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革命时期的爱情王小波迷航昆仑墟天下霸唱电王倪匡天涯明月刀古龙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穿越 > 白芍 > 第一卷:宝霓天 第十九章

  清明渐渐回到脑海中,我的头昏沉得难受。

  额上阵阵发疼,混沌中,我想睁眼,却觉得眼皮像挂着千斤重物一样,很是艰难。

  “阿芍……”有人在唤我,片刻,额头上传来一片清凉,很是舒服。

  好一会,我缓缓地睁开眼睛。

  视野逐渐清晰,灰狐狸的脸出现在面前。

  “阿芍醒了!”她似乎很是开心,连忙从旁边拿起一碗水递到我唇边。

  我嘴里干渴得发苦,凑前用力饮了几口,喉咙却被呛住,猛然咳了起来。

  “慢些慢些!”灰狐狸忙又放下水碗,给我拍背。

  一阵用力,我气喘吁吁,脑子里的混沌却倏而散开许多。我躺回榻上,少顷,转头看向四周。

  只见自己正身处在一间屋子里,陈设摆置陌生的很,似乎比栖桃的馆舍要大些……想到栖桃,我的脑子又是一阵发沉,梁王苑里的事一下冲到了记忆中来。

  “这是何处?”我开口问灰狐狸,嗓音干哑。

  “这是臭方士的京城宅院。”灰狐狸用凉水绞了一把手帕,放到我额头上,道:“阿芍你真要吓死爷爷呢。一晕就是几日,又发烧又说胡话,还哭啼不停。”

  哭啼?我愣了愣。

  “可不是。”灰狐狸说着,指指榻旁的一套衣物:“你方才还在哭,爷爷正要给你换衣服,你就醒了。

  我这才感到脸颊和衣领的地方湿湿的,不禁有些赧然。这时,我的目光落到榻下一侧,忽然看到一团雪白的毛皮。

  若磐趴在那里,似乎睡得正沉。

  “阿墨为了守你,一连几日未歇息,今晨才睡过去。”灰狐狸道,说着,她忽而两眼放光,低声说:“阿芍你不知道,阿墨守你的时候可是变作了人样,穿着你给的衣衫,可真好看。”

  我讶然,看看若磐。他一动不动,一贯的死睡模样。

  他也会几日不眠么?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心情却倏而明亮不少。那时,还是若磐及时赶来救了我呢……

  我思索片刻,问灰狐狸:“那些弟子如何了?”

  灰狐狸歪歪脑袋,道:“那些被鼠妖害了的自然是救不回来了,活下来的只有阿沁和阿絮十几人。臭方士将她们救醒,又从梁王库中取出钱财给她们每人分了些。再详细的事,爷爷却不知晓。”

  “如此。”我颔首。那时的情景现在想起来仍觉得恐怖,不过阿絮她们还活着却无疑是万幸,我的心一下安定许多。

  “话说回来,”灰狐狸一脸好奇:“爷爷听你那啼哭揪心得很,究竟是为了何事?”

  何事?

  我回想着,却只记得些浮光掠影,唯一清晰的是梦里那男子对我微笑,亲切的感觉现在还留在心间。至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就再也记不起来了。

  想着这些,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像有什么在里面拉扯着,绷绷的难受。

  又是这样!我低下头,双手用力按着额边。

  “阿芍……”耳边传来灰狐狸担忧的声音,忽然,她声音一亮:“啊,臭方士回来了。”说着,她跑出屋外看了看,又折回来。

  “臭方士买了鱼肉回来,”她笑眯眯地说:“阿芍你且歇息,煮好了就来叫你用膳!”说罢,朝门外跑了出去。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过了会,我缓缓地重新躺下。

  腕上似乎被什么硌着,硬硬的。我看去,只见手掌上缠着布条,那夜被碎瓷片划破的伤口被包扎得严严实实。腕上,若磐的兽牙系在那里,洁白如初。

  我看着那兽牙,又看看若磐,将身体转向他那边,窗口投来一束阳光,照在那皮毛上,白得耀眼。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能听到细微的呼吸起伏。头脑还在胀痛,却不像之前那么难受了。我轻轻闭上眼睛,只觉此刻,心底正生出些柔软的东西,踏实而温暖。

  灰狐狸来叫我用膳的时候,若磐还在睡。

  我不想吵醒他,换好衣裳,随灰狐狸到堂上去。

  妖男对于我的到来,只淡淡地笑了笑,却一个劲招呼我吃菜。

  “臭方士自己做的,虽不十分入眼,但味道不错。”灰狐狸在我耳边小声说。

  我笑笑,埋头用膳。

  这厅堂,虽比不上老宅的大,却也算得齐整,看得出是个殷实人家。

  “听灰狐狸说,这是你的京城宅院。”用过膳之后,我问妖男。

  妖男看看我,道:“此乃辟荔先师素泉真人旧产,先师羽化之后,这旧产便传到了辟荔手中。”

  我颔首,看着他,在席上端正一礼:“白芍谢过公子再救之恩。”

  妖男愣了愣,看着我,眉梢微微扬起。

  “阿芍谢他做甚?”灰狐狸瞪着眼睛看我,很是不满:“他为的就是那鼠王的妖丹,当初可是爷爷去找他来的,阿芍要谢也该谢我……”

  话没说完,她的脑袋忽然被什么砸中,“哎哟”地痛呼一声。

  “灰狐狸,”妖男斜睨她,手里将一枚核桃“啪”地捏破,缓缓道:“也不知是谁哭着喊着来求某救人,如今却是不记得了?”

  “爷爷叫初雪!”灰狐狸涨红着脸,一下变作兽样跳起来。

  “公子早就察觉了那栖桃馆之事,可对?”我怕他们又要起冲撞,忙拖住灰狐狸的尾巴,岔开话题。

  “嗯?”妖男脸上露出一丝赞赏的亮光,无视灰狐狸的叫声:“女君怎知晓?”

  我把灰狐狸抱在怀里,一边安抚一边说:“不过些许直觉。”

  妖男笑笑,将手中的核桃丢到旁边。

  “梁王甚爱方术金丹,与在下先师有些交情。先师过后,某去年经过梁王那私苑入内拜访,见梁王形色,已觉有异。某暗地查访,发觉梁王与洛阳这栖桃馆来往甚密。栖桃每年到梁王宴上演一回宝霓天,都要留下许多弟子,却一夜间消失得无声无息,着实教人深思。”

  原来如此。妖男为何到了在洛阳,为何总神神秘秘的消失又出现,又为何及时到了梁王苑,所有事情都连接了起来。

  我语气低落:“以前的弟子,果真都被吃掉了么?”

  妖男看看我:“女君可见那地宫中的大鼎?污秽不堪,当时常年人血浇淋所致。”

  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京畿之地,鼠妖这般猖狂,莫非无人所觉?”

  妖男摇头,道:“梁王常年醉心此道,旁人早习以为常,且荒芜政事多年,无论他如何挥霍,今上亦从不过问。”说着,他唇角微弯:“再深些就是朝中之事,某也不说了。”

  我颔首。

  “说到朝中,”妖男看着我:“某这几日在京中逗留,得知了一些左相的往事,不知女君可有兴趣?”

  心头微动,我直直盯着妖男,没有说话。、

  “女君可知先帝时的太尉白崧?”妖男问。

  我摇摇头:“不知。”

  妖男缓缓开口:“白崧出身河东大族白氏。先帝一朝,太尉之职数次更替,白崧乃是最后一任。当时,今上还是郑王,白崧曾任太子太傅,继而升任太尉。当时左相还是一名中书谒者,其祖上与白氏有些交情,又得太尉赏识,招为女婿。”

  “……这位娘子姓白,说不定是那被先帝满门斩首的河东白氏……”那时舞伎弟子们议论我的话犹在耳旁,我望着妖男,心中似有什么呼之欲出。

  他告诉我,当时先帝对太子颇有成见,偏爱郑王;而朝中也渐成两派,一派支持太子,一派支持郑王。白崧曾任太子太傅,自然站在了太子的一边。先帝日益衰老,猜忌之心也越来越重,终于有一天,他听到消息,说太子意欲谋反,白崧府中已造好了登基的冕服。先帝立刻派人搜查太尉府,果不其然,搜出了十二旒的冕冠和十二纹章冕服。

  先帝大怒,拘禁太子,诛杀太尉九族。次年,先帝晏驾,郑王顺利登基为新帝。

  “今上登基同年,那中书谒者的元配夫人因恶疾被休,而中书谒者数次升迁,最终当到了左相。”妖男道。

  我听着他说,没有插话,手掌中汗腻生凉,指头不觉地紧紧攥起。

  “……母亲知晓你不爱这里……母亲也不欲受人眼色,可母亲无处可去……”一个忧郁的声音萦绕,似近似远。

  鼻子酸酸的,眼睛起了潮,却无论如何掉不下泪来。

  堂上一阵安静,灰狐狸不知什么时候也不再挣扎,静静地卧在我的膝上。

  “多谢公子相告。”过了许久,我低低地说,看向妖男:“白芍离家之时就已决意不再回头,那里的事情与我无关了。”

  “如此。”妖男微微地笑了笑。

  日头温煦地照在小小的庭院里,我坐在一棵老榆树下,将手中的衣服缝补。

  我对妖男和灰狐狸说想静一静,他们就不见了,留我一人坐在这里。

  霞山上遇到父亲一家之后,我就曾在心里无数次对自己说,他与自己无关,今后再遇到他的事情一定不会再往心里去。

  可今日听到妖男这番话,我却无论如何平静不下来。心里悸悸地发痛,不是为了别人,全都是为了母亲……

  想那人的事做什么!伤感过后,我心里狠狠地骂自己。

  额角仍然有些隐隐的胀,我却一点一不想睡。

  我揉揉穴位。那些梦的事,方才曾问过妖男。

  妖男问我梦到了什么,我却说不清楚。那些人那些事,我一件也记不起来,却觉得实实在在有过。

  “只怕某无能为力。”妖男坦言道:“前世今生,虽灵肉更替,有的人却能梦到前世幻境。女君昏厥时,某曾试图施以入梦之术,无奈女君异于常人,无论如何不得相通。”

  我看着手中针线,轻轻叹口气。

  最近的事一桩接一桩,可谓跌沓起伏,就连做下来,能让我发呆的事也着实不少。

  旁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我看去,只见灰狐狸手里捧着一篮樱桃,躲在树后面朝我探头。

  “怎么了?”我问。

  灰狐狸嘻嘻一笑,将樱桃捧上前来,道:“方才在外面有人卖这个,爷爷觉得不错,就买来给你吃。”

  我笑笑,接过樱桃。

  “阿芍在缝补呢。”她凑过头来:“这般宽大,谁的衣服?”

  我弯弯嘴角,没有答话。

  灰狐狸却同情地看着我:“阿芍,你心事挺多哩。”说着,她叹口气:“可惜呢,若你是在想男子的事,爷爷说不定还能给你开导开导。”

  “男子?”我看着灰狐狸,觉得又惊讶又可笑:“你多大,知道什么男子?”

  灰狐狸瞪起眼睛,神色认真:“你们怎么都这样?爷爷法力是差了些只能变作小童,可爷爷已经两百岁了呢。”说着,她面上露出落寞的神色:“想当年,爷爷也是美狐一只,夜夜都有公狐狸在洞外对爷爷叫唤。若不是爷爷一心修仙,如今也不知道是多少孩儿的曾曾曾祖母了。”

  我感到有趣,正想再问多一些,忽然看到地上多出一个人影来。抬头望去,一人站在我们面前,挺立的身形遮着一角天空,阳光碎碎地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