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近一年,温从安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曾经她也是一个人居住,可是心情与现在完全不同。如今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孑然一身的她再无任何依靠,母亲去世、父亲被判无期,连心都彻彻底底的失去了。
有些出乎温从安的意料之外,家里一尘不染,像是刚刚被打扫过。
推开主卧室的门,母亲的遗像摆放在梳妆台上。温从安失魂落魄的走过去,腿一软便跪倒在地,再也隐忍不住的眼泪拼命往下落,温从安干脆发开声音大哭,将对母亲去世的哀痛和对母亲的思念、对父亲的亏欠、所有忍受的委屈难过,全部通过痛哭彻底发泄出来。
最后一次,这是温从安最后一次允许自己哭泣,从今天开始,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可以伤害她的人,再也没有值得她掉眼泪的人。她不能再继续生活在无止境的痛苦之中,她必须变得坚强,必须一个人在这个险恶的世界生存下去,而且要活的很好,好到没有人可以随意、轻易的欺负她。
温从安去监狱看望温尚良,但是温尚良不愿见她。温从安失落而归,心里酸楚不已。为了追逐权利,结果却被权利所困,她不知道父亲是否会因为莫时容而怨恨她。
父母将她养育成人,而她没能在母亲病床钱尽孝,没能为母亲送终。父亲出事她也一无所知,什么忙都帮不上,在他最无助绝望的时候,她也不在身边,那时候又恰逢母亲去世,父亲一个人撑着,日子一定很难熬。温从安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孝极了。
从住进医院后,温从安再也没有用过电话。温从安趁着出门买东西时,顺便重新办了电话卡,彻底和过去的生活告别。回来时,在家楼下看到一辆黑色轿车,车窗禁闭,温从安没有丝毫停留、目不斜视的从车边经过。从此之后,这辆车经常停在楼下。有时候温从安在夜晚关上房间的灯,稍稍拉开窗帘,会看到车边伫立着一个影子,几乎与黑夜同色。
温从安开始考虑搬家,把现在的大三居卖了,换一个小点的房子,可是当房屋中介来看房子时,温从安有忽然改变了注意。这是父母和她一起生活过的地方,他们离开了,房子是为数不多留给她的,这里充满着他们相处的回忆。
因为温尚良倒台,温从安原本在总政的工作也泡汤了,虽然仍然保留着军籍,但是最多给她安排一个无用的闲差,一辈子碌碌无为,平庸一生。这不是温从安想要的。
温从安开始从网上找寻各种机会,她想要重新站在舞台上跳舞,虽然这很难,尤其是她生过孩子,肚子上还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疤。那条疤也许会跟随她一生,时时刻刻的提醒着曾经这段让她痛不欲生的往事。
时隔多月,温从安登陆邮箱,最新收到的电子邮件是两天前,而发件人是托尼。信件说托尼来到中国,她曾经留给他的电话无法联系,托尼希望温从安看到邮件时,回电话给他。邮件最后是一串十一位数字号码。
接到温从安的电话,托尼喜出望外,他马上就要离开,还以为走之前见不到温从安。他们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托尼依旧风流倜傥,而温从安却再不是曾经的温从安。托尼说,半年不见,温从安像是没有了灵魂。
温从安微微笑着说:“所以我正在努力,寻找我的灵魂。”
“继续跳舞吧,跳舞可以让你重新活起来。”托尼非常认真的提议。
温从安点头:“我会的,对了”温从安忽然变得欲言又止。托尼仿佛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开口道:“你想问可不可以回到舞团?”
温从安忽然变得很紧张,一双眼睛在今晚第一次有了神采,渴求的望着托尼,小心询问:“还有机会吗?”
托尼拿起马克杯说:“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而不是别人拱手给你的。”
温从安不禁认同的点头。她进入总政歌舞团是莫时容运作的,她能出国交流,也是莫时容安排的,并非是她靠自己实力争取而来的,所以一切犹如镜花水月,虽然看起来很美,但是不真实,迟早有一天会离她远去。
“我愿意去试,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去争取!”温从安积极的说。
托尼点头说:“舞团每一个季度都有招人计划,但是如你所知选拔非常严格,如果你能通过选拔考试,那么你的未来是通过你的努力得到的,没有人能抢走。”
温从安去忽然颓败下来,苦笑着说:“可是,现在的我连参加选拔的机会都没有。”舞团选拔非常严格,普通舞者连选拔的资格都没有。
托尼听闻挑眉:“怎么会没有?别忘了,曾经那段鼓之舞是多么让人震撼,知道吗?直到我来中国之前,还有人问我,为何总是不见有你的节目。”
“真的吗?”温从惊喜的问,这一刻她的心情是愉悦的。至少证明了的人生还是有价值的,并不是一文不值。
“当然了!”托尼重重点头,继续说:“曾经的你震撼了人心,大众心理就是这样,若是连续一段时间看不到你的表演,他们很可能不会再有所期待,但是并不意味着你被遗忘。就凭这一点,舞团也会重新给你机会。”
看着温从安沉默,托尼忽然抱歉的说:“舞团的规定,虽然我是老板,但是我不能视规定为无物,虽然我很想帮你,但是抱歉,你离开近一年,还是要重新参加考试。”
温从安一愣,随即说:“什么话,我当然要考试啊。我刚刚只是在想,什么时候动身去伦敦合适。”
听到温从安这么说,托尼放心多了,跟着说:“当然是越快越好啊!你要考试肯定要加强训练的,到了伦敦之后,沉下心认真的准备。我想,你在这里肯定生活的不开心,从这一方面说,早点离开也是对的。”
上次与托尼分别时,她还怀着孩子,这次再见,她全无做母亲的幸福,而且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憔悴,托尼很难不看出端倪。温从安很感激托尼,她不想且不知道如何回答的问题,一个也没有问,还给她提供了重返舞台的机会。这次机会,温从安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离开这里,忘掉所有的不愉快,开始新的人生,她相信她可以活的很好。
温从安和托尼见过面后,托尼便结束了中国的行程返回伦敦,而温从安则在为办理签证忙碌着。签证出乎意料的顺利,很快便拿到手。
离开前,温从安再度去看望温尚良,但是温尚良依然不愿意见她,只是拖警察带话给她,嘱咐她要好好生活,不要伤心难过,更不要绝望。温从安明明警告过自己不能哭的,最后还是哭的不能自已。
温从安安静的离开京城,没有告诉任何人。原本,她在这座城市就没有任何牵连,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剩下的那些,今后就当做是陌生人好了。
温从安虽然这样想,可是莫时容却时时刻刻的注视着她。几乎每天都到她家楼下报道,有时候几天都看不到她,他整个人会变得暴戾,只有看到聪聪,情绪才会平息。聪聪的眼睛像极温从安,黑亮漂亮,莫时容望着那双眼睛,什么烦心都会忘记。
温从安离京那天,莫时容不敢出现送机,只敢远远看着,像这么多天来,他一直做的那样,远远的、偷偷的看,他变得不像莫时容。
莫时容不确定就这样放温从安离开是不是对的,她仍旧憔悴,到异国他乡,她会不会照顾好自己?虽然那是她曾经待过的地方,可是现在的她和曾经不一样。还有一直喜欢她的托尼,他在她最脆弱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如果她感动了,甚至爱上他,莫时容不敢想自己会怎么做。大概会疯。
温从安已经入关,她的身影已经从视线中消失,莫时容却还不肯离开,钉在原地一般,一动不动。
封歆远远就看到像石头一样的莫时容,走过去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喂,人已经走了。”
莫时容慢半拍似的回头,看到是封歆,没有说话又再度朝温从安离去的方向看去。过了半晌,才转身准备离开。
“你怎么来了?”莫时容问。
封歆回答说:“听说你在机场,所以我就来了。有空吗?”
封歆买了两杯咖啡,在机场的休息区和莫时容并排坐下,深深叹气道:“我今天收到杨桓订婚的邀请函。”
“和闵闵?”莫时容问。
“大概吧,”封歆抿了一口咖啡:“今天是咱俩的不幸日,温从安走了,杨桓要结婚了,咱们成为悲情前夫妇。”封歆这样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把眼泪也笑了出来。
莫时容拿起放在一旁的纸巾递给封歆,她接过去:“在一起的时候横眉冷对,现在分开了,倒是能坐在一起聊天,莫时容,天底下怎么会有像我们这样的人?”
这话让莫时容也苦笑,头一偏看到了什么,目光骤然一紧,跟着便把小心擦眼泪以免妆花的封歆揽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