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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去谈了个把星期,这才接触到了俄狄浦斯那一套。

  哈佛园里的宏伟大楼巴雷特堂,是谁家造的?

  “是我们家祖上出资造的,为的是要买个好名声。”

  “为什么呢?”伦敦医生问道。

  “因为我们家赚的钱不干不净。因为当年我们家的祖上率先办起了血汗工厂。别看我们家好像很热心慈善事业,那只是近年来才学会的消遣。”

  说来奇怪,这段历史我倒不是在写巴雷特家族史的什么书上看来的,而是在……在哈佛听说的。

  那是我念本科四年级的那年,我因为学分不够,得想法捞几个容易到手的学分来充充数。所以除了其他许多课程以外,我还选了一门“社科108”,即“美国工业发展史”。讲课老师是一位所谓激进派的经济学家,名叫唐纳德-沃格尔。这位先生由于讲课中脏话连篇,在哈佛史上早已声名久着。而且他教的课还有一点非常出名,那就是:这几个学分压根儿就是奉送的。

  (“我就不相信考试,考试是混帐,不折不扣的混帐,简直混帐透了!”沃格尔这句名言一出口,学生中总是欢声雷动。)

  说课堂里座无虚席还是没有道出那种盛况。应该说是人满为患,那些不用功的运动员,那些用功过了头的医预科学生,全来听课了,大家图的都是一样:听这门课可以用不到做作业。

  尽管沃格尔先生讲课的用语很“够刺激”,通常我们却大多就趁机去黑甜乡里小游一番,再不就拿一份《猩红报》来看看。也算我倒霉,偏偏有一天我倒拿耳朵去听了。他那天讲的题目是美国早期的纺织业,当催眠曲来听正合适。

  “真是混帐!说到纺织业,倒还有不少哈佛出身的‘赫赫有名’的混帐家伙在其中扮演了十分可耻的角色。比方说阿莫斯-布鲁斯特-巴雷特,他就是哈佛1794届的毕业生……”

  好家伙——这不是说的我们家吗!是沃格尔明知道我坐在课堂上听课呢?还是他每年都要对他的学生这样讲上一遍?

  我在座位上挤命把身子往下缩,他却还是滔滔不绝往下讲。

  “1814年,阿莫斯和几个也是哈佛出身的老朋友结成一伙,把工业革命带到了马萨诸塞州的福耳河城。他们兴建了第一批大纺织厂。连厂里的工人也全部蒙他们‘照看’了起来。这就是所谓‘家长式管理’。他们打着维护道德的晃子,把边远农家招来的女工都集中在宿舍里住。吃的住的,公司当然都要扣钱,微薄的工资有一半就这样给扣了去。

  “这班小姑娘一星期要干活八十个小时。巴雷特他们自然还不会忘记教她们过日子要俭省。‘省下钱来存到银行里去嘛,姑娘们。’可你们知道银行又是谁开的呢?”

  我真巴不得变成一只蚊子,好悄悄逃出去。

  唐-沃格尔把巴雷特家族企业集团的发迹史一段一段讲下去,形容的字眼好比一串串连珠炮,火力比平日还猛几倍。他一路往下讲,足足讲了大半个钟点,那可真是如坐针毡的半个多钟点呵。

  十九世纪初叶,福耳河城的工人倒有一半是童工。小到连五岁的都有。童工每星期只能净到手两块钱,成人女工是三块,男的七块半,算是顶了天了。

  可是还不全给他们现钱,全给现钱岂不吃亏了?工钱里有一部分是用代价券支付的。代价券只限于巴雷特家开的店铺里通用,这也是不用说得的。

  沃格尔举了一些例子,说明当时的工作条件有多恶劣。比方说,织布车间里空气湿度大,织出来的布就质量高。因此老板往往就向车间里喷上点水蒸气。即便是在夏天最热的时候,为了使经纱纬纱都保持湿润,车间里一律窗户紧闭。所以工人对巴雷特他们哪里会有好感呢。

  “还有这样一个岂有此理到极点的事实,要请大家注意,”唐-沃格尔讲得简直要七窍生烟了。“恶劣的还不只是工人工作条件这样糟、生活环境这样坏——也不只是出了那么多的工伤事故得不到一丝一毫的赔偿——最要命的是工人那点极不像话的工资倒还在降低!巴雷特利润直线上升,可是给工人的那点可怜巴巴的工资却反倒减之又减!因为移民的浪潮不断涌来,新来的移民工资再低也要争着来干。

  “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透了!”

  就在那个学期,后来有一天我上拉德克利夫的图书馆去用功。在那里我碰上了一位姑娘。是64届的詹尼-卡维累里。她的父亲是克兰斯顿的一位糕点大师傅。她已故的母亲特里萨-弗娜-卡维累里,本是一户西西里人家的姑娘,这家西西里移民当年来到美国,就落户在……马萨诸塞州的福耳河城。

  “你这该理解了吧?所以我就恨透了自己的家庭。”

  默然半晌。

  “明天五点再谈吧,”伦敦医生说出来的却是这么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