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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春天里,我没有磁带和调频陪伴我,我坐在窗边的写字台上,将这盘磁带每一首的歌词都默写了下来。我特地把《我的烦恼》默写在了单独的一张纸上。

  当你的眼睛笼罩着忧郁,我知道再也不能骗自己,秋天的落叶终究会凋零,我们的故事要走到哪里。轻轻走出你的梦,不敢唱起那首歌,当爱情收回最后的眼泪,奔跑的孩子一样会心碎。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今天说爱你明天就后悔。狂热的夜无处追,这样的爱只一回。如果你能爱上这样的我,我愿意为爱痛苦,如果你能爱上这样的我,我愿意为爱烦忧。

  我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狂热的夜无处追,这样的爱只一回”。当时我认为,我一辈子就爱这样一个人了,所以赶紧要让我知道,这个女孩子到底是李小慧、刘茵茵、陆美涵、倪菲菲之中的哪一个,我觉得哪一个我都能接受,而如果1米5的她们能爱上这样1米4的我,我愿意为爱痛苦。

  我儿时的家就住在国道的旁边,我当时骑着自行车,在危险的卡车和时常不亮的路灯下幻想,在未来的旅途里,香车美女,奔向远方。不想是破车孕妇,孩子还不是我的,连他妈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娜娜在活跃了一阵子以后靠着侧窗睡去,手里还握着一个果冻。但是我带着这个累赘是不能准时到达目的地接到我的朋友的。他只有我这一个朋友,我想,当他出来的时候,若没有我,该会多么孤独。此刻繁星远去,沉云扑来。夜晚深到了它的极点。这一天漫长扎实,我和娜娜远去百多公里,我轻轻地推醒了她。我说,娜娜,我们找一个地方住下来。

  娜娜睡眼蒙胧,对着我聚焦了一会儿,问我,这是在哪里?

  我说,国道上。

  娜娜问我,我们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

  我说,我们先住下来吧。

  娜娜点头,说,嗯,你继续开,到了叫我。

  我们正在接近一个城市,我本以为远处的灯火是大型的化工企业,但路边不断增加的补胎店告诉我,城市到了。路面也从两车道扩充到了四车道,两边的墙上写满了标语。这里正在评选全国文明卫生城市。这个城市相对这条国道并不呈夹道欢迎状,它在国道的右侧,在未来的几公里中,每一条往右支路都通向城市的中心,左边依然是一些新兴的工厂。路过了几个路口以后,在一大片空地上,我看见了一座皇宫似的建筑,我情不自禁地哇哦了一声,开近一看,是法院,射灯都将国徽照得熠熠生辉。在法院的旁边还有一个庞大的阴影,我远看没有发现那里还有一个建筑,开近才发现那是比法院大十倍以上的建筑,只有门卫的小灯亮着。这座建筑挡住了月光,把法院大楼的一角淹没在阴影里。自然,那是人民政府的大楼。我沿着国道开了许久,这是第一次看见夜晚不亮灯的政府,让我对这个城市徒生好感。围绕着政府大楼一圈的射灯就像火炮一样瞄准着它,我很想知道当华灯都亮起,这该有多壮观。往旁边开了一个路口,我看到一个很豪华的宾馆,叫明珠大酒店。我将车停到酒店的门口,准备叫醒娜娜,服务生马上示意我这里不能停车。我说,我知道,我去前台问问。

  服务生说,那你也把车停好。

  我问他,我的车停哪里?

  服务生告诉我,地下车库。

  我问他,我停在地面上不行么?

  服务生说,停在地下安全。

  我驶远一些,到了地面上的空停车位,叫醒娜娜,说,到了。

  娜娜睡得投入,醒来以后有些难受,拉开车门将身子探出车外就吐了起来。

  我象征性地拍了拍她的背,环顾着四周。

  娜娜吐完以后转身泪眼汪汪看着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没弄到你车上。

  我说,不要紧。

  娜娜突然透过我的车窗看见了明珠大酒店,大叫一声,哇。

  我说,怎么了?

  娜娜说,我们住这么好。

  我说,住得好点。你身体不大舒服,住得好点,好好休整休整,我们再继续上路。

  娜娜莞尔一笑,露出职业语气,道,没想到你是大老板啊。

  我说,哪里哪里,打完折应该也不贵,不过押金应该要交不少,这样,我给你三千块,你去里面开一个房间,大床双床都可以,到时候如果多的话,你就把钱给我,少的话你就出来告诉我,我再给你一些。

  娜娜说,不用那么多吧,应该。

  我说,你拿着,以防万一。

  娜娜在车里想了十多秒,说,嗯,那我去开,你在这里等着。

  我说,我在这里等着,我正好把车里收拾一下。

  娜娜突然深情凝望着我,我想,也许是她为我所感动,我让她住那么好的酒店。车里的卡带播放着辛晓琪的《承认》,娜娜特地等到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然后突然勾着我的脖子,吻了我一下。吻我以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吐过,连忙说,老板,不好意思。

  我说,我不是老板。

  娜娜说,谢谢你。

  我挥手说,你快去吧,天黑了。

  娜娜说,早就黑了。

  我说,别赖在车里了,快去吧。

  娜娜突然帮我理了理头发,泪水直接坠落。我说,你怎么了。

  娜娜说,你知道么,以前我在发廊做的时候,那时候店面很小,而且查得也严,所以都要出去才能做。那些客人,像你这样有车的,一般都是开到郊外,或者就是开到一个小旅店,有的完事了甚至都不愿意把我送回去,我为了省钱,有的时候觉得没开出多远,我就走路想回到店里,但是一走路才知道,汽车开一分钟,我要走半个小时,而且我还穿着高跟鞋,可是我想既然我走了,我就不打车了,因为反正都在起步费里,要不然之前的路就白走了,于是我就一直走一直走,好不容易看到店的门脸了,突然又有一个开车的客人,和我谈好了价钱,把我拉到很远的地方,完事了就把我扔在国道上,说他有事情,要走,不顺路。那次我真的想打车,可是我叫不到车了,我就一路又是走啊走,我的脚都起泡了,走了半个多小时,有车打了,可是我一想,我一打车,刚才的路岂不是又白走,我真的不是心疼8块钱的起步费,真的,我当时出去接一次客,老板娘给我提成有八十块,但是我真的舍不得我刚才走过的路。我好不容易又走到店门口了,又停下来一个面包车,问我做不做,我说,太累了,不做了。面包车里的人说,你客人那么多啊,都做不动了啊。我说,我做得动,可我走不动了,除非你别开远。他们答应了,然后我们就谈好了价钱。

  说到这里娜娜顿了顿,我说,嗯,然后呢?

  娜娜叹了口气,说道,我以为呢,我以为那天我生意好,一泼接着一泼。

  我改正道,一拨接着一拨。

  娜娜说,哦,一波接着一波,反正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板,你看我这个成语用得对不?然后面包车上的男的说,没问题,让我上车。他那个面包车贴了大黑膜,我想,反正后面有大黑膜,我就让他往旁边一靠就行了。面包车后面门一开,我穿着高跟鞋,光顾着看底下踏板了,我脚刚踏上去哪知道面包车里还有其他人,他们一拉我的手,我就给拽上面包车了,然后门一关,车就启动了。我想,完蛋了,要么是抢劫犯,要么是强xx犯,我当时就吓傻了。

  我问娜娜,接着呢,是不是遇见歹徒了?

  娜娜说,更惨,遇上“扫黄”的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

  娜娜说,我很镇定的,我告诉他们,我不是小姐,我是出来玩的。但是他们掏出了录音笔,我刚才开价的那些话都给录进去了。妈的这帮人都有录音癖,太阴了。我直接告诉他们,我没有钱,我刚入行。那个时候我真的刚入行,很勤勤恳恳的,好不容易攒了一点钱,舍不得交罚款。后来他们就说,要不就没收今天身上所有的营业款,还要我伺候他们车里的三个人。

  我关切地问道,后来呢?

  娜娜说,后来我就和他们讨价还价。

  我问她,结果呢?

  娜娜说,他们没收了我三百多的营业款,但是留了我十块钱打车回去。

  我说,不是说这个,是他们提出的别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