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桃转入二班,发现二班的气氛要比一班活跃许多。
孟阳高兴自不必说,下课就过来找她说话,如果不是焦国洋跟他是前后桌,恨不得上禀班主任,把杨桃调去跟他做同桌。
焦国洋皮糙肉厚,在老师办公室里都敢大胆,杨桃调班之后更是喜出望外,总觉得近水楼台先得月,也喜欢凑过来,可又高兴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那么大个人居然也露出了一点拘谨的样子,惹的旁边的男生直笑。
杨桃可不在意这些小屁孩的取笑,她写作业的时候焦国洋走过来,她敲敲桌子问:“作业写了?”
焦国洋很惶恐——年级第一果然喜欢学习,他结结巴巴:“没……还没写。”
“那还不赶紧去写?”
焦国洋总有种被老师盯上写作业的错觉,一步三回头挪回自己的座位,拿起钢笔认命的开始写作业,偷偷远远观望,发现杨桃专注的侧影特别美,不知不觉就露出了呆相。
体育课上,男女混合踢足球,杨桃在场中奔跑踢球不亚于男生,就连掷铅球班上很多男生都被她比下去了,体育老师取笑班上男生:“你们就不能用点力气?连个女生也比不过!”
焦国洋:“……”
好好的喜欢的女生,一放到竞争对手的地位上去,还被她随随便便就比下去了,莫名让人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杨桃长的这么漂亮,学习又好,难道不应该是那种文静娇羞的女生吗?
他总觉得现在每次见到杨桃,她问的不是“作业写了没”就是“课文背了没”,比堂姐焦国艳盯他盯的还紧。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就那么随便瞟一眼过来,焦国洋就挖空心思想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忘了做,这种感觉实在不是很美妙。
一班那个不识趣的二傻子韩峰下课就喜欢扒着他们教室门框喊:“桃子姐,你出来一下。”
“桃子姐?”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明明要比杨桃高出半个头,听说年龄也要大,居然还叫她桃子姐。
近距离观察一周,焦国洋总觉得哪里出错了。
周六下午放学,才出了校门没多远,他就被两个小年青拦住了,其中一个掏出个削水果的小刀拦住他:“小兄弟,借点钱花?”焦国洋看他们的年纪,跟本校初三或者外面高一的学生差不多大,不过流里流气的样子很像混社会的。
“我没钱。”他往后退两步,已经用眼角的余光在寻找退路。
但这两人明显今天不准备空手而回,一人在前,另外一人不动声色堵住了他的后路:“真的没钱?”后面的人重重踹了他的膝弯一脚,他不由自主就跪倒在地,那人骑在他背上,另外一人上前来揪住了他的头发,忽听得身后有人问:“怎么回事?”
这熟悉的腔调——如果不是最近对她太过熟悉,焦国洋都要怀疑是哪个老师路过了。
揪着他头发的小年青擡头见到来人,居然是个唇红齿白很漂亮的小姑娘,顿时笑起来:“小姑娘,你要替他给钱?”
焦国洋急的直催她:“赶紧走别过来!”可是身后的脚步声还是渐渐近了,他听到杨桃说:“好啊,你们要多少钱?我看看书包里今天带了没!”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杨桃慢吞吞走了过来,还低头在书包里翻,由于周末她带的书不少,不小心把其中一本书从包里翻了出来,就掉在焦国洋脚边,她弯腰去捡地上的书,嘴里还念叨:“明明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带了十块钱啊。”
地上的书还在原地,焦国洋只感觉身上一轻,骑在他身上的小年轻已经从他背上滚了下去,紧跟着她抡起书包狠狠砸在揪头发的小年青身上,两人都是毫无防备,被踹翻在地的小年轻懵住了,而揪头发的两管鼻血喷了出来,捂着鼻子眼泪都疼的下来了,指着杨桃大骂:“*子!居然敢打我!”
焦国洋赶紧起身,要去护着杨桃,反被杨桃推了一把,满脸嫌弃:“站远一点,别碍事!”不等踹倒的小年轻站起来,她就已经接连好几脚中踹上去,她穿的球鞋,也不知道怎么用力的,只踹的那人在地上滚了好几下,疼的嗷嗷直叫。
捂着鼻子着的年轻人过来帮忙,她抢起书包就砸,脚下一勾那人就朝后跌了个屁股墩,被她按着在地上一顿狂揍:“不好好找活干,跑学校逞什么威风?”
这两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不少十几岁的少年人不好好读书不说,还整天啸聚在一起打架斗殴,去年到今年光是永喜县小年轻杀人案就已经有两起了,社会恶性事件不断增加,听孟爱国说混社会的都已经成了有组织的小帮派。
当然也有闲散喽罗,专门在各学校放学的路上堵学生。初中跟高中的学生认真读书的按部就班的生活,而有些原本就无意于读书的一来二去认了哥哥,竟然也逃学打架,跟着混起了社会。
杨桃打人很有技巧,不见得用了多少力气,但是揍的时候专往疼的地方招呼,她一个人不过几分钟就收拾了两个小混混,结束了战斗。
那两人躺在大马路上爬不起来,她竟然还好心把这两人往马路牙子上拖过去:“免得给哪个司机过来撞死在轮子底下。”
收拾停当,她才催促还愣在原地的焦国洋:“还不走?看什么看?”
焦国洋跟在她身后,内心复杂难言,总觉得这个小姑娘跟当初他喜欢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杨桃大致猜测了一下少年人的想法,最初喜欢的那个人也许只是自己臆想之中的人,跟现实之中的那个人有着很大的出入,滤镜太厚总有这点不好,认不清现实。
她逗他:“焦国洋,你不是喜欢我吗?”
焦国洋心头打鼓,暗想我要是现在说……似乎又不是那么喜欢了,会不会被揍?
刚才杨桃揍人的狠劲儿真是吓到了他,感官受刺激太过严重,到这会大脑还处于空白状态,回答的就有些迟疑:“喜……喜欢。”
“哦哦,那以后你就要乖乖听我的,不然我生气可能会揍你哦。”她语调软软的,可是焦国洋莫名想起刚才被她揍翻在地半天爬不起来的小年轻,只觉得后背有点发凉:“……嗯嗯。”
有点想哭。
杨桃似乎兴致很高:“你周末都干嘛?要不要一起出来写作业?要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不是都要出来约会吗?我看你数学跟英语好像都学的很差,这样吧你把配套练习拿过来我给你讲讲题。”
焦国洋:“……”没听说过约会还带写作业讲题的。
他想象了一下那种场面,退缩的心更严重了,急中生智居然想出了个主意:“周末我堂姐在家给我补课呢。”鉴于他期中成绩的惨不忍睹,父母请焦国艳周末帮他补课,焦国艳倒是答应了,但他强烈反对,这事尚处于商议阶段。
但是比起被杨桃指着鼻子骂笨蛋,还不如被焦国艳荼毒呢。
焦国洋想象一下那个场景都觉得心塞,果然弃暗投明,奔向了焦国艳的小课堂。
杨桃似乎还有些失望:“你真的不愿意让我帮你补课?”
“不是不是,是我爸妈让堂姐帮我的,要是我不去堂姐家补,爸妈会觉得我在外面瞎玩的!”开玩笑初二初三有人偷偷摸摸带着女生背着家长出来玩,都是向着吃喝玩乐发展的,谁见过出来还要写作业的?
杨桃目送着焦国洋走远,顿时笑不可抑,这傻大个还挺好玩的,一听相约去学习,就露出便秘的痛苦神情,多来几下说不定见到她比兔子窜的还快。
今天那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混混真是功不可没,省了她好一番功夫。
孟阳从后面追上来,他去抱作业的功夫焦国洋就跟杨桃都走了,一路追过来就怕焦国洋那个二傻子再说什么混帐话,哪知道走过来才发现杨桃在偷笑,焦国洋的背影起来有点仓皇逃窜的样子。
“你把他怎么了?”
“我能把他怎么了?”杨桃觉得他这话有点奇怪:“就是不见他再写信给我,刚才问了几句,他大概急着赶回去给我写信了吧。”她一脸旺盛的求知欲问孟阳:“小师弟你说,我在一班的时候焦国洋天天费尽心思给我鸿雁传书,怎么我调到二班之后,连一封信也没收到?”
提起这事孟阳心里就不舒服,焦国洋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哪里配得上杨桃:“你问我我问谁?”
杨桃追着他逗:“不会是他写了信你没转交给我吧?”
孟阳脸都红了:“我……我扣你的信干嘛?”
“是啊说不通啊。我还约焦国洋周末出来呢,可是他竟然拒绝我了。看来男生的话都信不得啊!”她笑眯眯念叨着:“以后我再也不相信男生的话了,不管写出多少甜言蜜语,都是骗人的!”
孟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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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那天,江诚坐着单位的车来英玉饭馆接人,杨桃姐妹跟吴英玉收拾一新,坐上了他单位的吉普车。
这是娘仨第一次坐小轿车,杨桃还算是淡定,但吴英玉跟杨杏都有些拘谨,坐在车上连身子都不敢动,只要杨桃不时朝窗外瞟。
汽车出了永喜县城往宁夏走,沿途全是长着刺疙瘩的戈壁滩,偶尔能看到不少人在戈壁滩放羊,白色的羊群啃着堿柴根,远远的天边一道黑线,杨桃指着那道黑线问:“江叔叔,那是什么?”
江诚顺着她的话音去看:“火车铁轨啊,那是走过来的火车。”永喜最开始其实只是个戈壁滩上的小火车站,几十年发展下来就成了今天的规模。
吴英玉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武市,剩下的时间都在乡下跟永喜打转,前往宁夏还真是一次新鲜的体验。老辈人逃荒倒是都往宁夏去,那里有水有田,可以混一口饱饭。
有了杨桃在中间打茬,江诚打开了话匣子,向吴英玉娘仨提起宁夏的特产吃食,还有宁夏与永喜县相连的卫县城里的钟鼓楼高庙,黄河沙丘,都是可看的景点,渐渐车里的气氛热闹了起来。
卫县紧靠黄河,本是个沙窝子,经过数辈改造,竟成了沙漠里的绿洲,不止产辣椒、黄河鲤鱼、各种蔬菜瓜果,还产大米。
卫县的大米呈粒小颜色发青,但是熬出来的粥上面有一层米油,无论是熬煮还是煮饭都特别香,紧临着卫县的永喜县人吃的大米基本都是靠着近邻供给。
江诚把母女仨人放在卫县的市场门口,约好了回去的时间跟地点,就跟司机一起离开了,他还急着办事儿,不能陪她们逛了。
杨杏儿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永喜,看什么都新奇,拉着杨桃儿一路看个不住,娘仨时不时停在各种摊子前面看各种小吃,还试着尝了几样米果子之类的,发现虽然隔着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但是卫县的物产要比永喜丰富很多。
她们看了好几家辣椒摊子,还尝过好几种,最后买了两□□包干辣椒准备回去试做,要是好的话倒可以联系长期供货的下家,又找了一处地方吃饭,半天就折腾过去了。
剩下的时间娘仨把东西寄存在买了辣椒的摊位上,在卫县县城内逛了一圈,看过了卫县的钟鼓楼跟高庙,等到约定的时间过去,江诚已经跟司机到了。
一个周末都花在了卫县,回去之后吴英玉就开始捣腾辣酱,还找地方订制玻璃罐子,印刷罐子上的标签,忙的脚不沾地。
杨杏儿问起杨桃在二班的生活:“焦老师没为难你吧?”
杨桃反问:“焦老师为难我干嘛?”
“她堂弟跟你……”杨杏儿在妹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你还真是一门心思都钻进钱眼里去了,外面的事情通通不知。要是焦国洋的成绩因为你掉下来,你觉得焦老师会不会生气?”
“焦国洋的成绩还用得着掉?”杨桃怪叫:“不掉都已经垫底了好嘛。”就这样烂的成绩,他竟然不肯专心抓学习,还满脑子胡思乱想,也真是不容易。
杨杏儿见她全然没放在心上的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下次有事忍着点啊,别那么冲动。听说你跟李老师在办公室打架,都吓死我了。亏得妈不知道,不然她都要睡不着觉了。你说你也是,平时看着乖乖巧巧的,怎么发起蛮来什么都不顾?”
李薇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凶,凡是被她教过的学生哪个不在背后议论她两句。但是真犯在她手里,还不是老老实实挨打受气,也没见有人像杨桃这么大反应。
唯独杨桃反抗起来就差把天捅个窟窿了,根本不管人家教师的身份就往上杠。
随着姐妹俩一年大似一年,杨桃越来越感觉到姐妹俩性格的不同,杨杏儿善良迁让,但她平时看着还行,真踩到了她的底线就炸了,脑子里突突直跳,根本不记得谦让这回事。
“姐,我心里有数,你别担心我。有些人你不跳起来她就会一直骑在你头上,永远学不会尊重他人。”
杨杏儿摇头:“你这个性子呀。”都不知道是好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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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课,焦国洋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提不起精神,最出奇的是孟阳居然是一瘸一拐来的,还跟焦国艳请请,说是摔了一跤伤着了,不能参加早操。
别人他或者能瞒过,但杨桃看他走路的姿势,多瞧几眼就察觉有异,小声问他:“老实交待,是不是做贼被人打断腿了?”
她凑过来的时候,孟阳近的都能看到她卷曲的睫毛根根分明,眼睛里饱含的笑意让不觉脸上发热:“你看我像小偷?”
孟阳的人品还是很信得过的,杨桃再猜:“做坏事被孟叔叔抓到揍你了?你傻不傻啊怎么不知道跑的啊?”
“不是我爸,是我爷爷。”孟阳这次有点不好意思。
“孟爷爷?”杨桃半点也不信:“你不是他的心肝宝贝吗?孟叔叔骂你几句还要被孟爷爷骂呢,他舍得揍你?你到底干什么坏事儿了?”孟阳又不会坑蒙拐骗,他还能干嘛?
孟阳被她追问个不休,不得已交待了:“我拆了爷爷的半导体收音机。”
“啊?”杨桃钦佩的向他抱拳行礼:“小师弟,你可真行啊!”
杨桃去过孟家不少回,知道孟爷爷有个旧的熊猫牌半导体收音机,据说还是孟爷爷在六几年省吃俭用买的,陪伴他度过了很多年,哪怕后来有了录音机电视机,都不能代替收音机的地位。
而且孟老爷子酷爱秦腔,收音机里放的不少秦腔他都能跟着随口哼哼几句,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一嗓子吼出来全是沧桑与气魄。
“你可真会挑东西,别的不挑专挑孟爷爷的爱物,这次吃瘪了吧?”
孟阳的表情一言难尽:“爷爷追着我跑了三条街,把拐棍当成了打狗棒,我觉得丐帮帮主都没他老人家威风。”
“那你拆它干嘛呀?”杨桃实在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