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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豹子愉快地抚摸着苏提的胸膛。他刚才交欢时的激情有如涨潮—般,朝着山石汹涌猛扑。

  “你为什么闷闷不乐?”

  苏提不知如何启齿,只是懒懒地答道:“没什么,只是—点小事。”

  “现在有好多谣言。”

  “什么谣言?”

  “有人说拉美西斯大帝的运势开始走下坡了。上个月,码头发生了一场火灭;河里也有好几起意外事件;还有一些金合欢树被雷电劈成了两半。”

  “无稽之谈。”

  “你的同胞们可是很认真的。他们都觉得法老的神力已经用尽了。”

  “我还以为什么了不起的事呢!他只要举行再生仪式,人民就会高兴得欢呼。”

  “那他还等什么?”

  “拉美西斯总会在最适当的时机作出最适当的决定。”

  “那么你又在烦恼什么?”

  “我说过了没什么。”

  “跟女人有关。”豹子温道。

  “是我的调查工作。”

  “你的调查怎么样?”

  “我必须……”

  他话还没说完,豹子便接口说:“结婚。还要签订正式的合约。也就是说你不要我了。”

  然后她摔破了好几个陶碗,还把一张用稻草填塞的椅子拆歹,整个人像发了疯似的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得高还是矮?年纪多大?”

  “她个子小小的,头发很黑。比你丑。”

  “很有钱?”

  “当然了。”

  豹子一听,又发起狂来:“我满足不了你了,因为我根本没钱。你对我这个金发婊子没兴趣了,跟那个黑发的有钱女人在一起,你才能体面风光,对不对?”

  “我要向她打听消息。”

  “这样就一定要结婚吗?”

  “只是形式嘛。”

  “我怎么办?”

  “耐心一点,我一打听清楚就马上离婚。”苏提极力安抚她的情绪。

  “到时候她会怎么样?”

  “她也只不过跟我玩玩,很快就会忘记了。”

  豹子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妥。“不要,苏提。你错得太离谱了。”

  “我不可能错。”

  “不要再听帕札尔的话了。”

  “婚约已经签订了。”

  ***

  帕札尔,堂堂一个门殿长老,孟斐斯的首席大法官,公认的道德权威,此时竟像个小孩子一样地闹脾气。他无法接受妻子为奈巴蒙所付出的心力。奈菲莉请了几位大夫到病榻前为他治疗,还帮他把仆人都找了回来,以便病人随时有人照顾。这份用心让帕札尔万分气恼、他抱怨着说“我们不能帮助敌人。”

  “法官可以说这种话吗?”

  “法官才必须这么说。”

  “但我是医生。”

  “这个魔鬼曾经企图毁掉你我呀。”

  “可是他失败了。现在,他体内的病痛也在慢慢地毁灭他。”

  “他犯的错不能因为生病而一笔勾销。”

  “你说得对。”

  “你承认我说得对,就不要再照顾他了。”

  “这跟我怎么想没有关系,我只是在尽我的职责。”

  柏札尔这才露出了一点笑容。奈菲莉斜阴着他问道:“你该不会是嫉妒吧?”

  柏札尔一把将她拉到怀里说:“没有人比我更嫉妒了。”

  “你会答应我替我丈夫以外的人看病吗?”

  “如果于法有据,我绝不答应。”

  勇士担心地看着主人,然后将有前脚递给奈菲莉,左脚递给帕札尔。每次男女主人稍微一起口角,它就会不快乐。结果它这个耍宝的动作,果真逗得主人开怀大笑,它便也放心地跟着尖声乱叫一通。

  ***

  苏提推开了两名抱着一堆纸轴的书记官,撞倒了一名档案管理员,冲进帕札尔的办公室,后者正在喝用铜器盛过的水。帕札尔见到这名战争英雄长发凌乱、怒不可遏的神情,不禁问道:“有麻烦吗,苏提?”

  “有,就是你。”

  帕札尔随即起身关上了门。他知道接下来将有一场大风暴。“我们可以到别处去谈。”

  “不用了!这个地方正是我生气的原因。”

  “你受了什么冤屈吗?”

  “你有钱了哦?帕札尔!看看你的四周:抄写员、没什么知识的职员,全都是一些只顾着自己升迁的小人物。我们的友谊呢?调查亚舍将军的事呢?你似乎不再追求真相,也不再信任我了。现在的你已经被头衔和荣耀收买了。我明明亲眼见到亚舍刑求、杀害一个埃及人,我知道他是个叛国贼,而你却在这里像个贵人一样神气活现地摆阔。”

  “你喝醉了。”帕札尔只淡淡地说。

  “是啊,喝太多劣等的啤酒了。我需要借酒浇愁。没有人敢像我这样跟你说话。”

  看他这样胡闹,柏札尔也不生气。“你说话一向直来直往,可是我知道你并不笨。”

  “不要再侮辱我了。难道你敢否认我说的话吗?”

  “你坐下。”

  “我不会跟你和解的。”

  “那至少休战一下吧。”

  苏提有点摇播晃晃,但还是稳稳地蹲了下去,没有跌倒。

  “不用想踢我甜言蜜语,这套把戏我早就看穿了。”

  “你运气真好。我可就晕头转向了。”

  苏提一听,讶异地转身看着帕札尔,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清楚:我实在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当初提任区域的小法官时,我还有一点时间作调查。现在,我却得处理无数的申请与文件,还要安抚这些人的怒气与那些人的不耐。”

  “所以我才说是陷阱啊!辞职吧,跟我合作。”

  “你有什么计划?”

  “绞死亚舍将军,让埃及从邪恶的势力中解脱。”

  “第二个目标是达不到的。”

  “当然达得到。只要把主谋的脑袋砍下,叛乱自然就平息了。”

  “那么杀死布拉尼的凶手呢?”

  苏提冷冷一笑:“我是个调查高手,可是我却得和塔佩妮结婚。”

  “我很感激你的牺牲。”

  “不这么做她就不会透露。”

  “现在你也是有钱人了。”

  “豹子却没办法接受。”苏提有点沮丧。

  “你这个谈情高手应该很容易就能摆平才对。”

  “要我结婚……我宁愿被关进苦牢!时机一到,我立刻离婚。”

  “婚礼还顺利吗?”

  “极度的保密。她不想要任何人参与。她一到了床上,简直是放浪到了极点。我呀,就像是随时供应她享用的点心。”

  “调查的结果如何呢?”

  “杀死布拉尼的那种针只有几个贵妇人使用。其中最杰出熟练的是妮诺法夫人。虽然她的国库督察只是个虚职,不过她确确实实是布料的总管,而且精通此术。”

  竟然是妮诺法夫人!运输商戴尼斯的妻子,美锋的劲敌!然而,她担任亚舍一案的陪审员时,却没有利用职权判帕札尔有罪。帕札尔再次有了敲错门感觉。罪行似乎很明显,但罪证实在不够。

  “马上逮捕她吧。”苏提建议道。

  “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

  苏提真不懂帕札尔怎么老是这么婆婆妈妈。“事实这么明显了,你为什么总是不接受?”

  “不接受的不是我,而是法庭啊,苏提。要判定谋杀罪,陪审团—定会要求罪证确凿。”

  “可是我都已经结婚了。”

  “尽量再多探听一点。”

  “你越来越苛求了,你把自己关在狭小的法律天地里,结果越来越不切实际。亚舍是个叛徒兼杀人犯。他野心勃勃地想掠取亚洲军团,而妮诺法则杀死了你的老师。这是事实,你却不愿意接受。”

  “为什么亚舍将军不采取行动?”

  “因为他正在把自己的人安置到埃及本国和邻近的保护国内。他既然负责洲练亚洲军团的军官,必定能拉拢许多忠心的书记官与军人。在他的同伙谢奇的协助下。他很快就能拥有强力的武器了,然后他更能肆无忌惮地攻击其他军队。你要知道、控制了兵力就等于控制了国家。”

  柏札尔还是有疑问:“兵变夺权是毫无机会成功的。”

  “现在已经不是黄金时期了,现在的法老王是拉美西斯啊!在外省有成千上万的外国人,而我们亲爱的同胞则成天想着如何发财,根本忽略了要遵守众神的旨意。古老的道德观已经死了。”

  “可是法老还是神圣的。亚舍将军没有这么高的地位,不会有任何阶层的人支持他,全国的人也都会唾弃他的。”

  这个论点生效了。苏提承认自己的推论在其他亚洲国家都可能发生,惟独在拉美西斯大帝所统治的埃及行不通。无论武器装备再如何精良的乱党、绝对得不到神庙的同意,更加得不到人民的认同。要想治理南北埃及两地,光靠武力是不够的,而是必须要有一个具有神力的人,能和众神达成协议,并使这片土地辉耀着爱的神迹才行。这番论调对希腊人、利比亚人与叙利亚人而言或许荒唐可笑,但对埃及人却是理所当然。无论亚舍有多么足智多谋、诡计多端,他就是缺乏这样的力量。

  “真奇怪。”帕札尔说,“我们找出了谋杀布拉尼的三个嫌犯:门殿长老遭到放逐,如今由于营养不良已经奄奄一息;奈巴蒙患了重病;孟莫西则是自身难保。这三个人都可能是写纸条引诱我到老师家,设下陷阶害我的人。而你现在又加进了妮诺法夫人其实,我觉得这件事与前任的门殿长老无关,他只不过是一个久待官场、精疲力竭、不愿多惹是非的法官罢了。奈巴蒙也向奈菲莉发誓,说他与任何阳谋计划都毫无关联。至于一向精明干练自信满怀的警察总长。却又像个傀儡一样,完全不像是主谋。我们曾经错得这么离谱,你说我怎么能不对妮诺法夫人多一番考虑呢?”

  “你仔细听着,这就是你要知道的阴谋!亚舍将军虽然拥有精英部队却不满足,他还需要贵族与有钱人的支持。于是他找到了孟斐斯的大富商戴尼斯夫妇!借由他们的财富,他可以买通证人、收买人心。所以说这整个事件的主谋有两个人。”

  “可是我的就职贺宴是戴尼斯主办的呀!”

  “他难道不会想连你一起收买吗?目的无法达到,他就捏造对自己有利的事实。你,谋杀布拉尼的凶手;喀达希,凶杀案的目击证人…。顺便趁机解决掉你忠心的下属凯姆。”

  这一次,尽管苏提仍稍有醉意,却也说服了帕札尔。

  “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么我们的对手可就比我们想象的更多、更强了。戴尼斯会拥有国家领导人的能力吗?”

  “绝对没有!他太自大了,根本目中无人,而且太短视,他只在乎他自己的财务和个人利益。倒是妮诺法夫人还比较可疑,我相信她有摄政的能力。我们不是在作梦啊,门殿长老!五具退役军人的尸体、布拉尼遭谋杀、多番灭口的企图……埃及已经几十年没有这么乱了。你的调查也屡次受到干扰。既然你有一定的权力,就该好好利用!你那些纸上作业可以缓一缓。”

  “国家的安定与民生乐利就是靠这些纸张来维持的。”

  “要是阴谋得逞,这些纸还有什么用?”

  帕札尔站了起来,严肃地说:“苏提,无所事事让你浑身不舒服,对吧?”

  “英雄本来就需要战绩。”

  “你愿意冒险吗?”

  “我的意愿跟你一样高。我非见到亚舍将军接受惩罚不可。”

  ***

  西莉克期肚子痛得让丈夫着了慌,因为担心是痢疾,美锋不得不三更半夜亲自去找奈菲莉。奈菲莉让西莉克斯吃了一点芳香莳萝的籽,因为莳萝籽具有镇静与消化功能,可舒缓肠胃痉挛的现象。若加入泻根与芫荽制成软膏,则有助于减轻头痛症状。由于腹泻的情形实在太严重了,光靠这种黄色伞形花序植物是不够的,每隔一刻钟,西莉克斯还得喝一杯由角豆果荚所制成的啤酒加入涵和蜂蜜后混合而成的药水。一个小时过后,症状就减轻了。

  “你真是太高明了。”病人有气无力地谢道。

  “你放心,明天就会痊愈了。这种角豆啤酒要持续喝一个星期。”

  “会不会有什么并发症?”

  “不会的,只是普通的食物中毒。如果治疗不当,可能会变得很麻烦。最近,你只能吃谷类食物。”美锋感激万分地向奈菲莉道谢,并把她拉到一旁悄悄地问:“你有把握吗?”

  “你绝对可以放心。”

  “我请你吃一点点心吧。”

  奈菲莉没有拒绝,她也刚好可以稍作休息,然后又得展开漫长的一天,去探访十多个贫富悬殊的病人。天很快就要亮了,就算要睡也睡不了多久。

  “自从我进了国库就每天失眠。”美锋坦承道,“西莉克斯睡觉的时候,我还要准备隔天的工作。有时候,胃会觉得胀得很不舒服,好像要抽筋一样。”

  “你的生活太紧张了。”

  “国库的工作那么多,我没办法休息。我承认你责备得有理,奈菲莉,不过我也得说说你。你每天在城里东奔西跑的,有人找你,你从来不拒绝。你应该有更好的待遇。富里就缺乏像你这么优秀的医生。奈巴蒙周围的人全是一些平庸无能之辈,有也等于没有。他之所以把你赶出他的团队,主要是因为你太厉害了。”

  “宫中医生的人选由御医长决定。无论你我都无法改变。”

  奈菲莉说得坦然,美锋却为她不平:“你治愈了首相和其他几位朝中显贵。我要请他们作证,然后上呈纪律委员会。再笨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你的优秀。”

  “我完全不想为自己争取。”

  “帕札尔身为门殿长老,为了避免偏袒之嫌,不能出面为你讨公道。但我不同,我决定为你出战。”

  ***

  底比斯此时陷入了一片不安的情绪。这个南方大城向来坚守着古老传统,对于北方的孟斐斯太过轻易就进行许多经济改革颇不以为然。现在,底比斯市民正迫不及待地等着新任大祭司人选的公布,担任大祭司者,将必须统理八万名员工、六十五个乡镇、一百万直接或间接为神庙工作的男女、四万头牲畜、四百五十个葡萄园与果园以及九十艘船舶。法老负责提供祭礼用品、食粮、油、焚香、香脂、衣服与土地,在地界的四个角落并坚有四根大石柱以为标志;而大祭司则负责征收商品与渔获的税。阿蒙神的大祭司可以说治理着国家中的一个小国,因此法老必须选派一个完全忠诚而服从,却又不失威信的人。布拉尼便有这样的特质,而他突然间丧命着实让拉美西斯感到为难。眼看翌日就是就职日了、他却还没有公布人选。

  帕札尔和苏提一块儿动身前往底比斯,一方面是为了好奇,另一方面也有此必要。他们请教过孟斐斯普塔赫神庙的大祭司,但是他对神铁被窃的事一无所知。那么毫无疑问地,这种贵重的金属必定来自南部的神庙,现在也只有卡纳克神庙的大祭司能指引他们正确的方向了。

  以门殿长老之尊,帕札尔轻易地便上了码头,苏提则扮成他的助手。尼罗河道与神庙间的船坞停了许多小船,一排一排的树荫为船只遮蔽了阳光。

  他二人在一名祭司的带领下,走过了眼神威严令人不敢逼视的人面狮身像。每个守卫面前都有一条水渠,引水流向一个深约五十公分、种满了花的坑洞。如此一来,这条自外界通往神庙的神圣道路,便显得五彩滨纷而耀眼了。

  帕札尔和苏提进到了第一个大庭院,有一些理了光头、穿着亚麻长袍的祭司,正细心地把花放上祭坛。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这个仪式都不能忽略。自金字塔时期以来,凡是虞诚的信徒、祭司、神的仆人、奥秘大师、保管仪式书者、天文学者与乐师,无不兢兢业业于律法所赋予他们的职责。只有一小部分人长期伎在神庙内,其他人则是定期到庙里祭拜,每次礼拜的时间短则一星期,长则三个月。这段期间,早晚各需净身两次,因为他们认为身躯洁净无垢与灵修同样的重要。

  帕札尔两人坐在一张石椅上,四周的静温、庄严,让他们忘却了烦恼与疑问。在这里,生活不受时间的侵蚀,给人另一种不同的感受。就连不信神的苏提,此时都觉得灵魂饱满。

  ***

  法老已经将象征权责的一根金杖与两校戒指交给了卡纳克神庙的新任大祭司。从今以后,埃及规模最大、最富裕的神庙的伎持,将负起监管神庙珍宝的责任。每天早上,他都要打开秘密圣殿的两扇大门,这里。是阿蒙神以东方神秘仪式重生的光明之域。宣誓过后的他还要遵行宗教仪式、更换祭品。并使神殿中维续着神最初创造万物时的平衡。明天,他得好好想想复杂的人事安排,其中包括人事总管、庙务总管、内侍,以及多名书记、秘书与领班;明天,他也将开始怀念那段因法老的决定而结束的平静生活。在此紧张的时刻,他默念着律法中一则重要的训示:“切匆在庙中大声谈笑,因为神不喜喧哗。但愿你长保一颗多情的心。切勿胡乱请示,因为神喜爱安静。静默犹如生长于园中的果树,果实甘甜,阴凉宜人,一生便在生根发芽的园中茁长、枯萎。”

  大祭司在至圣所中,面对着神像所在的内中堂,冥想了许久。昨日的撞慑与微不足道的愿望都巴化为泡影,他从未料到自己会有如此令人激动的际遇。阿蒙神大祭司的长袍使他脱俗超凡,连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但这并不重要。因为他再也没有时间去管自己的喜好或疑惑了。

  大祭司一边后退,一边揩去足印。他一走出至圣所,便回转过身来迎接神庙重任的挑战。

  ***

  当新任大祭司出现在拉美西斯所建造的柱子大厅厅口时,响起了一片欢呼声。从此他便得以金仗开路,并率领一支和平军为光耀阿蒙神之名而努力。

  见到大祭司,帕札尔吓了一跳,“太不可思议了。”

  “你认识他?”苏提问他。

  “他就是那个菜农卡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