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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额远河硝烟(二十七)

    第67章额远河硝烟(二十七)

    那条通往阿勒楚行宫的路,不知藏着什么秘密,谨慎为见,派照夜下去探看两次,但均在中途折返。

    许是经由地下通道来到狼头山的人过了约定时间未归,那路被堵了起来。堵成什么程度,鞑靼何时会打开,不得而知。只是加诸在狼头山头上的风险愈发大了。

    为避免四面楚歌,谷为先在那里安插了百余人防守,又在其周围布下陷阱。而白栖岭紧锣密鼓绘制狼头山的舆图,配合谷为先建一座盐场。

    额远河两岸开始连日暴晒,短暂夏日即将结束,再等一场大雨,就彻底迎来冬天。

    阿勒楚不知在忙些什么,一直在校场上,晚上则歇在别的营帐,他身边的几大鞑靼勇士一直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他们神情紧张,叶华裳预感到或许将有大事发生,但她和铃铛在行宫里举目无亲,无法跟任何人打探。

    一个晚上,几日未归的阿勒楚终于回来了,叶华裳闻到他身上的烈酒味道,于是为他倒水,又叫铃铛打水,而她则跪坐在床边,为阿勒楚脱靴。上次事以后,阿勒楚对叶华裳愈发冷淡,他们独处之时基本没有任何交谈。几日前阿勒楚的娘亲派来一个使女,那使女告知叶华裳究竟如何做好一个鞑靼王爷的妻子,其中一条就是洗脚。

    说男人在校场上操练,一双脚支撑一副躯体,是身上最累的地方,要以草原上摘来晾晒的药草煮水,再来泡脚。泡脚之时妻子要尽力为丈夫舒筋活血,让他浑身通畅。

    铃铛为叶华裳申辩:“在我们那里,这些事由下人来做。”

    那使女则言:“那你主仆二位可以回去。”

    那使女惹不得,每日在帐外监督叶华裳。这一日同样,铃铛将水端到营帐门口,使女接过水亲自端进去,见叶华裳已准备好,就满意离去。

    叶华裳将阿勒楚的脚放到盆中,以使女教她的手法为他按揉,阿勒楚一言不发,微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叶华裳问他:“可好?”

    “嗯。”

    “可要歇息?”

    “嗯。”

    她又伺候他更衣。叶华裳深知在这样的情形下多言即是错,是以闭紧了嘴巴,多一句无用的话都不再说。加之阿勒楚十分多疑,是以无用的事她也不再做,亦不讨好他。

    阿勒楚房事十分勤,依那死去的郎中所言,叶华裳是属于滑胎,月余内不能行房事,叶华裳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夜里不必被阿勒楚折腾。

    起初阿勒楚是克制的,但这一晚他饮了酒,叶华裳就在他身边,她发间的香气幽幽到他的鼻间,血气方刚的鞑靼王爷遭不住了,手探到了她身前。

    叶华裳则娇声道:“王爷,不行,郎中生前说要歇息一段时日,不然影响为王爷添子嗣。”

    阿勒楚依旧不讲话,只是埋首到她颈肩。叶华裳一直推拒他,情急之下道:“王爷去找别人罢!”

    阿勒楚于黑暗中看着她,戏谑道:“王妃果然好贤淑。”起身要走,叶华裳却又抱住他胳膊。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在他的沉默之中把自己的委屈诉尽了。见他仍旧不为所动,就埋身下去。阿勒楚将她拉回,还是看着她。

    阿勒楚见过的女人太多了,他自然知晓叶华裳为何示弱,她并非她表现的那样柔弱,也并非她表现出的那样对他有着十分的情感,她无非是想自保。

    “你知晓郎中如何死的吗?”阿勒楚突然开口。

    “不是自己掉下河去的?”

    阿勒楚突然冷笑出声,捏住叶华裳的下巴:“这额远河的水如何流的,何时湍急何时和缓,哪一块泥滑哪一块石头硬,郎中心知肚明。”

    “王爷这样说是何意?这又与我何干呢?”

    “王妃的城府真深啊。”阿勒楚的指尖在她嘴唇上摩挲,而后将自己的唇贴上去:“让本王看看王妃的嘴硬不硬。”

    阿勒楚起初只是轻吻她,骤然加重力道将她的嘴唇咬出了血口,血的味道在他们唇间蔓延,他却吮了去,将她按在了被褥之间。

    叶华裳自知自己逃不过了,就咬紧牙关,痛而不言。阿勒楚却悬崖勒马,突然将她从床上捞起来,命她穿好衣裳,说要带她去看一出好戏。

    叶华裳身陷恐惧之中,不知这好戏究竟是什么,跟在阿勒楚身后,随着他穿过草原的深夜,呼号的风吹得她头疼,草原狼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仔细分辨,那不是狼,是人,人在嚎叫。叶华裳停下脚步,手紧紧攥着衣襟,阿勒楚回头看她,她一脚跌进泥坑中,整个人坐进去,再也站不起来。阿勒楚上前拎起她,对她说道:“别怕,很好看。”

    她经历过灭门之痛,然站在那人人举着火把的校场上,看着那刑车上的人横躺在那,马蹄子踏在草上,鼻子里哧哧冒着热气,被人暴躁地牵着。

    阿勒楚问她:“认识他吗?”

    叶华裳茫然地摇头。

    阿勒楚则笑笑:“与本王二心者,都是如此下场。”他的手举起良久,突然放下,马齐齐奔了出去,叶华裳依稀听到人的躯体断裂的声响,她下意识闭起眼睛,却听到阿勒楚说:“睁开眼睛。”

    这场血腥的恫吓掀翻了叶华裳心里最后关于慈悲的臆想,她转身离去,身上那笨重的裹着泥的衣裳要将她的身体拖垮了。她边走边解腰带丢到地上,又去解衣扣,将那褂子也丢下,最后去解薄薄的中衣,阿勒楚追上去将她要脱掉的衣服拉上去,用力捏着。

    无人敢看他们,尽管王妃一闪而过的肩头比他们看过的皎月还要洁白透亮,那么美。

    阿勒楚生气了,捏住叶华裳的脖子,问她:“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若死后毫无尊严,那生前这尊严也不必要!”叶华裳定定看着阿勒楚,她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将阿勒楚僵硬的身体烧得滚烫。

    “从此以后,我再不奢求王爷的信任,就让我在这草原上像畜生一样活着罢!把我送给你那个弑兄的兄弟?好!把我赏给你的战士?好!把我五马分尸?好!”叶华裳笑了:“这是我的命!我认了!”

    她的笑声凄楚而灿烈,阿勒楚捏着她脖子的手用了力气,她并不求饶,只是看着阿勒楚冷冷说道:“王爷不缺女人,动手吧!给我一个痛快!”

    叶华裳赌阿勒楚不会杀她,不然那被分尸的人会是她。阿勒楚的手松开了,却将她扛上了肩头。

    她没有挣扎,任由他将她带回营帐,丢到那简陋的行军床上。他欺身下来之时她别开脸,想转过身去,按照鞑靼男人的喜好,从此就做他床笫间的牲畜,阿勒楚却不许她动。

    他驯化她,像驯化一匹草原狼,她自甘堕落,他偏不许,他就是要她按照他的心意来。她不愿与他亲吻,他偏偏要吻她,迫她开口,缠绵勾连。她不愿,他就堪堪磨到她愿,细细慢慢地来,从前他不愿做的事,也一一做了,直至她身体之中升腾起密密麻麻的痒,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在提刀而入。

    她脸颊上满是汗水,咬唇道:“没到郎中说的时辰,除非你不想要子嗣。”

    阿勒楚是在她因绝望恐惧而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件件脱自己的衣裳之时突然间就信了她的。

    “今晚就要。”

    入了,也不像从前一样急风骤雨,亦是和缓得宜,叶华裳不必装样子了,生平第一回体会到这不可为外人道的快乐。她困惑,不爱一个人,甚至带着浓烈的恨意之时,竟也会得趣吗?她不懂,真的不懂。

    多年以后,她站在阿勒楚的坟前,看着那刀刻的小像,忆起过这一晚。夜晚呼嚎的风呀,吹得营帐呼呼作响,绿油油的草在她心间一瞬间凋敝了。

    这一晚她紧紧抱着阿勒楚,他亦紧紧抱着她,两个各有算计的人,竟有了痴缠之态。

    如水一般的叶华裳给阿勒出带来很大震撼,他有些明白为何他那些兄弟们争相去抢汉人女子,她们的温柔能将铮铮铁汉化为绕指柔。阿勒出无法克制,娘亲派来的使女在外面拍了几次巴掌,学了几声狼叫他都没有停下。

    直至天亮,他才走出去,对那使女道:“回去告诉我娘,我又有子嗣了。”

    铃铛端水进去,背对着别人之时塞到叶华裳手中一个药丸,叶华裳借故换衣裳吞了,而后对铃铛道:“谢谢你,谢谢白二爷。”

    铃铛不言语,上前蹲在她脚边帮她穿鞋。

    那一天阿勒出似乎心情不错,突然说要带叶华裳出去看看,叶华裳问他要去哪里,他也不言语,只是带着她向行宫后面走,出了行宫,还要继续走。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阿勒楚掀起了地上的草皮,一个巨大的幽深的洞口敞在了叶华裳眼前。她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任由阿勒楚将她拖进洞中。

    洞内漆黑阴冷,阿勒楚燃起火把,叶华裳看到洞璧凝结的水珠,脚底打滑险些摔倒,被阿勒楚一把捞起。他裹挟着她下楼梯,那楼梯那么高,一节一节,不知下了多深,终于走到平地上。那里无比逼仄,他们一直朝前走,一直走,阿勒楚问她:“可知我们要去往哪里?”

    叶华裳抿唇不语,她很聪敏,知晓这是去往燕琢方向。她非常震惊,鞑靼竟修了这样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以随时打到燕琢去。

    “当年我父亲就是为了这个在这里停留,因此有了我。”他淡淡说道:“那头有一条流金河,河里都是金子。如今你们汉人在那里扎营,说是那流金河也有盐。”阿勒楚突然笑了:“王妃你可知如何断了你思乡的念头吗?”

    “那便是让你没有故乡。”

    阿勒楚说完扯着叶华裳向回走,叶华裳的手心冰凉冰凉的,他用力攥住,一路拉扯着她,将她带回地上。原本等在那的铃铛不见了,草原突然刮起大风,叶华裳看到校场上升起了很多彩色的旗,那些旗迎风招展,似是在唱一首战歌。

    有人跑向阿勒楚,为他披挂铠甲,他的马亦跑了过来,阿勒楚翻身上马,那马绕着叶华裳跑了一圈,阿勒楚手中的长矛指向叶华裳:“待本王凯旋!”

    他打马离去,叶华裳在他身后追,一直追到额远河边。那河水不知何时落了水位,鞑靼的战马涉水而过,溅起无数的水花。叶华裳的脸被溅湿了,她看到对面的大营里早已集结了军队,待阿勒楚他们飞奔到跟前,跟随阿勒楚风一样骑向远方。

    叶华裳无法呼吸了,她想起被屠掉的燕琢城、和被灭门的叶家,杀戮又要来了,又要来了!她跑回营帐去找铃铛给她的那个鸣镝,可那该死的使女挡在她面前,不许她出去。那女人手中拿着那个鸣镝,用不熟练的汉话问叶华裳那是什么!她大声嚷嚷着,威胁叶华裳要让阿勒楚杀了她!她说叶华裳是鞑靼的叛徒,该遭千人踏践!

    叶华裳的眼中爬上了血丝和仇恨,行宫外面很安静,那些人都不知去了哪里,铃铛从远处踉跄而来,身上满是血。

    “铃铛。”叶华裳叫她,使女下意识回过头去,叶华裳已迅速搬起桌上的石马砸到了她的头上。“砰”一声,只是砰一声,血溅到她脸上,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手不停地抖着。

    铃铛爬过去,在使女死命攥着的手中抢过那个鸣镝放了出去,而后搬起那个石马,一下一下将她砸成血糊糊的肉泥。

    “他们不许我留在你身边,把我送到了河边,要杀了我。”铃铛说着说着就笑了,她对叶华裳说:“别怕,叶小姐,很多人在乎你。”话音落,她一头栽倒在叶华裳脚边。

    那鸣镝一直爬到云里,那么高的鸣镝是她们此生第一次见。夜华裳抱着铃铛擡起头看天空,看它最后绽出一颗小小的星星。

    在霍灵山,那算命的突然在屋内大笑出声,他癫狂了起来,在刑椅上挣扎:来了!来了!来了!

    快看那!他们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