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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人工智能OpenAI,2012—2015年


    同山姆·阿尔特曼对谈

    PayPal的联合创始人、SpaceX的投资人彼得·蒂尔每年都会与他的创始人基金投资的公司的领导人一起开个会。在2012年的会面中,马斯克认识了戴密斯·哈萨比斯,他是一位神经科学家、电子游戏设计师和人工智能研究者。在他彬彬有礼的举止之下,掩藏着一颗争强好胜的心,他在4岁时就是一个国际象棋神童,夺得过五届国际智力奥林匹克竞赛冠军,竞赛项目包括国际象棋、扑克、珠玑妙算和双陆棋。

    在哈萨比斯现代风格的伦敦办公室里,有一份艾伦·图灵1950年发表的富有开创性的论文《计算机器与智能》的初版,文中提出了一个“模仿游戏”的思想实验:让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类对话,还让他与一个类似ChatGPT的机器对话。图灵认为,如果这个人发现他无法分辨出人类和机器的不同,那么我们就有理由说这台机器能够“思考”。受图灵观点的影响,哈萨比斯同他人共同创办了一家名为“DeepMind”的公司,想要设计出一种基于计算机的神经网络,从而实现通用人工智能。换句话说,DeepMind试图打造一种能像人类一样学习如何思考的机器。

    哈萨比斯说:“埃隆同我一拍即合,我到他的火箭工厂去拜访他。”二人坐在食堂里,俯视着火箭装配线。马斯克对哈萨比斯解释说,他之所以要打造可以飞往火星的火箭,是因为在发生世界大战、小行星撞击或人类文明崩溃时,这是一种可能保存人类意识的方式。哈萨比斯又补充了另一种潜在威胁——人工智能,机器可能进化为超级智能,超越我们这些凡人,甚至可能做出决定把我们干掉。马斯克在心里琢磨这种可能性的时候,静静地停顿了近一分钟。他说,在他出神的时候,他对多年来很多种影响因素可能如何发挥作用的方式做过视觉模拟,他认为哈萨比斯对人工智能风险的认识可能是对的,所以他决定向DeepMind投资500万美元,这样他就可以实时跟进相关领域的进展。

    在与哈萨比斯对谈几周后,马斯克向谷歌的创始人拉里·佩奇描述了DeepMind在做的事情。他们已经相识10多年,马斯克经常住在佩奇位于帕洛阿尔托的家里。在他们深夜的促膝长谈中,马斯克近乎痴迷地一次次谈起人工智能的潜在风险,但佩奇对此不屑一顾。

    2013年,马斯克的生日派对在纳帕谷举办,卢克·诺塞克和里德·霍夫曼也来了。当着现场宾客的面,马斯克和佩奇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马斯克认为,除非我们建立防火墙,否则人工智能可能会取代人类,让我们这个物种变成蝼蚁草芥,甚至走向灭绝。

    佩奇反驳说,如果有一天机器的智力,甚至机器的意识,都超过了人类,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只不过是进化的下一阶段罢了。

    马斯克却说,人类的意识是宇宙中宝贵的一缕烛光,我们不应该让它熄灭。佩奇认为那是多愁善感的人在胡说八道,如果意识可以在机器中复制,为什么它不配具有同等的价值?也许有一天,我们甚至能够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机器中。佩奇指责马斯克是“物种主义者”,只偏袒自己这个物种的生存。“嗯,没错,我是支持人类优先的。”马斯克回应道,“我就是热爱人类啊,兄弟。”

    因此,当马斯克在2013年年底听说佩奇和谷歌正计划收购DeepMind时,他感到非常沮丧。他和朋友卢克·诺塞克试图凑钱给DeepMind融资,以此来阻止这笔交易。在洛杉矶的一场聚会上,他们到楼上的一个盥洗室里与哈萨比斯通了一小时的Skype电话。马斯克告诉他:“人工智能的未来不应该让拉里说了算。”

    但他的努力还是失败了,谷歌于2014年1月宣布收购DeepMind。佩奇最初同意创建一个“安全委员会”,马斯克也位列其中。这个委员会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会议是在SpaceX举行的,佩奇、哈萨比斯和谷歌董事会主席埃里克·施密特出席,里德·霍夫曼和其他一些人也在场。“埃隆在现场领会到的是,这个委员会基本上就是一个空架子。”马斯克当时的幕僚长萨姆·特勒说,“谷歌的这些人根本不想关心人工智能的安全问题,也无意做出任何限制人工智能权力范围的事。”

    马斯克继续公开警告人工智能的危险,他在2014年麻省理工学院的一次研讨会上说:“我们最大的生存威胁可能就是人工智能。”同年,亚马逊发布了语音助手Alexa,随后谷歌也推出了类似的产品。马斯克警告众人,当这些软硬件系统变得比人类更智能时会发生什么:它们可能会超越我们,然后把我们当宠物一样对待。他说:“我不喜欢当谁的宠物猫。”预防问题出现的最好办法就是确保人工智能与人类保持紧密的配合与协作。马斯克说:“当人工智能与人类的意志脱钩时,危险就会降临。”

    于是,马斯克开始主办一系列晚餐讨论会,参会者包括“PayPal黑帮”成员彼得·蒂尔和里德·霍夫曼等人,他们讨论如何对抗谷歌,提升人工智能的安全系数。马斯克甚至联系了奥巴马总统,总统同意在2015年5月与他进行一对一的会谈。马斯克解释了人工智能存在的风险,建议对其进行监管。马斯克说:“奥巴马明白了我在说什么,但我意识到他还没有警惕到会为此做点儿什么的程度。”生存主义者积极准备应对紧急情况,比如自然灾害,以及政治或经济危机引起的对社会秩序的破坏。生存主义者强调自力更生、储备物资、主动获取生存知识和技能。——译者注

    马斯克随后把目光投向山姆·阿尔特曼,这个人的身份是三位一体的——软件公司的企业家、跑车爱好者和生存主义者

    ,三者难舍难分。他光鲜亮丽的外表掩盖了一种与马斯克类似的紧张感。阿尔特曼几年前见过马斯克,在参观SpaceX工厂时与他交谈了三个小时。“很有趣的是,一些工程师看到埃隆走过来就会散开或者看向别处。”阿尔特曼说,“他们害怕他,但他了解火箭上每个小部件的细节,这一点让我印象深刻。”

    在帕洛阿尔托的一场小型晚宴上,阿尔特曼和马斯克决定创办一个非营利性的人工智能研究实验室,他们将其命名为“OpenAI”。实验室的软件是开源的,实验室将努力对抗谷歌在这一领域日渐强大的主导地位。蒂尔和霍夫曼与马斯克一起投入了资金。“我们希望有一种类似于Linux版本的人工智能,不受任何个人或公司的控制。”马斯克说,“我们的目标是提升人工智能安全发展的概率,人类将从中受益。”

    他们在晚餐时讨论的一个问题是,由大公司控制的少量人工智能系统更安全,还是大量独立系统更安全。他们的结论是,大量彼此竞争的系统能相互制衡,这样会更好。就像人类集体协作能抵御人类恶霸一样,一大批独立的人工智能机器人也会努力阻止邪恶机器人的行径。对马斯克来说,让OpenAI真正开放的原因就是要让许许多多的人能根据其源代码建立各自的系统。他对《连线》杂志记者史蒂文·利维说:“我认为,防止人类滥用人工智能的最佳防火墙就是让尽可能多的人都拥有人工智能。”

    马斯克和阿尔特曼详细讨论了一个目标,名为“人工智能对齐”——它在2023年OpenAI推出一款聊天机器人ChatGPT后成为热门话题,这一目标是让人工智能系统与人类的目标和价值观保持一致,就像艾萨克·阿西莫夫在他的小说中设定的那些预防机器人伤害人类的规则一样。想想《2001:太空漫游》中大开杀戒的计算机哈尔直接与创造它的人类开战。在人工智能系统中,人类可以设置哪些防火墙和自毁开关,让机器的行动与我们的利益保持一致?谁又有资格决定这些攸关人类的利益是什么?

    马斯克认为,确保“人工智能对齐”的一个方法是将机器与人类紧密联系起来。它们应该是个人意志的延伸,而不是一个可能叛变并形成自己的目标意图的系统。后来这就成为Neuralink公司存在的原因之一,马斯克创立这家公司就是为了打造一种芯片,能将人类大脑直接与计算机相联。

    马斯克还意识到,一个人工智能系统能否成功,取决于它能不能从真实世界获得大量数据供机器学习。他当时意识到,特斯拉就是这样一个“金矿”,它每天收集数百万帧司机处理各类情况的视频。他说:“特斯拉可能比世界上其他公司拥有更多的真实世界数据。”他后来意识到,另一个真实世界数据的宝库就是推特:截至2023年,推特每天要处理5亿条人类发出的帖子。

    与马斯克和阿尔特曼共进晚餐的人中有一位谷歌的研究工程师,他就是伊尔亚·苏茨克维。他们用190万美元的工资和保底奖金把他挖了过来,让他担任新实验室的首席科学家。佩奇对此很愤怒,他昔日的好友、房客不仅成立了一个同他展开竞争的实验室,还挖走了谷歌的顶级科学家。在2015年年底OpenAI启动之后,佩奇和马斯克几乎没再说过话。“拉里感觉自己被背叛了,他对我亲自挖走伊尔亚感到非常生气,他也拒绝再和我一起出去玩。”马斯克说,“我告诉他:‘拉里啊,当时你但凡对人工智能的安全问题上点儿心,我们都没必要搭个台子跟你唱对台戏。’”

    马斯克对人工智能的兴趣让他启动了一系列相关项目:Neuralink,其目标是在人类大脑中植入微芯片;Optimus,它是一种人形机器人;Dojo,它是一种能使用数百万条视频训练人工神经网络来模拟人类大脑的超级计算机。这种兴趣还让他痴迷于推动特斯拉车辆的自动驾驶进程。这些不同方向的项目起初是相当分散的,包括他后来又成立了一家名为“X.AI”的聊天机器人公司,但后来马斯克还是把它们汇聚到了一起,共同推动通用人工智能事业的发展。

    马斯克决意在其各家公司中发展人工智能能力,这直接导致了2018年他与OpenAI的决裂。他试图说服阿尔特曼,OpenAI既然还是落后于谷歌,那就应该并入特斯拉发展。OpenAI团队拒绝了这个想法,此时阿尔特曼已经是实验室的一把手,成立了一个能够筹集股权基金的营利性部门。

    因此,马斯克决定继续打造一支能与之抗衡的人工智能团队,专注于实现特斯拉的自动驾驶。尽管他要同时应付内华达工厂和弗里蒙特工厂遭遇的生产危机,他还是从OpenAI挖来了深度学习和计算机视觉方面的专家安德烈·卡帕斯,由此人来领导特斯拉的人工智能项目。“我们意识到特斯拉将成为一家人工智能公司,并将与OpenAI争抢同类人才。”阿尔特曼说,“这让我们团队中的一些人很生气,但我完全理解这是怎么回事。”阿尔特曼在2023年扳回一局:当卡帕斯被马斯克折腾得筋疲力尽时,他抛出了橄榄枝,把卡帕斯重新挖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