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从安从床上摔下去便昏厥过去,莫时容迅速扑上前,心疼的将温从安抱起来放在床上。蜷曲着身子的温从安,病号服的腹部出现了点点红色血迹,莫时容的呼吸一滞,抱着她的手都是颤抖的。
“好痛……妈妈救我……痛……”失去意识的温从安痛苦的呢喃,眉心紧紧皱着,额头脸颊全是细密的汗珠。
莫时容拉开被子裹住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像纸片那般轻薄,不抱紧的话,就会被风吹走。
莫时容在心里已经将自己咒骂了千次万次,眼神中透露着无尽的痛苦,还有浓浓的亏欠。她呢喃着喊痛,呢喃着喊妈妈,每一声,对莫时容来说都是凌迟,一刀一刀割在心上,千疮百孔。
闻讯赶来的医生看着一片狼藉,莫时容此刻紧紧把昏迷的温从安护在怀里,表情凝重,像是不许任何人靠近,不许任何人动他怀里的人。
医生不知所措,求助的望着李阿姨。
“先让医生为从安检查一下吧,从安她看起来很难过。”李阿姨轻声劝道。
后知后觉的莫时容这才看到医生和焦急万分的李阿姨,再低头,手指划过温从安苍白的脸。
医生也小心翼翼的说道:“病人很可能扯开了术口,必须及时处理。”
李阿姨上前扶着莫时容,轻声道:“我们出去等吧,从安不会有事的。”
好不容易把莫时容拽出病房,他却站在门边,寸步不愿离开。额头抵着门板,双手紧握成拳头,努力隐忍压制着接近崩溃边缘的情绪。
温从安额头的伤是小事,这一摔,把原本已经开始愈合的术口扯开,不得不重新缝合。手背上的留置针也错位,针头扎破血管,红肿了一块,必须将针换个位置。
终于处理完毕,医生走出病房内间,摘下口罩语重心长的说:“病人现在情绪不稳,身体状况也不好,千万不能再让她受刺激,做手术已经让元气大伤,如果现在不好好调理,以后会留下病根的。”
莫时容仿佛听不到医生说话,无力的倚靠在门边,目光远远望着病房内,这一刻正安睡的温从安。
李阿姨向医生道了谢:“麻烦您了。”
医生叹气的点头:“有情况及时通知我。”
“多谢。”李阿姨送医生出门,回来时,莫时容还是那样呆呆的站着。
李阿姨走过去,犹豫着如何开口,便听到莫时容说:“她一定很恨我。”
李阿姨叹声说:“从安受了太大的刺激,她一定什么都知道了。”
莫时容垂首,深深呼吸着。
“你回去休息一下吧,已经三天不眠不休,再这样下去身子会撑不住的,我在这里守着,从安醒了马上通知你。”
莫时容摇头:“她不想看见我。”说完,莫时容便转身走出套间。
李阿姨担心他一个人会出事,赶紧联系了秦秘书。
莫时容去看了聪聪,站在玻璃窗前,远远的看着保温箱中的聪聪,许久许久。
莫时容乘车离开医院,回到家,洗澡刮胡子,将自己收拾利落,没有片刻的休息便赶往大宅。
路上,秦秘书将一个牛皮纸袋交给莫时容,里面装着刚刚办好的、他和封歆的离婚证。
如果他可以早点这么做,今天的温从安,也许就不会遭受这么多痛苦与不幸。对温从安,他有太多太多的愧疚,她原本可以过平静的生活,是他的贪心毁了她的一切。只要一想到温从安,莫时容连呼吸都在颤抖着。
得到莫时容要回来的消息,莫家二老便在客厅好整以暇的等着。莫母手里拿着一串菩提,神色平静,莫秦则一脸凝重。
莫时容大步走入客厅,径直走到莫秦面前,将牛皮纸袋放在茶几上,单刀直入的宣布:“我已经和封歆离婚了,等从安身子好了,我要和她结婚。”
莫秦按耐着情绪,最终还是爆发。他猛然起身,一巴掌狠狠打在莫时容左脸,暴怒着大喊:“你现在清醒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一巴掌的冲力让莫时容狠偏过头,眼镜也被打掉在地。莫时容舌头顶了顶被打麻的左脸,目光丝毫不躲闪的看着莫秦,一字一句说:“没有比这一刻更清醒过。”
莫秦高声指责:“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居然这样不知深浅,满嘴胡话,我看你是被那个女人给彻底蒙蔽了!”
莫时容说:“现在是什么时候都无所谓,是不是蒙蔽也无所谓,我只想和她结婚。”
“她是温尚良的女儿!就算你和封歆离婚,你也不可能娶她,她会毁了你的全部,”莫秦揪住莫时容的衣领,咬牙切齿的告诫:“你记住,你有你的路要走,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是背负着莫家一族的荣耀。”
莫时容忽然笑了,目光坚定:“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她。”
“混账!”莫秦勃然大怒,松开莫时容的衣领,再度挥胳膊,狠狠打了莫时容一拳。年逾六十的老爷子虽然老当益壮,但是这已经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支撑不住的跌坐在沙发上,气喘不已。
莫母一言不发,神色平静依旧,手指拨弄着菩提珠串。
莫时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眼镜,拿起刚刚放下的牛皮纸袋,理了理身上的西服,波澜不惊的说:“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从今天开始不要再打温从安的注意,她是我儿子的母亲,是即将成为我妻子的女人,如果您想拥有一个和睦的家庭,那么就好自为之。”
说完,莫时容头也不回的离开家。气急败坏的莫秦扫落茶几上所有的东西,杯子碎了一地,水溅的到处都是。
莫母叹了口气,起身喊了下人过来收拾。
关于莫时容和温从安的流言已经越传越烈,莫时容连续几天守在医院,对外界一切不闻不问。因为莫家在,也因为莫时容强大的人脉网,他的位置依旧无人能撼动,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若是他不及时有所回应,并且做出安抚的举措,那么未来必将会牵连出更大的祸端,这就是所谓的树大招风。
派系之间的斗争,永远盯着对手的一举一动,有丝毫风吹草动,就会揪住不放并且大而化之,唇寒齿亡,莫时容倒了,莫家甚至整个派都会受到牵连。
所以,不怪莫秦如此激动生气,而是冷血的他眼中只有权利,莫时容如今的行为,是对他最大的反抗。
莫时容坐进车里,却迟迟不说去哪。秦秘书在副驾驶等了一会儿,才回头问道:“莫部长,要去医院吗?”
莫时容看了看窗外,沉声吩咐:“去慈善基金会。”
封歆接到莫时容的电话时,正在开会,她笑着道了声抱歉,拿起手机走出会议室,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街道:“有事吗?”
莫时容说:“下来一趟。”
封歆回答:“我在忙。”
“记得忙完到路边捡离婚证。”
“等等,”封歆忽然阻止,心跳变得很快,她咽了咽口水说:“我这就下来。”
拿着离婚证,封歆的心情有些复杂。与他结婚时,她是喜欢他的,得不到他的心,她伤心难过,得知温从安的存在,她绝望痛苦。现在,如愿拿到了离婚证,她本应欢喜,却有几分怅然。
封歆摩挲着褐色封皮,轻声问:“答应我事,你准备怎么办?”
莫时容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抱歉,最近实在是没有精力,再等等……”
封歆打断他说:“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我的事由我来解决,你就好好照看你该守护的人吧。”
“对不起。”
封歆呲笑:“你现在怎么了?张嘴闭嘴的道歉,我还真不习惯。你还是冷然无情的时候,比较有魅力。”
说完,封歆动手打开车门,朝莫时容挥了挥手,翩然而去。她的裙摆擦着车门而过,是那么悠扬洒脱。
的确如莫时容曾经所说,离婚,是她提出来的,但是莫时容却有条件。陪他演戏,扮演他的好妻子,直到换届之后,而他会帮她排除万难,成功成为杨太太。如今一切都来的突然,打了莫时容一个措手不及,他们离了婚,他答应她的那些,现在只能靠她自己去争取。
封歆将小本紧紧攥在手里,脚步变得越来越轻盈,一手持着电话等待着接通。终于,听到了那个熟悉又很久没有听到的声音,封歆几乎不知道怎么说话。
杨桓等了片刻,有些不耐烦的说:“没事我挂了。”
封歆努力忽略这丝不耐给她带来的小小冲击,声音缓缓的问:“你在哪里?我要见你。”
“在家,你过来吧。”
封歆刚要开口说“好”,电话就已经被切断。
封歆看着黑掉的屏幕,心里不是滋味,不过,她很快便振作起来。
封歆驱车来到杨桓居住的顶层复式,然而密码却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串数字。封歆收起失落,摁下门铃。
门开了,封歆扬起笑脸,看到的,竟然是女人。她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闵闵弯起眉眼笑,热情的说:“是封理事长,快请进吧。”
封歆觉得被一双手扼住了喉咙,呼吸变得有些艰难。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跟在闵闵身后进了门,只记得闵闵穿着杨桓的白衬衫,光洁笔直的双腿露在空气中,有着光一般刺眼。
“来了,客厅坐吧。”杨桓赤着上身,手臂撑开T恤,一边下楼,一边将T恤穿好。
闵闵走到杨桓身边,亲密的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们聊,我去换衣服。”
杨桓温柔的点头,穿过客厅到吧台前,问封歆道:“喝什么?”
封歆掐着手臂,努力让自己维持镇定,依然微笑着说:“我离婚了。”
杨桓拿了两杯柠檬水,将其中一杯放在封歆面前,笑的一派轻松无谓:“然后呢?你离婚和我有什么必然关系吗?我会记得以后喊你封女士,而不是莫太太。”
封歆垂眸,心中一片苦涩,忽然笑了:“是我唐突了,没有搞清状况。抱歉,打扰杨少的私人时光。”
封歆起身,骄傲不允许她有丝毫停留,更不允许她在这一刻撑不住。
“等等。”
封歆蓦然停住脚步,虽然没有转身,但是说不期待是假的。她等着杨桓走近,等着他开口说些什么。
杨桓走到封歆身边,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声音冷然:“这个是从你手里掉下来的,离婚证书还是要好好保存的。毕竟,也是一份鉴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