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马小文为组长,宋诚为副组长,郑新、李珊珊等人为组员的专案组很快成立,并搜寻到了更多的信息。
死者张怡然,女,十八周岁,江城人,三年前赴美读高中,品学兼优,父亲张雄和母亲任燕曾共同创办江城房地产的龙头企业国策地产,但三年前夫妻二人却将国策地产的股份全部出售,轰动一时,坊间传闻四起。他们随后带着张怡然赴美。据说他们一家计划明年完成移民手续。此次张怡然单独回国的原因需要等张雄、任燕抵达江城后才能得知,目前他们已乘坐美国联合航空的UA086航班,预计明日飞抵江城。
经法医鉴定,凶器是一把水果刀,刺入死者左胸口所引发的失血过多是其致死原因,并非一刀致命。而凶器上只找到了嫌疑人王大宇和死者本人的指纹。嫌疑犯王大宇,男,三十二岁,无业,江城人,父母双亡,由奶奶抚养长大,因患病小学推迟两年入学,高中时曾因故意伤害罪致人残疾,入狱八年,出狱后没有稳定的工作。
目击证人俞笑,女,三十岁,华强公司的销售部经理,无犯罪前科,自称是晨跑途经此区域。
第四个人:男,未知,王大宇称其穿白色上衣。
专题会由马小文主持,他说:“我再补充几点:第一,三年前本次案发地瓦胡同浴室曾发生暴力抗拒拆迁事件,浴室老板王国力父子因意外死亡,王大宇是王国力的亲侄子,而当时的拆迁公司正是死者张怡然父亲创办的国策地产旗下的全资子公司。”
这条消息让几个新人警察目瞪口呆。
“第二,犯罪嫌疑人王大宇称当时有一个穿白色上衣的男人往北面跑了,但目击者俞笑并没有看到,而瓦胡同拆迁多年,已经荒废了,周边没有摄像头,除了距离案发地较远的几个钉子户,可以说是个无人区。”
郑新说:“如果真有这个男人,那么他很有可能是凶手。”
李珊珊不甘示弱:“你没听目击者说,她并没有看到这个人吗?这可能是凶手的障眼法,故意误导我们的侦查。”
“如果王大宇是真凶,那他为什么没有逃跑呢?”郑新面对强势的李珊珊,说话声明显小了很多。
“对,他为什么不逃跑呢?”宋诚终于开口,“我走访了仅存的三户钉子户,这个区域除了偶尔来收破烂的,其他时间根本不会有人,更别说凌晨五点。那么为什么荒废的无人拆迁区,那天清晨会同时出现四个人呢?”
“是呀,怎么会同时出现那么多人,真是匪夷所思。”李珊珊白了一眼郑新:“复读机吗?”
二人一抬头,就看到宋诚正死死盯着他们,连忙低下头,还不忘互相埋怨地看对方了一眼。宋诚接着说:“你们两个就不关心王大宇为什么被关八年?案卷显示,王大宇高中时沉溺赌博机,输了不少钱,他怀疑小卖部老板对赌博机做了手脚,于是伺机报复,但下手过重,把那个老板打得半死,现在被害人腿脚都不利索。”
第三天,欧阳琪终于拨通了俞笑的电话。
“我们——我们还能做朋友吗?”电话那头的声音让人心疼。
“对不起!我应该跟你道歉的。”俞笑曾有片刻的心软,她闭着眼睛说。
“感情没有对错,是我太着急了,还自以为是地搞了那么大的场面,叫了那么多朋友。”欧阳琪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总是习惯背负所有的责任。
“我们就这样吧。”俞笑飞快地挂了电话,她生怕自己会心软。她不知道的是,电话那一端,内向腼腆的欧阳琪在公司的男厕所中失声痛哭,吓到了周围的同事。
“赶快忘记这件事,不,是两件。”俞笑边补妆边喃喃自语。她出洗手间的时候正好碰到赵瑜晴。赵瑜晴早上在老板那里吃了闭门羹,心里不爽:“俞经理,你要加油呀,我可不想再挖空心思去找人替代你。”
俞笑并未理会,很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赵瑜晴更不爽了,嘴里却说:“要破罐子破摔了吗?”
那天开完月例会,老板单独留下了俞笑,跟她限定了拿下擎天集团的最后期限,显然老板并未真正信任过俞笑,否则也不会如此苛刻。现在距离考核期限只剩下两天。但被求婚和遭遇杀人事件这两件事让俞笑身心俱疲,她第一次想放弃,得到擎天公司的订单又如何,这家工作氛围诡异、做事不规矩的公司,真的值得自己这么卖力吗?她哑然失笑,不就是不甘心,不就是想让大家知道就算她离开公司也是因为公司配不上她,绝不是她配不上公司吗?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喂?”她确信自己的声音很温柔。
“俞小姐,我是派出所的宋诚,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现在?”俞笑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钟,恰好是十一点,午饭时间。“是的,非常重要,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开车来接你。”
“这倒不用。”
不一会儿,俞笑便赶到了派出所,径直走向宋诚的办公室,见他面前堆满了资料,正边看资料边吃盒饭,盒饭的包装纸上还有某个外卖平台的电话号码。“真不好意思,这个点让你过来,要不你先去隔壁坐一会儿,我马上来。”郑新把俞笑带到隔壁,李珊珊捧来一碗面放在她面前。
“饭点把你叫过来,要不先吃点儿吧?”郑新指了指那碗面。“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俞笑找了一个借口。
“不要客气,我们也去吃点儿。”李珊珊说。
俞笑拿起筷子,掀开那面盖,熟悉又恐惧的味道令她捂住嘴巴,迅速跑到窗边干呕起来,大口喘气,一旁的郑新和李珊珊不禁面面相觑。
“怎么了?”李珊珊递过来一张纸巾。
俞笑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她此时很想抓住什么东西,却抓了个空,只能趴在窗边,瑟瑟发抖。
郑新看了一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面条:“啊,是红烧牛肉面呀,还吃吗?”李珊珊冲他喊:“吃什么吃,还不拿走!”
郑新抱起那碗面,快步走了出去,喃喃自语:“味道没问题呀?”
李珊珊把屋子里的窗户都开了,俞笑依旧趴在窗边,但呼吸慢慢平复下来。
过了一会儿,宋诚走了进来,他显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没有寒暄,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俞小姐,你认识王大宇吗?”
“王大宇?有些耳熟。”
“我们查到,你高中就读的是正阳中学高一七班,而那时候你有一个同学就叫王大宇。”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同学,但应该没什么交集,否则我不会忘记这个名字。”俞笑说得很自然。
李珊珊拿出一张照片,那是正阳中学高一七班开学的班级照,俞笑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有些陌生,李珊珊指着最后一排最右边的一个男生说:“这个就是王大宇。”
照片太小,俞笑不得不拿起来仔细端详。她记起来,这个男生确实叫王大宇,瘦瘦弱弱,但个子还算高,普通长相,印象中她从来没和对方说过话。
“这跟案子有关吗?”俞笑有些不解,抬头看着宋诚。
“你再看看这个人。”李珊珊将王大宇的近照递给俞笑,俞笑很快认出这是那天的嫌疑人。
“他就是你的同学王大宇。”宋诚说。
“这个人怎么看也有四十岁了,我同学顶多也就三十岁左右。”俞笑不相信。宋诚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谈谈你认识的王大宇吧。”
俞笑努力回忆十几年前的正阳中学,但怎么都搜寻不到有关王大宇的记忆,只能对着两个警察摇摇头,随即突然想起一件事:“王大宇被警察抓走过。”
宋诚点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记得他只在学校待了一年,不知道是在高一快结束的时候,还是高二刚开始那会儿,他就被抓起来了。我是后来才听说的,说他很喜欢赌博,输了很多钱,把人家打成重伤,当时还有同学纳闷怎么没去少管所,反而进了监狱,这才知道他小时候得过病,比我们晚两年入学。后来就再也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说完,她又盯着照片仔细看:“他真的是王大宇吗?”宋诚点了点头。
三个人沉默片刻,俞笑站起身,准备告辞,宋诚开口说:“你那天有没有在北面看到过什么,例如一个人影什么的。”
俞笑迟疑片刻,准备说的时候,宋诚抢先道:“这对我们非常重要,所以特地让你过来一趟当面沟通,哪怕是一个移动的小点也可以。”
他停顿了片刻,重复道:“这对案件非常重要。”
俞笑一直纠结着,要不要把那个一晃而过的人影说出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说为妙,万一把无辜的朱鹤牵涉进来,该如何是好,虽然他肯定不是凶手,但终究会对他产生影响。
这算是谎言吗?我真的看到那个人影了吗?当时光线不好,我又精神紧张,有幻觉也很正常,而且王大宇本身就是有犯罪前科的人,当时可是握着刀和死者纠缠在一起。
王大宇就是那个不可饶恕之人。所以这不是谎言!
俞笑摇了摇头。
俞笑出门后,马小文走进了屋子,他刚刚接到医生同学的电话,得知父亲这次微创手术取出来的切片在北京化验后,情况不容乐观,书面检测报告会在三天
后送到市医院。宋诚看着俞笑离开的背影,对马小文说:“嫌疑犯是目击者的同学,这案件怎么这么多巧合?”
马小文停顿片刻后问道:“死者张怡然的家属什么时候到?”“下午。”
警方的询问并没有影响俞笑的心情,她来到擎天集团,准备做最后的努力。但前后等了一个多小时,只看到朱鹤在众人的吹捧下进入会议室,并没有留意到她,或许是看到了,却觉得没有必要打招呼吧。
准备茶水的女职员有些不耐烦,在俞笑身后说了句:“今天朱总要和我们新度假酒店的建筑总包进行商务谈判,标的金额可能会破十亿元。”
是呀,电梯合同价有可能才三四百万,人家可是近十亿元,朱鹤怎么会有时间来搭理我们这些小配套工程?一般来说,总包确定后,接下来就是密集的招标采购了,什么景观绿化、门窗、智能化之类的,都是上千万元的工程合同。
俞笑一抬头,看到眼前是一个女人的脸,上面写满了害怕、犹豫,还夹杂些许的疲惫。她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自己吗?原来竟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盥洗室门口的玻璃前。“这样不好,振作点儿,俞笑!”她对自己说。
会议室传出玻璃砸碎的声音,随后是怒吼声,好像是朱鹤的声音!附近的擎天员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望向会议室。这时,会议室门开了,准备茶水的女职员提着玻璃碎片出来,径直走到洗手间,一群同事纷纷围上来询问。
“朱总砸的?”一个高个女人指了指垃圾桶内的碎玻璃,问道。
女职员点了点头:“就是朱总。”听到这话,旁边几个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今天朱总不知道怎么了,一点儿征兆都没有,我坐在他旁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乙方也没说什么离谱的话,他就摔了玻璃杯,还站起来拍了桌子,看上去特别生气,我第一次见他这样。”女职员说完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周围的员工像炸了锅,嘁嘁喳喳地说了起来。
“这几天,我总感觉朱总有些怪怪的,昨天我在楼下跟他打招呼,他都没理我。”
“那就对了,前天中午吃饭,我坐在他旁边,可他一下都没动过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到底怎么了?”
那个女职员小声地说:“你们不知道吗,董事长想要让朱总做总裁,但他家里人都不让,说总裁必须让自己人做。”
一个矮小的胖子眼睛瞪得老大:“怪不得!董事长的太子前几天还让秘书去查朱总的油费和餐费报销记录来着,说还要看看他采购的东西有没有猫腻呢!”女职员“嘘”了一声,提醒胖子不要再说下去,几个人很有默契地回到了座位。俞笑走进卫生间,关上了门。
他要当总裁了?原来他的风光背后有这么多的坎坷。这条消息瞬间让俞笑极度烦躁,有种想将自己撕裂的冲动——
她慢慢走向朱鹤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房间里一片漆黑。俞笑犹豫片刻后推门而入,朱鹤正背对着她,双手扶着办公桌,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
时间静止,空间静止,偌大的办公室中仿佛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声和朱鹤低沉的喘气声。俞笑一步步慢慢靠近朱鹤,她很想停下来,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她来到朱鹤的背后,紧紧抱住了朱鹤,用力,再用力。她用尽一切力量紧紧抱
住他,贪婪地吮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朱鹤没有反抗,依然一动不动。俞笑彻底
迷失了自己,好像拥抱着朱鹤就拥有了全世界,直到朱鹤的眼泪滴在她的手上。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转过身的朱鹤,将她一把推倒在地——
俞笑一个哆嗦,睁开了眼睛,原来是场梦。她竟在卫生间坐着打了一个盹儿。她理了理衣服,直到有人敲门,才走了出去。路到会议室门口,她透过玻璃看了一眼朱鹤,只见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他也恰好抬头看了过来。二人四目相对,面无表情的朱鹤愣了几秒,突然对她笑了。
俞笑一步步走出擎天集团,脑子里却在埋怨自己怎么会在卫生间睡着,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阳光照射下来,她又想到了宋诚,幸亏没有把朱鹤的事情告诉警方,不然肯定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此刻,她觉得自己爱得很伟大,但下了一个台阶后,她又觉得自己爱得很卑微,不管怎么说,能和朱鹤在某种关系上有所关联,在心中有一个小小的秘密,她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对你的暗恋,是一场自我救赎。无论身处多么糟糕的环境,多颓败、多迷茫、多想逃离,只要想起你,只要看到你,生命又会重新燃起希望。这是我和命运的小小秘密,与你的每一次交集都会被收藏起来慢慢回味,即便,我将再次被推进残酷冰冷的现实里。”
她想起不久前写给自己的这段话,回头望了一眼擎天大厦,轻声细念:“再见,朱鹤。”
俞笑刚在电脑上输入“辞职信”三个字,耳边响起了电话铃声。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估计是推销房子或者推销金融理财的,她想按掉,可又担心是猎头的电话。想到这儿,她不禁在心里嘲笑着自己,人果然都喜欢从候选中找安全感。“俞经理,你好。”一个耳熟的声音,但想不起是谁。
“你好,请问你是?”“朱鹤。”
“对不起,朱总。”俞笑有些意外。
“你说笑了。我看过你的企划书,确实不一样,今天有空到公司谈谈你们的方案吗?”
“好,时间你定,我来配合。”“下午四点,我在办公室等你。”
宋诚等在太平间门口,听到门内传来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张雄夫妇进去前婉拒了他的陪伴。十几分钟后,两个人走了出来,张雄努力克制着情绪,任燕仍在低声啜泣。张雄解释说,妻子在得知消息后,就没再吃过东西,让她先去休息,由自己跟警方沟通。
宋诚、郑新陪着张雄走到一间访客室。“凶手抓住了吗?”张雄不及坐下就出声问道,说着,他不自觉地将手伸进口袋找烟,又猛地愣住,这才记起自己已经戒烟一年多了,那也是女儿怡然对自己的要求。
张雄胸口一紧,想到心爱的女儿再也不会叮嘱他不要吸烟,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喊他爸爸,心中所有的支撑瞬间坍塌,他终于忍耐不住,号啕大哭。宋诚向郑新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去拿纸巾,却看到郑新被张雄突如其来的大哭吓到,愣在原地。
宋诚将纸巾放在张雄面前,拉着郑新退了出来,关上门。张雄一个人哭了整整十几分钟,听到哭声停了下来,两个警察才走进去,心中不禁感叹,即便在商场中经历大风大浪,有着比普通人更丰富的人生经历,可在生死离别上却依然有着同样的悲痛和无奈。
“张怡然为什么一个人回国?”宋诚不敢出言安慰,生怕再次触动张雄。
“怡然过成年礼的时候,我问她想要什么,她说三年没回国了,想回来看看,想见一个一直在网上陪伴她的朋友。”
“你们为什么不陪她回来?”郑新接着问。
“本来我们也这样想,但怡然坚持一个人回来,说成年了还要大人陪着,就失去了成年人的意义。”
“这个理由是不是挺扯?因为她并不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张雄闭上眼睛,不知道是在问宋诚还是在问自己,他低下头苦笑,“三年前,怡然得了抑郁症,那个病很折磨人,她很懂事,总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痛苦,把所有的欢乐都留给我们。我和她妈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心里很难受,我宁愿得这个病的人是我。”
“这就是你卖掉国策地产,远赴美国的原因?”郑新一开口就后悔了,发现宋诚正面色不善地盯着他,赶忙低下头。
张雄并不介意:“对,怡然患病后,我和她妈一直自责,是不是因为我们太过忙碌而忽视了对她的关心—我们工作的目的明明就是为了给她更好的未来,可后来当钱够了,事业成功了,却还是在不停工作,想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完全忽视了怡然。她第一次发病的时候,我虽然害怕,但还是不想放弃事业,直到第二次发病,她想要自杀,把我们吓到了,这才下决心去了美国。”关于张雄在上升期卖掉国策地产的原因,坊间有过众多版本,其中不乏阴谋论、桃色新闻等,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你知不知道她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她只说这个朋友对她帮助非常大,已经在网上交流一年多了,而且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怡然的情绪确实稳定了很多。我和她妈都以为一切就要回到正轨了,可以安心等着她恋爱、结婚、生子,等着做外公外婆。”张雄第二次没忍住眼泪,“所以,那时候她说要回国看这个朋友,我们就同意了。”
“同意了?”宋诚复述。
“同意了,我们看到了怡然这三年来最开心的样子,那种发自内心、不再伪装的开心,没人能想象我们这三年是怎么过的,我愿意花一切代价让她开心,所以就同意她自己回国了。”
“你还记得瓦胡同浴室吗?”宋诚说话时并没有看向张雄。张雄却瞪大了眼睛。
“这次你一定要尝一下。”朱鹤递上咖啡,随后坐回沙发上,和俞笑的距离只有米米。
原来他留意到自己上次没有动过咖啡;梦境里的办公室和现在居然一模一样.各种想法接连出现在俞笑脑中。
“我要向你道歉。”朱鹤一脸诚挚。“道歉?”
朱鹤递上纸巾,面带微笑,姿势优雅,和她靠得更近了。俞笑不禁心跳加速,在朱鹤面前想要集中注意力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我们交流下你的方案。”朱鹤已经拿出了方案书。
糟糕,竟然忘了拿方案书!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出问题,她恨不得把自己从落地窗扔下去。朱鹤很自然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复印的方案书,俞笑接过来一看,里面有他手写的标注,这真是一个让人无法抗拒的男人。
“你的方案给了我很大的启发。作为采购端,我以成本控制作为第一原则,总喜欢在大品牌中选择低端产品,这无疑为自己设置了安全锁。因为一旦出现问题,就能以品牌作为挡箭牌。但你的方案却打破了这些,首先在价格上表现出了很大的合作诚意。其次你对我们酒店的了解可能比我们工程部的某些中层领导还要透彻,你所搭建的方案并没简单复制以前的案例,没有爬过我们天台的设备房是不可能设计得这么合理的。最后你的售后维修很有诚意。作为采购负责人,其实我并不抗拒低价,我怕的是低价带来的售后服务质量,一旦售后出现问题,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这样的前车之鉴实在太多了。”
这套方案花了俞笑很大的心血,因为赵瑜晴的关系,俞笑的下属对她的工作安排毫无反应,使得俞笑只能一个人在暴雨中爬上酒店天台的设备梯,熬夜做各种成本测算——这些下属们不知道,赵瑜晴不知道,老板也不知道,但朱鹤却都知道。
朱鹤盯着俞笑:“这就是我要跟你道歉的原因,我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在没看过方案的前提下,对你做了错误的评价。”
俞笑来之前想过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但眼前的状况却是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的,记得不久前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喜欢一个人,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她显然没有应对这类场面的经验,最后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答应了朱鹤共进晚餐的邀约,约好下午六点半在一家日料店碰面。
那份辞职信可以撕毁扔进垃圾桶了吗?俞笑并不确定,只能确定自己很开心。朱鹤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俞笑离开。夕阳照射进办公室,朱鹤看着自己被拉长的影子,慢慢合上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