悟空足下涌聚起云团，“先从蟠桃园搜起。”
几人从西天飘到天庭，唐僧是里头神通最大的，他将孙悟空和土地连着自己一块化作蜜蜂，孙悟空在天庭串门多年，由他领路，轻车熟路地骗过南天门的守卫，来到了蟠桃园。
虽然杨戬说他的仙身已经被搬离了蟠桃园，但这里是他最初消失的地方，从这里开始找起，蛛丝马迹更多。孙悟空领着土地和唐僧到了自己常蹲守的那棵蟠桃树旁，果然在上面发现了仙术痕迹。
四处搜索，意料之中的没有找到身体。趁着这里寂静无人，唐僧就在此处开始念起了紧箍咒，孙悟空心有余悸地被迫听着，念了一阵儿，唐僧睁开眼。
“我感受到你的身体了。”
他伸手指向遥远天际的东南方向，朦胧不清的云雾之中，依稀可见一座旖丽宫殿的飞檐一角。
几人站在广寒宫前纳闷，
孙悟空道：“你确定是这里吗？”
唐僧闭上眼，叽里呱啦又念了一阵，睁开眼，神色坚定地看望广寒宫中西北方向：“我确定。”
唐僧将玉兔用法术迷晕，几人大摇大摆来到广寒宫，到处可见玉石砌的阑干和瓦片，如果金銮殿是金碧辉煌的极致，这里就是清冷洁净的终点。
天上最出名的一座宫殿之中，整个院落纤尘不染，无花无草，白墙玉顶，唯一一抹异样的颜色，是一棵坐落在西北位置的树。
“这，就是那棵不死之树吗？”土地绕着树打转，两眼锃亮，一派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更没见过世面的孙悟空问道：“什么不死之树？”
“月桂树。”土地指着树干道，“吴刚被罚去砍的那棵月桂树。不死之树既砍即合，不会生长，不会枯萎，不会落叶。每砍过一斧头，树上掉下的树枝就会长回树上。”
“这么神奇？”
孙悟空两指并拢，擡手就是一击。大树中间部位掉下来一节细枝，缓缓坠落地面一圈白色的土上，不多时，细枝竟然直接在地上消融，于是同时，树上又长回了一节跟刚才被砍下的细枝别无二致的枝桠。
“别玩了，”唐僧走到树干周围的白土边上，神情严肃，“你的身体就在这下面。”
几人一通乱刨，挖了两丈有余，终于挖出了孙悟空的身体。
头上紧箍咒闪闪发光，猴毛上全是厚重的湿土，完完整整，一点也没缺胳膊少腿，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这土营养丰厚，皮肤都变得细腻不少。
孙悟空魂魄出窍，钻回了自己原本的身体。那具通灵宝玉化作的仙身没有了魂魄的支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衰老。
几人将注定会消融的“通灵宝玉”埋回树下毁尸灭迹，填好土，离开了月宫。
没有人发现，那棵不长不衰的不死之树，忽然之间，开始长大了。
***
天庭之行意外的顺利，几人又出发去人间收拾崇祯。
人间王朝更替跟他们没什么干系，但崇祯若是真取代了清帝，道佛必然又会来一场交锋，崇佛之时杀道士，兴道之时杀和尚，百家争鸣到独尊儒术，人间的道其实只有一条。
顺君者昌，逆君者亡。
孙悟空赌唐僧会帮他的忙，不只是旧日之谊，而是唐僧是西天的佛，他不会坐视人间佛法受戮，天庭奸计得逞，
孙悟空用惯了人身，乍然变回猴子模样还不适应，再则，猴子模样容易吓到凡人，于是变回了人样，掏出金箍棒，一头他自己握着，另一手土地握着。
“大圣你慢点，我想吐……呕……呕……”
土地趴在孙悟空的筋斗云上，晕得不知道东南西北，手上还紧紧抓着金箍棒，怕自己就这么从云上掉到哪处山坳坳粉身碎骨。
好半天，他感觉耳边风声渐疏，脸刮得没那么疼了，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北静王府，眼前就是顶着北静王壳子的崇祯。
这是直接飞敌人老巢来了！
土地吓得直接从云上滚下来，孙悟空收起云，金箍棒从土地手中抽回，话不多说，直接往崇祯头上劈去。
“孙悟空。”崇祯脸色发青，侧身往屋檐上一躲，身形敏捷若迅雷，声音却摇摇欲坠，“你为什么要挡我的路？”
“你拜在须菩提祖师门下，学佛也学道，你为什么要偏向西天？”
唐僧弹指往崇祯的方向一拨，浩荡的佛音混着神力直撞向崇祯的额头，他痛呼一声，连躲闪都来不及，从屋檐之上滚落。
“遇事不要问为什么，要多想想怎么做。”唐僧手中又起一个佛印，“譬如你现在，应该想是要跪地求饶呢还是跪地求饶呢还是跪地求饶呢？”
“求饶？”崇祯趴在地上冷冷一笑，“你要杀便杀。我不会向你们西天求饶。”
“冥顽不灵。”唐僧摇了摇头，佛印劈下将崇祯笼罩其中。
崇祯直接被打出了北静王的身体，魂魄被套进了一个扁平的笼子，无处遁行地挣扎翻滚，碰到的每一处佛印边缘都如火焰一样，灼痛得他哀嚎不止。
“我去……果真是术业有专攻啊……”土地啧啧称奇地从地上爬起来。
世上所有妖魅，最怕的就是佛。
他是人间所向披靡的大鬼，在两尊佛的面前，却没有任何施展和逃脱的机会。
孙悟空走上前，举起金箍棒正要朝地上的崇祯打去，突然天边一道炫目的白光，“哐”地一下将他手中的金箍棒打偏到一边，
众人擡头朝天空望去。
李靖托着一尊手臂大小的宝塔从天而降。
“妖孽！竟然让你从玲珑宝塔中逃脱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李靖打开塔顶，宝塔瞬间涨大至他等身大小，地上挣扎着的崇祯从佛印之中挣脱，被吸进了塔中。
等崇祯的尖叫声消失在半空，李靖满意地将塔缩小回原本大小，盖上塔盖，朝孙悟空和唐僧以及土地一拱手。
“这厉鬼作恶多端，我已找了他许久，幸得诸位帮忙，叫他被我逮回，多谢啊多谢……”
人就这么消失了空中。
众人静静站着了一会，
土地犹犹豫豫地率先打破了平静：“他……是不是来得太巧了啊？”
“恐怕他是发现我们去过天庭了。”孙悟空望着李靖消失的方向道。
去过天庭，知道拿回了身体，第一时间来人间看崇祯出没出事，就这样将人逮了回去。
“什么叫关系户，这才叫关系户啊……”
唐僧幽幽感叹一句，转头看孙悟空道，“你接下来要去哪里？跟我一起回西天吗？”
崇祯虽然没死，但已经不能再在人间兴风作浪，他找回仙身，重新坐镇西天，地府和人间的鬼都会恢复秩序。
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了。
只剩下——
“地府。”孙悟空将金箍棒抗在肩头，“我答应了别人一件事，还没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