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母亲的话,肖嘉树非但没高兴地笑起来,反而掉出两行眼泪。他知道母亲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她把他养育成人,花费那么多心思爱他护他,事事为他着想,自然会很害怕放开手让他去飞。全天下的母亲其实都是一样的,孩子还小的时候会担心他们走不稳摔跤,孩子大了又担心他们走错路回不了头,为了孩子,她们可以奉献自己的一生。
“妈,谢谢你,”他抱住薛淼,哽咽道,“我爱你。”
“我也爱你,”薛淼轻轻拍打他脊背,“你和季冕一定要好好的。”
“妈你放心,我们好着呢。季哥对我可好了,真的!”肖嘉树连连保证,“我们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薛淼点点头没说话,心情说不上好,但也算不上糟糕,只是有点失落,有点茫然而已。她早知道儿子长大成人总会离开,却没料他竟会跟一个男人走,这是最让她意外的一点。但如果这个人能始终待他一心一意,倒也无所谓了。
她可以扮演女皇,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女皇,儿子永远是她割舍不掉的心头肉。她怎么忍心把他逼到绝境?
薛淼依依不舍地放开儿子,冲季冕颔首,“今天你陪我们喝几轮再走。”
“当然,”季冕举起酒杯,“妈,这杯酒是我和小树敬您的,谢谢您的理解和祝福。”
修长郁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再看季冕时目光说不出的崇拜。看不出来啊,季冕平时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没想到脸皮竟然这么厚,不用征得淼淼同意就直接改口了,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薛淼表情扭曲了一瞬,却又很快笑起来,“不用谢,你好好待小树就是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当宝贝一样疼,可能把他宠坏了,你多让着他一点。”
季冕正要点头,肖嘉树就急不可耐地道,“妈,季哥很让着我。再说了,两个人一起过日子,肯定是要互相包容,互相理解才能一直走下去,怎么能总是一个人让着另一个人?”
薛淼把酒杯狠狠拍在桌上,没好气道,“行,你什么都懂,你是婚恋专家。我对季冕说这么多,不也是担心你吗?我真怀疑生你的时候医生是不是把你的性别报错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女生还外向?养大你我还不如养大一块叉烧!”
肖嘉树缩着脖子不敢吭声,表情有些委屈。
季冕将他拉进怀里拍了拍,又揉乱他乌黑的头发,忍笑道,“妈,您别生气,我代小树敬您一杯。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个中滋味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小树理解我,我很高兴,同样的,我也会好好爱护他,不让他受委屈。”
薛淼这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扫了修长郁一眼。修长郁立刻回神,给季冕满上一杯酒。看样子,今天淼淼是准备让季冕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也对,他一声不响就把人家儿子拐跑了,还写了那么一个操蛋的剧本让淼淼来演,她不生气才怪。
季冕自然知道岳母的打算,却也不点破,一杯接一杯地敬酒。
“季哥你别喝了,明天一大早还要拍戏呢!”肖嘉树夺过他的酒杯,心疼道,“我来替你喝吧。”
季冕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把杯子拉过来凑到唇边,柔声道,“我酒量大,醉不了。你明天的戏份比我还多,需要好好休息。”两人一同握着一只酒杯,缓缓喝酒,姿态说不出得亲密。
薛淼还是有些不习惯两个大男人亲热的场面,只能尴尬地撇开头,去看修长郁。修长郁悚然一惊,连忙端起酒杯打断两人。要命啊,当着淼淼的面也敢秀恩爱,也不怕再一次被棒打鸳鸯。不过季冕这回给淼淼的药下得太猛了,可能会成为她一辈子的阴影,怕是很久都摆脱不掉失去儿子的恐惧,又怎么敢阻挠?
遇上这么一个女婿,也不知是淼淼的幸或不幸。想到这里修长郁不禁摇摇头。
修长郁也是个千杯不醉的主儿,再加上酒量颇大的薛淼,季冕这顿饭吃得实在有点艰难,却也甘之如饴。如果能顺利把小树带回家,别说让他喝醉,就算让他喝到胃出血也绝无二话。
晚上九点半,这顿饭局终于结束了,看着双眼紧闭,眉头微皱的季哥,肖嘉树嗫嚅道,“那个,妈,今天晚上我就不回酒店了,我送季哥去他入住的酒店。”由于季冕进组的时间有点晚,片方统一安排的酒店已经住满了,只能在附近找了另外一家酒店给他住。
“他没有私人助理吗?”薛淼原本还算不错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肖嘉树缩了缩肩膀,“已经这么晚了,私人助理早就下班了,还是我来吧。”
明星的私人助理通常都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这一点薛淼哪能不知道?可看见儿子露出胆怯的表情,她又心软了,“去吧去吧,儿大不由娘。”
“谢谢妈。”肖嘉树这才咧嘴笑了,在修叔的帮助下把季哥扶上车,急急忙忙开走了。
薛淼盯着远去的车尾灯,表情复杂。修长郁迟疑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淼淼,你刚才说想跟我二婚?”
“嗤,我那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薛淼撩撩微卷的长发,漫不经心地道,“我这辈子绝不会再踏进婚姻的坟墓。不过老郁,你也该定下来了,都四十多岁的人了,难道还没玩够?”
修长郁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干瘪下去,嗓音充满颓废和自嘲,“我什么时候玩了?淼淼,我身边到底有没有女人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自从你结婚之后,我一直在等,二十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么些日子。淼淼,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一定能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你看,小树刚才不是已经同意我们的事了吗?”
薛淼只是看着车窗外,并不说话。
修长郁心下一沉,不禁试探道,“淼淼,你是不是还爱着肖启杰?”
薛淼猛然转头,语气狼狈,“别提他,我们已经离婚了!”
反应这么大,答案已不言而喻。修长郁忽然感到很绝望,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待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如果不等,他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活。“薛淼”这两个字已经化为一枚烙印,永永远远刻在他心上,若想把烙印抹除,等同于挖走他的心,所以他做不到,再如何痛苦绝望,也做不到不去爱她。
“淼淼,试着往前看吧,你们已经离婚了。”到最后,他只能叹息着说出这句无奈到极点,也无用到极点的话。
——
代驾把车停好就走了,肖嘉树正想把沉睡的季哥背到身上,对方却先行睁开眼睛,嘴角带着清浅而又温柔的笑意,“我没醉。”
“咦,季哥你是装的?”肖嘉树愣了愣。
“我要是不装醉,你怎么找到借口跟我回来?宝宝,分开这么多天,我很想你。”季冕躺在后排座上,姿态十分慵懒。他刚张开双臂,朝思暮想的爱人就傻笑着扑进他怀里,调皮地在他身上来回压了几下,“季哥我也想死你了。拍戏的时候虽然可以天天看见你,却不能抱你亲你,我都憋坏了!快补偿补偿我!”
季冕一边低笑一边柔柔地亲吻爱人。他撬开他的唇,把满是酒香的舌头伸进去,缓慢撩拨他的舌尖,沉醉的表情像是在品尝世上最甘美的浆液。
肖嘉树蜷缩在他怀里,一边回吻一边发出细碎的呻吟,模样十分可爱。他的脑袋里什么都没想,只绽放出许多芬芳的花朵,转眼花朵便谢了,变成一蓬蓬灿烂的烟火。他对爱的反应那么直白热烈,与他接吻就像是在窥探一个万花筒,又仿佛在奇幻梦境里遨游,不仅身体得到满足,连心灵也彻底迷醉。
季冕的双手缓缓移到他后脑勺,一边摩挲他顺滑的发丝,一边轻轻把他的嘴唇压向自己,加深这个吻。
过了大约几分钟,两人终于满足了,略微分开一点距离,眼神迷蒙地看着彼此,然后悠长而又满足地叹了一口气。灼热的气息同时喷洒在彼此的脸上,逗得他们低笑起来。
季冕捧着肖嘉树的脸,肖嘉树也捧着他的脸,两人静静凝视彼此,又在车里耗了几分钟。
最终还是肖嘉树撑不住了,飞快亲吻季哥的额头,傻笑道,“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听见这句话,季冕空旷了许久的心瞬间就被填满了,虽然他们身在外地,不得不住宾馆,但是有了小树,那也能算一个家了。他正准备爬起来,却被小树拽住两只胳膊,硬往背上拉,不禁低笑,“我又没醉,你背我干什么?”
肖嘉树回头道,“万一你以后喝醉了怎么办呢?我今天先练习一下。”
爱玩就爱玩,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做什么?深知爱人尿性的季冕笑得越发无奈,柔声道,“行吧,你先试试,要是背不动了我就下来。”
“好。”肖嘉树把季哥背在背上,一步一步朝地下停车场的电梯走去。他虽然抱不动季哥,但背还是没问题的。灯光照射在他们身上,投下一条长长的、融合在一起的剪影,他就踩着这条影子往前走,感觉一点儿也不累。对他来说,季哥不是负担,而是前行的动力。
季冕侧过头看他,目光说不出得温柔。
走了大概二十多米,季冕哑声道,“行了,轮到我来背你了。”
“好。”肖嘉树也不矫情,放下季哥后喜滋滋地跳到他背上,一路走一路摇晃着两条腿儿。
季冕轻轻拍了拍他挺翘的屁股,这才低声笑起来。他们就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不厌其烦地玩着“你背我,我背你”的游戏,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傻。与最爱的人在一起,干什么都会很有趣。
短短一百米的路,他们足足走了十几分钟,回到房间后便抱住彼此热烈缠绵。他们甚至连一秒钟都等不了,直接便压在门板上做了几次,第二天起床才发现门把手上竟然挂着一条内裤,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
当天夜里,刘奕耒也有些睡不着,用手机来回查看一段视频。
“咦,这不是今天下午拍摄的那两场戏吗?你从哪里搞来的?”助理惊讶道。
“趁导演没注意我用手机偷拍的。”刘奕耒指着躺在棺材里的两个人,拧眉道,“你看看,他们的手是不是牵在一起的?”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个,他才会冒着被导演开除的危险把视频偷拍下来。
这段视频不是直接拷贝的,而是通过监视器偷拍的,画质并不清晰,但放大了却还是可以发现,已经完成戏份的肖嘉树和季冕正躺在棺材里说话,姿态十分亲密,当肖嘉树侧过身子去看季冕时,对方温柔地笑了笑,还伸出手去拍打肖嘉树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
两个大男人这样做的确有点奇怪,但如果关系够好,也说得过去。助理盯着手机看了半天,不太确定道,“袖子太宽大了,我实在是看不出来。”
刘奕耒不再纠结这一点,继续追问,“你觉不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有点暧昧?”
助理悚然一惊,“刘哥,你该不会怀疑他们是同性恋吧?”那可是大满贯影帝季冕和当红炸子鸡肖嘉树啊,如果消息是真的,娱乐圈肯定会炸!
刘奕耒摆手道,“我只是怀疑,还没有证据,再看看吧。”今天,肖嘉树的演技让他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他的存在就像一根刺,狠狠扎在他心头,而且一扎就是二十年。他想,早晚有一天,自己要亲手把这根刺拔出来。
“刘哥,你该不会想防爆吧?”助理跟了他很多年,一下就猜中了他的心事。所谓防爆就是某个明星或明星的粉丝用舆论把隐约有冒头迹象的新人打压下去,以防他们忽然爆红抢了风头或资源。
但肖嘉树虽然才出道一年,大红的程度却也算不上新人,而且他后台很硬,刘哥这样做真的不会惹祸上身?想到这里助理连忙劝阻,“刘哥你还是别管他们了,这两个都是硬点子,咱们一个都惹不起。”
“我惹不起,总有人惹得起。”刘奕耒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这件事不用你操心,我来做。对了,今天是星期几来着?”
“今天星期六,刘哥,你到底想干什么?”助理的语气略显不安。
“你别问了,回房睡觉去吧。”刘奕耒打开播放器,轻笑道,“正巧,今天是《荒野冒险家》第四集播出的日子。前两集肖嘉树都没来,听说观众强烈呼吁制片方一定要把他请来?”
“是啊,观众还说要是节目组出不起片酬,他们就众筹去请肖嘉树。他只去了一期,怎么人气那么高呢?观众缘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准,有些人拼死拼活好几年还在十八线徘徊,有些人一出道就爆红,想打压都打压不下去,难道这就是命?”助理羡慕地呢喃。
“的确是命,有一个好出身比什么都强。”刘奕耒表情阴郁地盯着电脑屏幕。
片头曲放映完毕后,季冕等人的身影出现在海岛上,这次是极限生存模式,导演只给各位嘉宾准备了三样工具,其中两样还是可有可无的,其余的东西都要他们自己去找,撑过三天就能获胜,撑不过三天就淘汰一位嘉宾,生存机制很残忍。
观众纷纷发弹幕为自家偶像打CALL,而最多的弹幕却是在询问肖嘉树能不能来,可见他人气之高。
“都离开两集了观众还对他念念不忘,这魅力也太大了吧?”助理本想回房睡觉,却不知不觉坐了下来。他其实挺喜欢看《荒野冒险家》,只是不敢跟刘奕耒说而已。
“因为季冕总是对肖嘉树念念不忘,而季冕是这档真人秀的灵魂人物,所以观众也会对肖嘉树念念不忘。他能混到今天,除了好家世、好背景,还不乏季冕的强力支持。我从来没见过季冕这么追捧一个人。”刘奕耒冷静地分析道。
“季冕被外媒评为华国娱乐圈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他想捧谁,谁就能红。你看看他旗下的几名艺人,如今哪一个不是大红大紫,就连林乐洋那种一点特色都没有的人,现在也是二线明星了。”助理不无羡慕地说道。
刘奕耒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真人秀还在继续,季冕今天表现得格外焦躁,竟与一根木头较上劲了,蹲在那里钻了大半天,钻得一脑门都是青筋。后期小哥给他头顶添了一把火,还给他额头画了一个粗粗的#字符号,效果挺搞笑,却也十分贴切。
无良观众非但一点也不心疼,还发弹幕吐槽道:【肖嘉树还是没来,季老师依然走大魔王路线。】
但是,当季冕快被这根木头弄崩溃时,肖嘉树来了,他站在游艇上又笑又跳,像一缕阳光,忽然降临在黑暗之中。季冕的眼睛瞬间就被点亮了,什么心浮气躁、焦虑不堪,全被惊喜取代。他甚至跳下海,主动朝肖嘉树游去,脸上满是迫不及待的热切。
观众的弹幕瞬间覆盖了整块屏幕,全都是激动的“啊啊”声。肖嘉树一来,季冕的画风就完全恢复了正常,将他折磨到几近崩溃的木头都变得可爱起来,机械的钻木工作也成为了一项乐趣。
他与肖嘉树头碰头地研究该怎么取火,眼角眉梢挂满浓浓的笑意。两人你钻一会儿我钻一会儿,哪怕火星燃了又灭,像是故意在与他们作对一般,他们也能一直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态。
【肖嘉树一来,季老师就完全恢复状态了。】
【终于知道满血复活是什么样子了,就是季老师这样,哈哈哈……】
【诶,他们轻轻松松跟玩似的,火竟然生起来了!肖嘉树是季老师的幸运星啊!】
刘奕耒一会儿看看弹幕,一会儿观察季冕和肖嘉树相处时的状态,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诡异。这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样子真的很舒服,仿佛多大的难事都无法打击到他们。季冕如此成熟稳重的一个人,竟也会戏弄肖嘉树,还背着他满树林地晃荡,不仅不觉得累,笑容还那样灿烂。
观众说得很对,只要与肖嘉树待在一块儿,季冕的画风就完全变了。肖嘉树不在的时候,他是疏离的;肖嘉树一来,他立刻就能融入周围的人群和环境。看向旁人时,他的目光温和却也淡漠,看向肖嘉树却又马上变得温暖。
晚上暴雨倾盆,他和肖嘉树却能顶着一片芭蕉叶,饶有兴致地聆听雨声,观赏雨景,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若非最爱的人就在身边,谁能忍受这种又冷又饿还无处安睡的日子?
他们应该在热恋吧?刚想到这里,刘奕耒就发现一名观众发了这样一条弹幕:【我感觉这期节目应该叫做《我们恋爱吧》,而不是《荒野冒险家》。肖嘉树一来,季老师就不停地发糖,也不怕我们齁着!】
季冕的粉丝很快出来控场,说两人只是兄弟情,请大家不要乱想,但刘奕耒却低声笑起来。兄弟情,这怎么可能?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丝毫不在意助理猛然瞪大的眼睛。
——
翌日,肖嘉树和季冕一起来片场报道,还不忘给大家买早餐。薛淼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冷声道,“下次别弄出印子,片场人多眼杂,指不定会被乱传。”
肖嘉树连忙捂住领口,脸红红地答应了。
薛淼又看向季冕,勒令道,“你们既然在一起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免得惹你们厌烦。但有一件事你们必须答应我,五年之内不准公开这段关系。小树刚入圈,又是正当红的时候,如果你们出柜,他将承受最大的压力。”
肖嘉树正准备开口,却被季冕打断,“我明白,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小树,包括我自己。”
薛淼放心了,狠狠瞪儿子一眼,这才埋头吃早餐。没想到她这辈子也能体会到嫁女儿的心情,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