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鸽心想,一切正常？这应该又是在说她。
人像是在梦中被魇住一样，身体不太能动。
宁鸽深吸了一口气，奋力一挣。
就像被一股力量猛地一拽,她又一次醒了过来。
这次是彻底地醒了。
身体能自由地动了，头脑清醒，视野明晰，眼前休息舱的灯光昏暗温暖,比灯光更温暖的是裴寒,他紧贴在她身后，抱着她,呼吸的热气就在她头顶上。
她一动,裴寒就察觉了,他收紧她腰上的胳膊，迷迷糊糊地问：“醒了？”
他懒洋洋的，毫无防备，像只大型猫科动物，和平时很不一样。
宁鸽嗯了一声,低头看看手环，“快要下副本了。”
这次轮到宁鸽的七天强制副本，时间要到了。
裴寒仍旧抱着她不松。他自己不动,也不肯放她起来，低声在她耳边撒娇,“宁鸽,我不想下副本，我要和你一起待在这里,永远不走。”
宁鸽艰难地翻了个身,跟他面对面理性地商量,“必须要起床，再不起来，就什么都来不及了，你想又脏又饿地下副本吗？”
然后嘴巴就被人堵住了。
宁鸽：“……”
宁鸽：这是我转过来的目的吗？
又过了好半天，两个人才穿好衣服，一起上楼。
顶楼的阿尔法排行榜上，宁鸽的单眼皮“——”已经超过陆镌的“asdf”，排在了第二。
裴寒安闲自在地看了屏幕一眼，什么表示都没有。
宁鸽忍不住问他：“你的十个月剩不了几天了，你不怕这种时候被人超过去？”
裴寒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头顶，“超吧，随便。”
宁鸽：“……”
他绝对知道那就是她。
不过宁鸽一直和他一起下副本，拿到的基本成就点相同，而他排在第一位，第一位的加成更高，只要两人保持相同的下副本的节奏，宁鸽是不会超过他拿到第一的。
一进裴寒的套房，宁鸽就往洗手间走。
欧文原本照例在游戏里跟人打架斗殴，一见他俩进来，就把游戏手柄一扔，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叹了口气。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琢磨，“我好像也该找个女朋友了。”
“我也觉得。”宁鸽诚恳地建议，“冰箱的个头有点太大了，吸尘器太小，你可以考虑跟热水器谈一个，身材都像桶，大小也合适，特别般配。”
在他把靠枕飞过来之前抢先关上洗手间的门。
宁鸽洗好出来时，欧文早就忘了她把他和家用电器配对的事，等裴寒也去洗完，大家一起高高兴兴地去喝大骨汤。
差不多吃完时，宁鸽的任务真的发过来了。
【您七天的休息时间已满，请继续完成副本，现在前往出发区？】
后面只跟着一个【是】，这是她的七天强制副本任务。
裴寒和上次一样，打开阿尔法的测试界面，盯着手环上新发布的任务，想等到一个顺眼的发出来。
他看了半天，都没说话。
宁鸽偏头过去，扒着他的胳膊去看他的手环，“怎么了？没有好的？”
他的阿尔法界面上只有一个副本编号。
裴寒皱皱眉，“刚才只发了一个测试副本，不太理想。”
宁鸽问：“为什么不好？是只能活一个的大逃杀吗？”
“那倒不是。”裴寒说，“是个对抗型的副本，玩家会分成两个阵营，两组人对抗。”
“那就是一定要你死我活了？”
欧文很懂，“那也不一定。对抗型副本，能玩成你死我活，也能玩成大家一起通关，就看玩家打算怎么玩。”
裴寒又安静地等了一阵。
仍然没有新的测试副本发出来，刚刚那个测试副本也寂寞地挂在那里，没有人肯接，一分钟后，它又滚动着重新发了一遍。
宁鸽的手环却震了。
【您七天的休息时间已满，请继续完成副本，请您在五分钟内接受副本任务。】
宁鸽迟迟不点，手环来催她了。
裴寒说：“再等等。”
然而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那个对抗型副本滚动着连发了三次，仍然没有新的测试任务发出来。
宁鸽的手环又催了：【请您在一分钟内接受副本任务。】
宁鸽抬头对裴寒说：“不用等了，就这个吧，看来它就是想要我们进这个副本。”
欧文问：“‘它’是谁？谁是‘它’？是系统吗？”
宁鸽没有回答，专心地看着裴寒的手环，在那个对抗型副本又一次跳出来时，在自己的屏幕上点了【是】。
没有其他选择，裴寒也选了它，和欧文组了队。
大家的出发区都在N5，应该是拿到同一个副本了。
三个人一起下楼来到出发区。
宁鸽迈上出发区前，回头看了身后的裴寒一眼，心想，对抗型副本，千万不要把他分到另一组。
眼前场景一换。
下一刻，就被人攥住了手。
这次裴寒紧跟着她进来了，还来到了同一个地方，就在她旁边。
欧文也在，三个人无比幸运，被分到了同一个阵营。
宁鸽放下心来，才看看周围。
这里像是一幢楼的楼顶，头上的天空压着一层厚重的铅黑色乌云，周围还有不少人，大概三四十个，男女老少都有。
楼顶边沿围着一圈矮墙，有人把着矮墙往下看，“下面是什么东西？”
宁鸽也往下瞥了一眼。
这明显是一个不太正常的空间。
这是一幢酒店一样的高楼，楼的四周并不是地面，而是漫无边际的深色浑水，翻卷着，激荡着，如同风暴时的海面，高楼犹如海中的孤岛，立在水中间，除非有翅膀，否则无处可逃。
不过这幢楼并不是茫茫海水中唯一的建筑，遥遥地，还有另外一座高楼。
从这里能看见，那幢楼的楼顶上，和这边一样，也有一群人。
估计就是对面阵营的玩家。
宁鸽原以为会被投放到一个赛场里，由两个阵营的玩家比赛，现在两幢楼隔得这么远，连看都看不清楚，要怎么对抗？
手环震了。
【欢迎进入游戏，恭喜，你目前属于红方阵营。】
宁鸽看了一眼：目前？
看这两个字的意思，好像阵营还能变。
手环继续：
【热身任务：请前往二十四楼休息室，拿到七彩鱼。
说明：十分钟内完成。
失败惩罚：淘汰。】
楼顶有一扇小门，明显是通往楼里的，所有人看到消息，一窝蜂地涌了过去。
门很窄，时间只有十分钟，门口挤成一团。
宁鸽和裴寒欧文也跟在人群后进了门。
里面是安全通道，下一层楼梯，门边的墙上就写着“24”的楼层编号，大家争先恐后地冲了进去。
进去是个走廊，装修很不错，像个酒店，地毯柔软厚实，灯光璀璨，不过现在没人顾得上这个。
休息室就在右手边，挂着牌子，环境很不错，空间很大，有吧台，还有一组组的沙发和靠窗的高凳，到处都放着绿植。
要找的是七彩鱼。
大家一进门就开始到处找鱼缸。
宁鸽心想，要是这里真有个鱼缸，鱼缸里又养了条七彩鱼，那鱼今天一定倒了大霉，要被好几十个人抓过来抓过去。
人多找得很快，大家都很茫然——休息室里并没有鱼缸这种东西。
有人说：“七彩鱼，还要是七彩的，会不会不是真鱼，是假的？”
问题是这里装修风格清新自然，白墙木地板，一目了然，根本没有鱼形的装饰品和摆件，连墙上的挂画都和鱼毫无关系。
一个T恤背后印着“健身俱乐部教练”字样的女生忽然说：“那边有吧台，鱼会不会冻在冰箱里？”
一语惊醒梦中人，好几个人都冲进吧台。
冰箱里只有冰块、各式冰淇淋和冷冻水果，连条鱼尾巴都没有。
已经过了好几分钟，根本没人找到鱼，有人忍不住问：“找不到的话，淘汰是什么意思？”
明显是第一次进副本的新手。
旁边的人回答：“淘汰就是死的意思，人就没了。”
一个腰围直逼身高的男人哼了一声，“什么死了活了的？开什么玩笑？这是个整人节目吗？怎么出去？我一会儿还有个会呢。”
宁鸽已经在休息室里仔细看了一圈，听见他的话，忽然想起当初在念心旅舍的时候，就有个人这么说来着。
时间其实没过多久，她的世界却天翻地覆，彻底变了样。
裴寒一直在默默跟着她，看她在发呆，问：“怎么了？”
宁鸽嘀咕：“我忽然特别想吃关东煮。”
裴寒低头吻吻她的头，“好，吃关东煮。”
然而这里并没有关东煮，只有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的人群。
宁鸽走到吧台前，对大家说：“我知道七彩鱼在哪。”
所有人都转头看着她。
宁鸽平静地继续，“不过要所有人排好队，一个一个轮流拿。”
大家面面相觑。
一个袖子撸到胳膊上，戴着一只黑耳钉，看着挺壮的年轻男人说：“鱼在哪不能直接说吗？你说排队就排队？你谁啊？”
宁鸽表情平静，“我是能找到鱼的人。你不想排就算了，其他人到这边来，排好后我们开始拿鱼。”
找不到鱼，并没有其他办法，那个女健身教练第一个过来，在吧台前排好队，另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也立刻过来了。
一有人带头，队伍迅速变长，片刻功夫，就变成了一条长队。
“大家不用着急，时间完全来得及。”
宁鸽并没有意识到，她正在用宁镌的语气说话，说完，回身按下墙上的一个开关。
头顶的一盏射灯亮了。
射灯上罩着罩子，上面镂空的部分是一条鱼的形状，罩子上有层透明的七彩薄膜，一开灯，吧台的桌面上就多了一尾七彩的小鱼。
队伍立刻骚动起来，两个排在后面的男人马上离开了队伍往前跑。
裴寒不用宁鸽说话，就直接走过去，一手抓一个，就把他们塞了回去。
排在队伍最前面的女健身教练伸出手，射灯的七彩鱼一打在她的手心上，手环的倒计时就停了。
任务完成。
她赶紧把位置让给下一个人。
每个人轮到了，都伸手照一下，然后让位给下一个人，只用一两秒钟。
如果所有人在吧台前挤成一团，完成的速度也不一定就慢，说不定还更快，但是这才是副本的热身任务而已，如果现在就开始抢，不知道后面会乱成什么样子。
排队是个好习惯，要从开头做起。
一个接着一个，大家的任务完成得飞快，不用一分钟，就到了最后一个人，是刚才那个戴耳钉的年轻男人。
他讪讪地看看宁鸽，也伸出手。
宁鸽没跟他计较，等他做完，才和裴寒欧文轮流伸手放在射灯下。
所有玩家全部完成热身任务。
手环震了一下。
【恭喜完成热身任务，现在正式进入对抗赛。】
热身任务提前完成，大家终于放松了一点，有个男人试探着问宁鸽：“小姑娘，你这么厉害，是个阿尔法吗？”
旁边有人不懂，“什么是阿尔法？”
男人解释：“就是一种系统挑出来的特别厉害的玩家，在副本里通关无数的那种，有阿尔法在，咱们就稳了。”
宁鸽刚想说话，旁边的欧文就抢先说：“她不是阿尔法。”
然后接着说：“她是个比阿尔法还厉害的——拉姆达。”
宁鸽：？
宁鸽脸上不动声色，心中严重地抖了一下，转头看向欧文。
欧文笑嘻嘻地对她眨了一下眼睛。
“拉姆达啊？”有人激动起来，“我知道！我以前听一个阿尔法提过，说是好像很神秘，只有传说，连他都没见过。”
宁鸽对他们扯扯嘴角。
有人琢磨，“如果有阿尔法，拉姆达，那是不是也有贝塔、伽马、德尔塔、伊普西龙……”
有人补充，“别忘了手表那个……欧米伽！”
“你们背希腊字母表呢？”
“阿尔法是第一个字母，拉姆达是第十一个字母吧？”
等大家的注意力转移了，宁鸽才看向欧文。
欧文一脸调皮，压低声音解释，“编个拉姆达吓唬吓唬他们，你带队也方便。你本来就比阿尔法厉害，我这也不算说谎，”他捅捅裴寒，“对吧？”
裴寒点头，“对。你想得很周到。”
宁鸽：“……”
十分钟时间一到，休息室墙上的大屏幕忽然亮了。
屏幕分成了左右两边。
左边写着：
【红方阵营
目前幸存玩家：三十二人
已完成：热身任务
本关积分：0】
右边是：
【蓝方阵营
目前幸存玩家：三十二人
已完成：热身任务
本关积分：0】
宁鸽心想，两边幸存玩家都是三十二人，看来对面阵营的玩家也全部都过了热身任务，竟然也一个人都没少。
裴寒也看了眼屏幕，“我进来前，在阿尔法的任务界面，看见陆镌也接了这个副本的测试任务。他应该在对面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