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笑,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笑;如果哭,她只是忘记了怎么哭。
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与自己相关的人,那个属于过去的喜乐与哀愁,都已经在断层的记忆里尘封,望着丁城那张依旧年轻英俊的脸,眉宇间似还有昨日的痕迹,却突然没有了当初的悸动。
刘芒轻吁一口气,很释然的,轻吁一口气。她一直不知道怎么告诉他结婚这件事,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什么语气,但是当她勇敢的说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只要简简单单的,用陈述语气就可以了。
阐述事实,不用添加任何辞藻。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可以这么轻松的面对他了。
还没等丁城做出反应,刘芒果断的抬手伸向桌上的保温盒:
“他还在住院,我不能久陪你了。”冷漠而疏离的语气,却十分有礼不容拒绝。
眼见着丁城眼里熠熠的眸光渐渐黯淡下去,刘芒却没有一丝心软,因为她明白,拖拖拉拉,只会让更多的人难过。她不是冷酷,只是屈从于命运。
“我是不是回来的太晚了?”丁城的声音有些暗哑,他一直没有抬头,额前的发在灯光下晕出的阴影,将他的表情锁在一片静谧里。
让人觉得此时,他的孤寂,不容入侵。
刘芒轻轻的将保温盒握在怀里,保温盒冰凉的外壁贴在腿上,全身一个战栗,彷佛在提醒她什么,良久:
“不是早晚的问题,从一开始,我们就注定要错过。”
讨论这样的问题,让刘芒很是无奈,她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感觉好像破坏了许久以前的美好记忆,也许,他本就不该回来。那么,他们还可以维持在记忆中最美的模样,不似如今,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一片伤害。
“不是!”丁城抬起头,表情是那么执着:“我知道,你在意乔笙,你在意那时候我和她在一起。”
“可是……”丁城的声音慢慢低下去,逐渐变成呢喃,那么绝望的声音:
“那时候是乔笙告诉我,女孩子需要刺|激,只要和她在一起,引起你的嫉妒,你就会承认的……为什么她要骗我……”
丁城懊恼的把手指深深插入发间,一脸后悔,在星巴克惬意安然的平静里,他显得那么落寞不堪一击。而这一幕却让刘芒皱起了眉头。如果乔笙看见了这一幕,那么,她会是多么伤心?
那时候的乔笙,不一样只是孩子么?
她只是喜欢丁城而已,悄悄的喜欢一个人,那么卑微的心情。
甚至不惜去骗他……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她不是一样很无奈么?
年少的时候,我们都以为,只要把喜欢的那个人,留在自己的身边,那么,时间会改变一切,日久是可以生情的。
只是我们都忘了,世界上最没有办法勉强的,就是感情。
所以丁城最后选择了离开,远离这一切的繁杂和喧嚣。他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他以为,他爱的那个榆木脑袋,不爱他。
……
“我不想放弃……”
在刘芒转身的那一刻,听见背后的丁城颤抖的声音,她突然鼻头有些酸,走出去,就代表和过去说再见,虽然她也很舍不得。
……
一步……两步……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但是却那么艰难。
在要迈出去的那一刻,彷佛隔绝了所有的喧嚣:
“如果他给不了你幸福,我还在这里。”
……
丁城,再见。
刘芒的眼泪终于一滴一滴流下来,这眼泪,整整迟了五年,终于还是流了下来。在五年前送行的机场遗留的心痛,时时发作一次的隐疾,终于在此刻痊愈,眼泪,只是对忘却的祭奠……
丁城,幸福,从来不是别人给的,依附于别人的幸福,从来就,不是幸福。
坐在公交车上,车窗摇曳。汽车的尾气包围,一片灰蒙,但是抬头看天空,还是那么湛蓝。就像人一样,被悲伤包围,以为被世界遗弃,却不想,真正遗弃自己,是自己的心,刘芒轻轻的把窗户打开。清冷的风拂面,令她醍醐灌顶,早该清醒的事情,却在这一刻才变得澄明,也许,是她太优柔寡断。
只是,女人,永远有一个让她优柔寡断的人,因为女人,一直是最感性的动物。
刘芒自然也是不可免俗的。
鼓起勇气掏出手机,拨下只听过一遍,但是依然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嘟——
机械的系统声音,冷静而有次序,像刘芒此刻的心境。咔哒一声,那端开始嘈杂,电话接通。
“喂。”不等那端反应,刘芒抢先开口:
“是我。”她怕自己会再一次怯懦。
“知道。”那端的声音略显疲惫。
“对不起,四年都没有和你联系。”刘芒微微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不想错过任何一分美丽。
“对不起……”那端传来低低的啜泣,刘芒脸上漾起淡淡的笑容:“乔笙,你还是那么爱哭。”
心里却酸酸的,她一直舍不得乔笙伤心。如果没有丁城,也许两人会是一辈子的朋友,因为再没有一个人,能像她和自己那么契合。
“芒芒,对不起,现在说,希望不会太迟。”乔笙的声音在网络不太稳的电话中,断断续续,却一字一顿都是那么清晰:
“如果没有我,丁城不会离开。你们……也许会在一起……”她充满了歉疚,这句对不起,迟了这么久。
过去那么幼稚的举动,如今在几个人心里都留下伤痕,和丁城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一天不在不安之中,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故意在刘芒面前说一些和丁城子虚乌有的甜蜜,每每看着刘芒黯淡下去的眸光,就十分内疚,但是,如果不这样,那么刘芒大概会抢走丁城把!
毕竟,丁城一直喜欢的就是她。
那时候,幼稚的以为,她这样做,是捍卫自己的爱情。
刘芒淡淡的笑,一点都不似从前,彷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许多,原来,年龄不是催促我们长大的唯一利器,阅历,才是一切:
“我们都长大了,乔笙,你,会很幸福很幸福,相信我。”
……
刘芒的声音是那么坚定,一如从前,想起从前学校组织春游的时候,乔笙扭脚落队,只有刘芒一直留下来陪着她,然后半蹲着拍着自己瘦弱的后背对乔笙说:
“上来,相信我。”
……
乔笙握着电话的手一直在颤抖,原来,她一直错过了这么多:
“芒芒,你要很幸福。”
……
电话挂断了,在不同地方的两人,同时望向天空,阳光,那么耀眼……
“小姐,你还好么?”坐在旁边的一位叔叔递给刘芒一张纸巾,她下意识的一抹脸。
“谢谢。”刘芒接过纸巾,诚心的道谢。
原来,她哭了……
拎着东西到达医院的时候,刘芒还没有从沉重的心情中缓和过来。从小到大没有流过这么多眼泪。她的眼睛应该都肿掉了吧?
她有些戚戚然,找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她可不想被那混蛋嘲笑。
收拾完毕。走到连辰住的楼层,在进去之前,堆上满脸的笑容,一切妥当,刘芒推门而入。
咦?
刘芒四处张望,没有人。病房里空无一人。
这么奇怪?
连辰人呢?
走到护士站,刚准备询问护士连辰的踪迹,就看见一身病号服一瘸一拐的连辰朝她的方向走来,头发凌乱,脸色有些青紫,嘴唇病态的发白,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往病房走去。刘芒一脸莫名其妙,但是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连辰回到病房就直接爬上床了,因为背部受伤,他整个人趴在床上,被子只盖到腰部,脸埋在床里,一点声音也无。
刘芒有些费解他突如其来的冷淡,但是想想,他从来没正常过,这种怪异,那也只是每日的必修课。
自顾自的支起病床桌,将煲好的猪脚汤倒在事先准备的碗里。因为在保温碗里,所以汤还是热的,冒着腾腾的热气。白雾蒙蒙,刘芒轻轻的把碗放在病床桌上,碗底和冰凉的桌面碰撞发出“嗒”一声。
“起来。”刘芒一边从抽屉里汤匙拿出来准备去清洗,一边自然的喊连辰。
她走了两步,发现连辰还是一动不动,有些诧异的转过身来:
“起来,你没听见我说话?”
空荡的房间里刘芒的声音彷佛还有余音,紧闭的空间里彷佛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声音。
刘芒怔在原地,鲜少看见连辰如斯模样,她也觉察出异样。良久,连辰才开口,声音十分不善,一字一顿的很明显的听出他在努力克制:
“你刚才去哪儿了?”
刘芒心里咯噔一跳,头皮开始有些发麻,想起答应过他不见丁城,但是自己已经解决了,那也不算是食言,想想说:
“遇到一个老朋友,多聊了两句。”
“什么朋友?我打电话去公司,你中午就下班了,现在已经7点了,7个小时,你去了哪里?”连辰从床上慢慢做起来,目光灼灼,像锋利的刀子。他眯起眼睛,空气中有危险的因子,抿了抿薄唇:
“你房东说你四点半就出门了,这中间的这么长,你去了哪里?”
刘芒举着汤匙,一脸惊愕,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