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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珠的咳嗽一天比一天重了。银珠在咳嗽时,往往一口气接着一口气地朝后提,提到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又哦~哦~哦~呵喽上半天,还是不能痛痛快快地咳出来。银珠的脸色开始变得灰暗起来,上面开始浮现出像碧玉一样的光泽。马有贵看着整天又要照顾玻璃、又要照顾他、还要照看纸货铺的银珠心痛不已。马有贵知道他躲不过这一劫了。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马有贵躺在**的这一个月,更加坚定了早日除掉玻璃的决心,可是银珠对他好像有了提防,总是不离开这个家,于是马有贵也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你该去看看其他的医生,实在不行就到楚州医院去看看。
马有贵看银珠咳得难受,他的一口气也跟着朝后提,直到银珠成功的咳出来了,他也跟着长长地吁一口气。马有贵说,你咳得难受,我听着更难受,你去楚州人民医院去看看吧。
银珠喝了一口热水,感觉心里好受了一些,有一股温热的东西在肺里缓缓流淌。银珠说:没事,死不了的。马上这春天过去,夏天一到,天热了,我这咳嗽不用瞧大夫都会好起来的。
其实银珠是不放心。自从她在算命先生那里得到一些启示之后,她对马有贵就多了一份戒心。两腮无肉,做事狠毒。这是一句老话。银珠对两腮无肉的马有贵越来越不信任了。可是马有贵说:你不去看病,万一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玻璃依靠谁?
马有贵和银珠夫妻这么多年,他知道怎么样来劝说银珠,果然他的这句话让银珠开始担忧起来。
一直默默无语的玻璃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玻璃也为银珠的咳嗽而担心:妈妈,您去医院去看病。我在家里照顾爸爸。
玻璃开始叫马有贵爸爸了。玻璃每叫一声爸爸,马有贵就感到心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清楚地知道,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玻璃给打动,到那时他再想除掉玻璃,他会下不了手。这也更加让马有贵感到烦躁不安。
要不,你跟妈一起去楚州医院吧,一路上也有个伴。银珠的这个提议即尊重了马有贵的意愿,同时也粉碎了马有贵的阴谋。马有贵无奈地挖了银珠一眼,他知道银珠可能猜到了一些什么,银珠现在对他充满了怀疑。马有贵无奈地说那你们母女俩去吧。
银珠带着玻璃去了69区的楚州医院之后,一个意外改变了一切。马有贵没想到老院工会来到纸货铺,更没有想到老院工会向他伸出援助之手。当时马有贵想下床出去走走,可是他才走下床,感到胸口像断了骨头一样的难受,于是他又躺在了**,他内心的怨毒像毒蛇一样疯狂游走却无路可逃。银珠和玻璃离开了三十一区时被老院工看在了眼里,于是老院工在这个上午来到了纸货铺。老院工的到来,让马有贵又燃起了除掉玻璃的希望。
我的老天。老院工在看见了马有贵之后,发出了这样的惊叹。老院工的惊叹并不夸张,躺在**已久的马有贵脸上僵硬着死亡的色彩。
是不是我的样子很吓人?马有贵这样问老院工,接着他苦笑了一下,说,你不用安慰我,怎么有时间来这里坐坐,你可是很久没有来过我这纸货铺了,自己倒茶喝。
你不用管我了,你看你,看了让人心酸。老院工说着拖了一把椅子在床边,他的眼里甚至还挤出了两点虚假的泪水:你哪里还有人形,真是造孽哟!好端端地一个人,搞成了这个样子。
老院工的感叹像大海上吹过的一阵狂风,使马有贵本来就极不平静的内心更加波涛汹涌。老院工从马有贵的脸色中看出了这一点,老院工于是不动声色。
马有贵感到鼻子一阵发酸:我也知道,我的时间是不多了。马有贵说着,无限忧郁地长叹了一声,他的叹息像一条寂寞的蛇缓缓地爬过潮湿的水沟。
慢慢来,想开点,会好起来的。老中医怎么说?老院工安慰着马有贵,同时他还要再对马有贵进行进一步的试探和观察。
马有贵说,他哪里会对你说实话,他只说让我静养,不要胡思乱想。
老院工说,那你就静养嘛,有银珠把你照顾得周周到到的,有什么要操心的事呢?
马有贵欲言又止。嘴张了几张,还是没有说出来。
老院工说,就算死也没什么可怕的,人都是要死的。
马有贵说,我不是怕死,我是……
在这个上午,马有贵对老院工说出了他的担心。马有贵说完了,又仰天长叹了一声,他无边的忧郁像一片阴云在纸货铺里弥漫开来,老院工在这片阴云中看到了希望,于是他的眼里闪过了一条狡黠的蛇影。
你们的玻璃,老院工压低了声音,将嘴凑到马有贵的耳边,还用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嘴,用一种阴暗无比,仿佛来自棺材里的声音说,你知道吗?外面都传开了,都在传说你们家的玻璃不是人,是一个妖精。其实我怀疑……老院工的声音越说越低,低到最后,马有贵都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可是马有贵明白了老院工以及三十一区的大多数人都对玻璃心怀怨毒,马有贵于是拉过老院工的耳朵,对老院工公布了他想害死玻璃,结果却让马给踢成重伤的秘密。
我看这孩子邪门得很。马有贵用这样的一句话来结束了他的秘密。然后大声地说,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尽力了,只有听天由命了。
老院工走到了门口,左右张望了一阵,然后掩上了门,又关上了窗。老院工神秘的举动让马有贵意识到了机会即将到来。果然,老院工于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包东西,无声地塞到了马有贵的枕下。
什么东西?马有贵问。
毒药!老院工说。而且这毒药是慢性的,吃了这药的人会得一种病,会慢慢的死去,神不知鬼不觉。
你哪里来的这种毒药。马有贵突然从老院工的神色中看到了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狠毒。
嘿嘿,你忘了,从前人们都叫我什么来着?
叫你……
老院工嘿嘿一笑。说,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不可再有别人知道,东西是好东西,一般的人我还不给,我是不忍心看着你们好好的一个家毁于一旦。
老院工的热心让马有贵警觉了起来。特别是老院工后面的话,让马有贵心里疑云重重。
我知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这样帮你,你一定觉得我的想法太高尚了。
作为对马有贵信任他的回报,于是老院工也对马有贵公布了他怎么样拐骗了玻璃,怎么样让灰衣女人带走玻璃,后来灰衣女人又怎样离奇失踪,玻璃又离奇来到了纸货铺的事。这个孩子,老院工说,自从她来到三十一区之后,我就一直心神不宁。我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所以这个孩子一天不除掉,我一天不得安神。
老院工伸出手握了握马有贵的手,离开了纸货铺,他腐朽的背影在纸货铺的门洞里悄然没去,背后牵引着马有贵兴奋不已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