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如擂。
芷兮心虚般垂下脑袋,后退数步。
少夷摩挲着胳膊上的火焰小鸟,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明秀神女发白的秀颜,她怎样也唤不回这些小鸟,它们好像突然变成了对面这位神君的所有物。
他的手臂忽又一振,火焰小鸟叽叽喳喳地扑腾而起,柔顺地回归明秀神女掌中,化为虚无。明秀神女嘴唇翕动,似是想说什么,可最终没说出来,只是面上一红,垂头走了回去。
真武帝君气坏了:“炎梵,你去找这青阳氏的师弟讨教一下!”
果然又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神君出列,拱手行礼。
芷兮心中怒意渐生,这位真武帝君对白泽帝君到底有多少不满?他还非要切磋出个结果?一旁的少夷突然扭头低声问她:“师姐,我认输你不会怪我罢?”
芷兮忍不住跺脚:“你、你明明能打过为什么要认输?”
少夷蹙眉:“你看那个走过来的神君,长得又黑又壮好难看,我不想跟他打。”
一个两个都这么任性!芷兮摸向缠在腰间的软剑,他不上她上!
玄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插嘴道:“这是要车轮战啦?”
此话一出,对面两位帝君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她简直正中要害,真武帝君的行径确实是在车轮战,而且弄得挺上不了台面。
太章帝君毕竟柔和些,今日是硬被真武帝君拖来的,当下便起了和解的意思:“真武,白泽帝君还未到这里,你和弟子们发火也无用。”
真武帝君也生出一丝悔意,他素来火气大,脾气直,被白泽帝君那一席话说的寝食难安好几天,非要来找他讨回面子,而自己的得意弟子被那么轻易打败,终于让他清醒过来:白泽帝君收的弟子都是名门,个个血脉高贵,方才那个神君是青阳氏,而刚刚开口的小神女衣服上绣满了闭目之龙,应当是烛阴氏,听说还有华胥氏拜入明性殿,他贸然跑来挣面子,其实是在往外丢面子。
可他说出的话要怎么收回?谁给他个台阶下一下?
大殿里又急急奔来两位年轻神君,正是匆匆赶到的太尧和古庭,一见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太尧急忙上前含笑拱手行礼:“原来是太章帝君与真武帝君,不知两位帝君来访,太尧来迟,请二位见谅。”
有九帝子给台阶,真武帝君立即欢快地奔下来,神色变得和缓:“九帝子,许久不见,你长高了好些。”
太尧笑道:“承蒙真武帝君关爱,二位帝君想是来拜访先生的,我这些师弟师妹都不大懂事,怠慢了二位,祈请莫怪。芷兮,帝君们的弟子麻烦你招呼一下,南花园近日春暖花开,正是赏景时节,莫要再怠慢客人。”
他一面说,一面朝古庭丢眼色,叫他赶紧把白泽帝君拖出来。
好像就一瞬间,拥挤的庭院突然空旷下来,两位帝君被哄得开开心心地去了前厅喝茶,近百个别殿弟子又被芷兮和引路仙童们领去南花园,玄乙讶然眨了眨眼,看不出这平日只会打圆场做老好人的大师兄还真有点手段。
没热闹看了。她遗憾地转过身,弟子们大多跟着芷兮一起去了南花园,太尧陪两位来找茬的帝君喝茶去了,古庭前往芳馨院拉白泽帝君起床。
好像少了谁,白衣胜雪的身影不在。
不在也好。
玄乙的视线落在紫阳花旁的少夷身上,他正与方才那个放出火焰小鸟的明秀神女不知说什么,微微垂着头,面上挂了一层和煦的微笑,额上鲜艳的火红宝珠晃来晃去,又温柔又专心的模样。
玄乙整了整裙摆,慢悠悠走过去,将他的胳膊一抱,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明秀神女,也不说话。
明秀神女先一愣,紧跟着似是有些恼,再见到玄乙衣服上绣满的闭目之龙,她便急忙后退一步,干笑道:“少夷神君,我须得去找同门了,有空再聊。”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少夷吸了口气,低头望向玄乙:“……你非把我气吐血是不是?”
玄乙浅浅一笑:“我的命都是少夷师兄的,我怎么舍得。”
少夷索性揽住她的肩膀,一路沿着开满紫阳花的小道往前走,悠然道:“我知道你这小泥鳅但凡要下套,必然先拐个弯,不过你这样吓跑我身边的神女,可不大好罢?”
玄乙慢慢说道:“我和少夷师兄虽然只认识了一年多,却倾盖如故,连我的命都是你的了,你还要与其他神女腻腻歪歪,叫我怎么甘心。往常我太过羞涩,不敢亲近你,从今儿开始,我得好好和你亲近亲近,我得对得起自己的一条命。”
少夷见她这样婉转而狡猾,不禁哑然失笑。他停下脚步,狭长的凤目上下仔细打量她,似品鉴般从头看到脚,顺便还好心扶了扶她有些歪的衣领,最后在她脑门儿上轻轻一弹:“等你长大些再来和我说这些罢,现在太小了,啃着没劲。”
玄乙推开他的手,高傲地抬起下巴,淡道:“是你太没眼光,看上的都是庸脂俗粉。”
她又将他说的哑口无言,她好像总是能把他说到无话可说。
少夷叹着气儿,再一次拿眼细细看她,她纤嫩的容色,高傲而疏离的姿态,再长大些简直要秀色可餐,偏生又如此知情知趣聪明伶俐,这样一想,其他神女仿佛真真都是庸脂俗粉了。
真可惜,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他那片惋惜的心情弄得他都不想说话了,一面叹气,一面用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着:“你自己玩罢,师兄找庸脂俗粉去了。”
想走?
玄乙用力抱住他的胳膊,笑得明媚:“我也一起,我还有许多话要和师兄你诉说呢。”
少夷顿时有种作茧自缚的无奈感,四处张望一圈,忽地扬眉笑道:“扶苍师弟,好久不见。”
玄乙下意识放开他转过身,一道清冷的白色身影已从她对面走过,步伐依旧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三个月没见的扶苍,目不斜视,与她擦肩而过,一句招呼也没有,好像她是路边看不清的小石子。
她重新转回去,心情突然不大好,再看少夷已经开溜,她心情就更不好了。
玄乙沉着脸往南花园大步而去,她已经不耐烦了,下次再落在她手上,再也不与他绕弯,她非把事情搞清楚,不在乎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