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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都市 > 爱情课 > 二十九、上课下课,课课不息

    鹿星儿被安贝赶回去了。

    他背着包走的时候,脸神却是轻松的,因为他吐出了一口憋了很久的气,因为他说出了他想对安贝说的话,不说出来,一定会死人的。

    鹿星儿走了一会儿,又折回来了,他把头探进门来,对地上的猫咪胖宝招手,说,还没跟你告别呢,喂,胖宝,过几天我给你找到女朋友了就来看你。

    安贝站在壁炉边,哭笑不得,心里突然有点软了,就说,鹿星儿,我会跟我爸和你爸说的,谢谢你,这一年。

    鹿星儿像周润发一样潇洒挥手,说,谢什么,我也学到了不少,怎么泡咖啡、怎么进货、怎么搞卫生,甚至……他把头侧了一下,说,怎么找对象,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

    他转身就走了。

    现在咖啡馆里,除了安贝,就没有别人了。这个下午天太热,店里一直没有客人。安贝就早早打烊了。

    现在,这里就像她最初来的时候一样,只有她一个人了。哦,还有一只猫,胖宝。

    胖宝依偎在她的脚边,她环顾四周,这一年的时间就快要结束了,也好也好,结束了。这一年也算学到了不少,就像刚才他说的,上了一课。他能这么想就好,就算他上了一课吧,别难过,点点,就算你上了一课吧,有上课,就总是要下课的,以后就不会那么傻了呵。我和乔娜一开始不也是很傻吗?

    她这么想着,但她还是感觉到了心底里涌上来的怅然。

    她想起了乔娜,她现在好吗?安贝还想起了这咖啡馆里曾出现过的那些人,那些派对活动。她好像听到了空中有隐约的笑声和叹息。

    叹息也来自她的心底。

    她想着刚才那个大男生走时强作潇洒的样子,心里有伤感在涌动。

    既然是故事,冥冥中一定有巧合。

    当天下午四点,安贝准备离开“正在找”咖啡馆时,突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妈妈的声音里透着焦急,她说,你爸下午带人去公司开建的文化广场工地参观时,没当心,摔了一跤,从台阶上滑下来,被送到省人民医院去了。

    安贝问,怎么回事?不是叫他别去工地,怎么又去了?伤得重不重?

    妈妈说,还在查。

    安贝赶紧开车去人民医院。刚到医院,妈妈的电话又打过来了,说,已经检查好了,左腿骨折,其他没什么问题,现在已在住院部住下了。

    安贝来到病房,公司的人和妈妈都在,他们看见她说,安贝,还好,就是腿骨折了,这个年纪,跌成这样已经算好了,就是这接下来的几个月要躺在这里,吃点苦头了。

    他们说,当时看着林总滑下来的样子,我们都吓坏了。

    安贝说,那你们怎么不看着他点,我叫他别去工地别去工地,你们怎么又让他去了?

    他们告诉她,今天来考察的是省里的主要领导,所以林总非要去。

    林毅行坐在床上对安贝摆手,说,安贝,没事没事,过两三个月后,就能走动了。

    安贝走到老爸床边,察看他被绑得像根电线杆的腿。林毅行想让女儿放松,对她笑道,没事没事,也是真的老了,就这么一滑,反应就慢了,身体平衡就来不及调整了,要是再年轻一点,从二楼掉下来都没事。安贝,以前我还真的从脚手架上掉下来过,一点事都没有。

    安贝看着老爸忍着痛的苍老的脸,心里很难过。她说,你好好养伤,我明天就结束咖啡馆营业,回去上班。

    老爸说,好好好,本来还差两个星期,以后给你补全。

    安贝说,以后再说吧。老爸说,这个“间隔年”还行吧?安贝看着一屋子人都在瞅着自己,就点头说,蛮好的。

    从第二天一早起,安贝就重返开宝公司。

    白天,她就坐在老爸的办公室里,处理公司业务。晚上,她开车去医院看老爸,察看他伤情的恢复情况,跟他商量白天自己拿不定主意的事务,然后再开车回家。

    三四天以后,她就融入了公司常规的流程,像一颗螺钉进入了流水线。

    这也是这几年来自己所熟悉了的,自己的重归就像一次唤醒,是迅捷的、利落的。

    只是偶尔在办公室里抬起头,安贝会想起“正在找”咖啡馆内的明媚色调,鲜花正在开放,空中飘着咖啡的芳香,乔娜在餐台前忙碌,鹿星儿在擦玻璃窗……呵,才过了没几天,怎么就像是一个悠远的梦境了?算一算,这“间隔年”其实还有一周时间才结束呢。安贝想,乔娜、鹿星儿,你们在哪儿?你们现在也会想起咖啡馆想起我吗?想起“正在找”的这一年?

    进入日常程序的生活之流,快捷得没有时间念旧。很多新事在涌来。

    星期四上午,爸爸在病房里给安贝打电话,让她过去一趟。

    安贝走进病房时,看见老爸在对自己笑。安贝感觉他今天心情不错,问,什么事呀?

    林毅行让女儿坐到身边,他看着她,好像在想该怎么说这件事。他终于开口说了,安贝,你的“间隔年”下周就结束了,但是你自己的事儿,也就是我最关心的事儿,在这一年时间里并没如愿进展。

    安贝打断老爸的话,嘟哝道,这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没努力,这事你还是管得太多。

    林毅行好像知道她会不高兴,就冲着她笑,说,没关系,没关系,毕竟你这“间隔年”还没结束哪,还有一个星期,没准现在就有机会把这事办成了。如果现在办成了,这也算是完成了计划内任务。

    安贝感觉老爸在卖关子,就说,什么呀,总不至于叫我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嫁出去吧。

    林毅行眨眨眼睛,转入正题,说,爸爸有一个战友,他有一个北京的朋友,产业做得很大,说出来谁都知道他的名字。他家儿子比你大两岁,也是找不好对象,现在急了,家里和他自己都急了,听说你的情况,很有意。那个男生叫陈亮亮,今天来这里出差,说是出差,其实是专门来的,下午你去见见。

    爸爸眼睛里那种兴冲冲又小心翼翼的神情,让她有些难过。她抚了抚他包扎得像木头一样的腿,点头说,好吧,在哪儿见?

    爸爸说,公司兰娟娟他们会安排好的,你多跟那小伙子聊聊,不要一眼就否决。

    安贝下午两点去了银天国际大酒店空中花园茶吧。她走进兰娟娟订好的包厢,发现那个男生还没到。

    安贝想,他是外地来的,这也属正常。于是,她先坐下来。下午茶兰娟娟已经点好了,安贝透过落地窗,从43层高楼俯视这座城市。从这儿能看到世贸中心大厦,但看不到底层的“正在找”咖啡馆。

    她听见有人走向包厢的脚步,抬头,看见了那个男生。

    哦,瘦高,肤色雪白,戴着富有艺术气息的朱红边框眼镜,修身薄型淡蓝西装,斯斯文文,他对她点头,一口京腔,是贝贝吗?

    她微笑着站起来,说,是啊,你是陈亮亮。

    她请他坐下,他说,贝贝亮亮,看样子咱们有缘。

    安贝觉得他虽斯文,但挺开朗,是自来熟的那种。她拘谨感就少了一些。她注意到了他修长的手指,他手腕上的和田玉手串,因为他说话时双手就在胸前灵巧地舞动。他说自己在意大利、法国、西班牙以及这里那里,留学、游学过,学的是数学。她说,看不出你是学数学的。他的笑容有些甜,那你看我是学什么的?她说,我还以为是艺术。他摇头,艺术?艺术其实不用专门学,我老爸要我学理科。

    更多的时间里他在谈感受,比如碟片、时尚,以及墙上的装饰画。也不知是怎么扯到这些的。下午茶盘上的点心,他基本没动。他只喝红茶,说是暖胃。他说话的时候,眼风妩媚。事实上他确实长得不错。安贝心想,不是他很自恋就是他被宠惯了,因为他周身都散发着柔嗲的气息。安贝想,这么一个人千里迢迢地赶来,就是为了跟我结婚。这感觉不是做梦,就是这“间隔年”太神。

    她看他迟迟不进入话题,就说,我听我爸说,你很想结婚。

    他一吐舌头,说,嘿,他们催哪,你也被催婚了吧?

    她点头。他就笑道,我们算是同病相怜,那么就相怜一下,结呗。他看着她。她感觉他的视线飘在自己的头顶上方。现在她开始觉得他有点娘。这个感觉上来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听他说话的语调,看他丰富的手势,都觉得娘。

    她觉得这斯文男当老公可能不靠谱,做闺蜜还行。当斯文男说到以下几句话时,她几乎惊呆了,因为太长见识了。他说:咱俩结婚后,也不一定非在同一个城市待,反正场面上咱俩结婚了,其实各过各的,这也蛮好的,就是跟现在你我过的日子没什么两样,这样行吧?我习惯自在一点,而别人问我们,我们就说结婚了,这样他们就甭催我们了。如果有什么场面上的需要,你要我过来,我就来一趟,我需要你过来,你就过来一趟,其他跟现在一样,你看,这是不是也蛮好玩的,相互帮助,结婚一下……

    安贝明白了。他有他自己的生活,他确实很娘,但他需要结婚。

    安贝看了看手表,对他说,不好意思,我下午还有一个会议,结婚嘛,我还要考虑考虑,得跟我爸妈商量。

    他微皱眉头,表情温婉,说,OK,等你想好了,给我电话。

    安贝开着车,沿着环城北路往公司去。

    穿窗而入的风,呼呼地把她脑子里的斯文男形象吹散开去。

    遇到红灯时,她给老爸发了一条短信:结婚很容易,如果需要的仅仅只是结婚。

    她不知老爸懂不懂她的意思。

    车子开过翠松体育中心后,前面就是世贸中心大厦。安贝突然决定去趟“正在找”咖啡馆,自己的iPad放在那里,她想去拿回家。

    她将车开进世贸中心地下车库,自己坐电梯上来,穿过小广场,向“正在找”走过去。

    自从五天前锁了咖啡馆的门,安贝还没回来过。

    现在她看到了咖啡馆绿色的门窗,还看到了门前的绿色植物,看到了店牌“正在找”。

    她吃惊地意识到,咖啡馆在营业。因为门前那绿油油的植物枝叶茂盛,铁艺花架上摆满了各色雏菊,吊椅在风中轻轻晃动。

    呀,它真的还开着。

    安贝有些心跳。虽然她回到开宝公司后,给兰娟娟配了把咖啡馆的钥匙,让他们平时派人去照看一下,尤其是给胖宝喂食,但没让他们营业,事实上公司里的那些人也不懂做这个生意。

    安贝飞快地走向咖啡馆。

    她看到了里面的人影。

    她推开门,闻到了咖啡的芳香。她一眼看见了乔娜,乔娜头上扎了一块彩绸头巾,在餐台前忙碌。

    乔娜。安贝叫了她一声。

    乔娜回头,俏丽地向她笑。

    你怎么来了?安贝问。

    乔娜说,我再做几天吧,做到下星期,结束,有头有尾,好不好?

    乔娜盯着手里的杯子,杯子里咖啡的泡沫在搅动中变厚。

    你干吗?安贝瞅着她,心里有暖流也在搅动。

    乔娜说,老大,我听说了,林总腿伤了,你回公司去了,这样我就好好在这里收尾吧。反正我离开这里后,也在想这里,既然想这里,那就过来吧,我那边上班也要下个月了。

    乔娜凑近安贝的耳边说,我卡里的钱,也到了,好多哦,太多了,太可怕了。

    安贝搂了搂乔娜的腰,问,胖宝呢?

    乔娜说,被他抱到小广场上去玩了,他刚才来了。

    安贝说,是鹿星儿吗?

    乔娜点头说,他带了只女猫过来,说给胖宝找了个女朋友。

    安贝走出咖啡馆,这是夏日的傍晚,小广场上的喷泉在哗哗响,从写字楼里下班的人们匆匆走过,小广场上人来人往。

    安贝走过去。鹿星儿在哪里?她在人群中找寻那张年轻的脸。

    她走到喷水池边时,听到了他叫自己的声音:喂,咪咪虎老大。

    她回过头去,见他抱着两只猫,一手一只,在台阶上向她点头。几天不见,她感觉他是那么亲切。

    他表情很幽默,他说得也很幽默:

    对象,我给胖宝找到对象了,你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