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未婚夫休息的床榻还是那么大那么宽,余窈看着那块自己睡过的地方,默默比划了一下,总归不那么羞涩了。
“郎君,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的。”她说完这句话后就光着脚往角落里走。
然而,她刚坐下来,正要躺下的时候,自己的一只脚腕被大手抓住了。
手指微凉的触觉令余窈敏感地往后躲,可是脚腕被抓着她根本动弹不得。
“郎君?”余窈有些委屈地瘪了嘴巴,不明白未婚夫抓她的脚腕做什么,不是未婚夫让她留下的吗?
“脏兮兮的。”萧焱的神色很平静,他的一只手抓着余窈的脚腕,另外一只手指着她的脚心,说出一个事实。
闻言,余窈的脸顿时爆红,她拼命蜷缩脚趾弓着脚背,想把沾到的灰尘遮挡住不让未婚夫看到。
可是未婚夫的力气太大了,她的一切举动都是徒劳。
她眼睁睁地看着未婚夫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方素锦,慢慢悠悠地将她脚心的灰尘一点点拭去。
因为羞耻,她的唇瓣被咬出了一道印子。
“以后不准光着脚跑来跑去。”萧焱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放开了她的脚腕。
余窈飞快地用衣裙盖住了双脚,红着脸一声不吭地用锦被把自己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双水光粼粼的眼睛。
萧焱再看她,她立刻缩到角落闭上了眼睛,意思是要入睡了。
嘴角微微弯起,男人脸上的笑只维持了很短的一瞬,他转身冷漠地朝着一个方向望了一眼,随后将帷幔遮的严严实实。
他刚才没有骗小可怜,有无数个时候他确实想要了褚家那些人的命,尤其是在寂静的夜里,对方的船只距离他们仅仅只有百米之远。
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光上面所有的人,再将那艘船给沉了,没有人会知道的。
帷幔之中属于少女身上的馨香开始慢慢地散开,萧焱垂下眼眸,安安静静地躺在了榻上。
和少女之间,隔着很宽的一道空隙。
余窈睁开眼睛,努力适应了昏暗后,悄悄地扬着脑袋往未婚夫的方向看去,发现未婚夫已然睡熟了,她松了一口气,将柔软的锦被抱进了怀里。
不一会儿,她的呼吸就变得平稳了,睫毛垂下来,睡的香甜。
***
与此同时,另一只属于褚家的船上,大部分人也已经入睡。
褚三郎派人看过两位妹妹之后,船舱里的蜡烛还亮着光。他们的船跟在黑漆官船的后面,免于受到宵小之徒的侵扰多一分安全,但同时,他的心里隐隐又多出一股担忧。
至于这担忧是什么,他却说不明白,只能一边命家仆警醒,一边他自己彻夜不眠。
或许只有等到这个夜晚平平安安地过去,他才能放心。
………
天色渐渐地由深沉的暗蓝色变青变白,平静的水面上慢慢多了声响。
余窈醒来的时候很早,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这一夜她睡的很好,不仅双手双脚暖融融的,她的身体还像是找到了最合适的睡姿,软绵舒适。
等一下,她昨夜是睡在未婚夫的榻上,那她抱着的……
余窈慌忙间擡头,对上了未婚夫好整以暇的视线,“醒了?你看你怎么总也不老实。我们之间虽然早有婚约,可这样你总是黏着我,会不会不太好啊?”
萧焱一字不差地回敬了她昨夜的话,随后目光淡淡地看向她放在自己胸膛上的小手。
余窈慌了一下,她竟然又从角落睡到了床的正中央,还躺在未婚夫的怀里!
她脸红红地抱着锦被从榻上跑到了屏风后面,才说出第一句话,“郎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但既然我们都是未婚夫妻了,想来没什么关系的。”
虽然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但是他们睡在一起又没有发生避火图上做过的事,两个人之间还是清白的!
“哦,原来如此。”萧焱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有婚约在,他们的确是很清白。
可若是没有婚约呢?他们之间还清白吗?他摸了摸下巴,非常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会被人骂私相授受还是一对奸夫淫、妇呢?”萧焱笑眯眯地想了想,觉得还是奸夫淫、妇听起来更顺耳一些。
不过小可怜听到被人这样骂应该会委屈地哭起来,觉得天都塌了吧。
他眸中闪过几分怜悯,随后摸着手腕的玉石又摇头,不对,他的手中有定亲信物在,怎么不算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呢?
既然是未婚夫,萧焱决定要对她好一点。
“收拾一下,今天天气好的话,我带你到甲板上钓鱼。”他语气柔和,主动提出陪余窈消磨时光。
余窈听见了眼睛一亮,窸窸窣窣地穿好衣裙,从屏风后探出一颗脑袋,“郎君,其实在船上还可以下棋、投壶……放纸鸢。”
私心,她想让未婚夫教导她一些和世家女眷相处时可能会玩的小游戏,比如下棋投壶。
放纸鸢纯粹就是她自己想玩。
“好啊,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未婚夫的语气依旧温柔,对她百依百顺。
余窈顿时高兴地不知所以,连同发现未婚夫和武卫军关系匪浅的阴霾也在心里淡去了。
上午天气很好,有微风轻轻吹拂,余窈从箱子里面找出自己珍藏的纸鸢,和绿枝一起把褶皱弄平,抱着来到了甲板上。
她献宝式地给未婚夫看纸鸢,“这是苏州城的一位老师傅做的,惟妙惟肖,父亲买给我,放了几年都好好的。”
萧焱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地打量这个他从未见过的玩意儿,薄唇吐出的话冰冷,“哦,原来这就是纸鸢,我竟是第一次见呢。”
这等绚丽多彩的颜色没有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
余窈听到未婚夫说自己是第一次见到纸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紧接着她笑着把线轴放在了未婚夫的手里。
“我的就是郎君的!”
少女嗓音清脆,传了很远。
褚家的船上,褚心月和褚心双都没有出房间,但她们隔着窗户都看到了在空中飞翔的纸鸢。
蝴蝶样式,鲜艳的颜色,拖着长长的尾巴,高高地飘浮在空中。
从尾巴上垂下来的细线出乎意料地在一个男子的手中。纵然有些距离,但她们都能看到那男子高挑修长的身形以及过于俊美的一张脸。
“那人就是三哥说的武卫军郎将吗?”褚心双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男人的脸看,她没有在青州见过比他还要好看的人,哪怕她为人称赞玉树临风的兄长。
“应当是吧,旁边那名女子是他的夫人。”褚心月早在青州城就见过了他们,目光极其复杂。
当时,她听到男子对身边的少女说,戴帷帽,便是很见不得人。
她身边的侍女也认出了人,很不忿地将那日的事说了出来,不出意外,褚心双也怒了。
“世家大族都不喜武卫军,那武卫军郎将肯定不是世家子,他那夫人肯定也是小门小户出身,才会没规没矩地在船上放纸鸢,更毫无仪态的大笑!”
“七娘,好了,莫要再说,别人如何和我们无关。梅玉,将窗户合上。”褚心月让人关上了窗户,隔绝了视线。
褚心双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
船只依旧向前行驶,余窈不知道仅因为天上飞着的纸鸢,自己又被说了是小家小户出身。
她和未婚夫上午放了一会儿纸鸢,下午就钓起了鱼。
两个人都轻车熟路,钓上来许多大鱼,还有一条据说很美味的石首鱼,通身金黄色。
“郎君,我将这些鱼送往厨房,晚上就吃这条石首鱼,好不好?”余窈看着那条还在蹦跶的石首鱼,眼睛亮晶晶的。
“嗯,去吧。”萧焱摩挲着手腕处的玉石,看着她和婢女往厨房走去,眯了眯黑眸。
“厨房里是不是有一个余家的妇人?”他悠悠地询问一旁的常平。
常平当即应声,“主子记得不错,是有一位姓戴的婆子,厨艺不错。”
他们住在余宅那几日饮食都是那位戴婆婆负责,常平也见过她几次。
“你说,她是去送鱼还是去找那个戴婆婆呢?”萧焱笑道,笑意却不及眼底。
常平没有出声,也不需要他出声,过不一会儿自会有人将一切禀报给陛下。
在这艘船上,对陛下而言,没有任何秘密。
“无趣。”没有从内侍那里得到回应,男人漠然地甩了衣袖,从甲板上回到船舱里面。
镇国公府的护卫端着放鱼的水盆和余窈一起去厨房,路上,余窈的目光总明里暗里地往人的身上瞟。
她现在知道了,船上的人根本不是护卫而是凶名在外的武卫军呐!
“余娘子,厨房到了,水盆属下放在桌子上,行吗?”护卫态度很恭敬,在余窈的面前也没有展露出一丁点儿的煞气。
余窈顿时弯起了眼睛点头,觉得世人大多是误信了传闻,武卫军一点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可怕嘛。
“娘子,您方才一直盯着他看,是他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吗?”护卫走了,绿枝便开口小声询问。
“没有,我只是觉得镇国公府的护卫们也很厉害。”余窈不敢把事实真相告诉绿枝,担心她被吓到。
所幸绿枝压根没怀疑她的话,唤了两声戴婆婆。
“娘子,厨房这等腌臜地方,您怎么过来了?”戴婆婆看到余窈,显得很开心,镇国公府的那些人都沉默寡言,她想和人说话都找不到。
“婆婆,晚膳我和郎君要吃这条石首鱼,我把它送过来。”余窈慢声细语地道明了来意,然后就在厨房里面看了起来。
他们乘的官船很大,厨房也很宽敞,光余窈粗粗扫去,就看到几口大锅,里面还都冒着热气。
也是在这里,余窈才看到了更像是仆役的人,他们都默不作声地做着事。
“婆婆,我有一件事要问你。”余窈拉着戴婆婆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眸中闪着神秘的光,“你在厨房当差,有没有留意到会有人额外要拿几份饭菜?”
她想见一见被关在船舱下面的那些人,还是偷偷摸摸地,就只能从厨房这边入手。
余窈觉得,只要没死,他们总归是要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