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宛耷拉着脑袋,灰头土脸的到了涮肉店。自我审视了下,黑短靴,深色牛仔裤,灰毛衣,黑色羊绒大衣,灰色羊绒围巾,……确实挺适合参加白事的。
店内挤满了等号的人,工作人员叫着:“小桌308号,小桌308号。”仲宛擡头扫了眼排号显示屏,作为同行,心生艳羡。
闵成奚从二楼下来,拍了下她胳膊,“这表情哭丧呢?”仲宛心里不是滋味,提不起劲。
闵成奚摁着她脖子上楼,“你敢扫我吃饭的兴,我弄死你。天塌下来先扛着,吃了饭再说。”
仲宛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人,故作不经意的问:“我像三四十岁边幅不修的大妈?衣品也像黑寡妇?”
闵成奚,“???你这是什么问题?”
仲宛丧气道:“前两天被人打击像黑寡妇,刚被位四十岁的司机认作同龄人!”
闵成奚明白了怎么回事,敲她脑瓜,“这社会核心价值去哪了?一点都不友善,我都不敢说这话。”仲宛翻白眼不理他。
闵成奚把她拖到坐位,拉开椅子问:“林朗,你分析下仲宛的外表年龄。”
林朗认真的打量,“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着装简单,随性自然,乍看并不惊艳,但有一种淡然的美,很耐看。如果不弯我肯定就追了。”话落,把桌上的捧花非常绅士的递过去。
闵成奚道:“啧,这说话有水平!”
仲宛垂头闻着花香,笑道:“谢了,尽管你的话很难让人信服。”低头对着手机屏幕看自己的脸,吸了下略显婴儿肥的脸颊,怎么看都是个少女。
林朗把菜单递给她,“我跟闵点过了,你再补充点。”
仲宛胃口大开,吃了小半盘手切肉,感觉不过瘾。林朗打了个响指叫服务员,加了份手切肉,一份牛上脑,一份涮肚,三个烧饼,三罐北冰洋。
闵成奚拿起公筷,捞了一筷头牛肉放进她碗里,又夹了块豆腐放进林朗碗里。林朗看他,“为什么要区别对待?按性别跟体积也应该是我吃肉?”
闵成奚道:“有点爱心,体贴下孤家寡人!”林朗心里平衡了,把北冰洋一推,手切肉全部倒进她那边,“多吃点,暖和。”
仲宛懒得理会他们,只顾锅中的肉。
林朗挤眉溜眼的问:“栾师弟你们……”一阵咳嗽声打断。
仲宛扫眼闵成奚,“为什么要告诉这条八爪鱼?”
林朗嚼着糖蒜提醒,“八爪鱼是“只”,小心我喷墨汁。”
闵成奚道:“你就不能咽了再说话?”
林朗喝了口饮料,“感觉你们好累,就不能不抱目的,纯粹的谈个恋爱?明天的太阳也不晓得看不看得见,还考虑那么多未来?能在一起就合,不能就干脆的散。”
仲宛看林朗语重心长的样子,他嘴里出来的话,她偏生就是不信。
林朗解释,“你别误会,那天我跟小姨经过医院急诊,看到你跟栾师弟了。当时太急就没跟你打招呼。我回来才问了闵。”
仲宛鼓着腮帮子嚼肉,喝了口水,又夹了片青菜,放在碗里浇上蘸酱,“既然没有未来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跟精力,占着茅坑不拉屎?”
闵成奚搁下筷子,靠在椅背上问:“跟喜欢却没有未来的人恋爱,怎么就是浪费?照你的逻辑必须得拉屎才能占着坑?可万一这坑遇到便秘或者撒尿的怎么办?提起裤子站起来让给有屎的?那这个坑得搅和多少人的屎?”
……
仲宛被他坑啊屎啊绕得头晕,看着碗里的蘸酱,彻底没了胃口。
林朗郑重的放下筷子,“我这还没吃饱呢?”
仲宛挑唇角,“你们都是情感导师?这事冷暖自知。咱们的角度也不同,我是异性的看法,你们是同性,咱们说不着。”
闵成奚挑眉,“我的不是呗?是我多管闲事了,约你出来散心吃顿饭,还吃出错了?”
仲宛抿抿嘴,往他碗里夹块肉,“我不是那意思。”
闵成奚夹起肉吃掉,拿纸巾擦嘴,“好心当驴肝肺,活该闷死你。”
吃完出来仲宛等在路口,“你们去开车吧,我站在这等。”
闵成奚瞥她一眼,“限号,我还打算蹭你的车。”
仲宛瞪眼,“我以为你开车了,想省点油钱蹭你的车。”
……
“你可真会算计,省这点钱,能发家致富买房子?”随即拦下辆出租车,“过来吧,爷稍你一程。”
仲宛小跑过去坐上,闵成奚打开钱包扔给她两百块钱,“呐,爷局气吧?连你来的路费连本带息。”随即指着前边小区,“师傅,前边停。”
……
仲宛趴在床上翻来覆去,眼睛盯着电话薄里的一组号。曾用小美的手机拨过去里头提醒是空号。
仲宛起身到院里,手来回拨动着通讯录,俩人除了马谡,没有共同认识的好友。现在她跟马谡关系也不咋地。就算关系不错,她也不愿意拨过去打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坐直身子把这组号复制下来,打开微信添加朋友。
泄气的躺回摇椅,合上手机丢一旁。
四年前的微信并不盛行,闻都未闻。
栾江掐灭烟蒂,朝着阳台外抛了出去,把硬质的空烟盒攥成一团,藏进书桌最下面的抽屉。桌面上反盖着几副小相框。和衣躺在床上瞪眼看着天花板,凌晨三点,毫无睡意。
一股淡淡的呕吐感涌上了,栾江起身进卫生间,手指扣着喉咙往外吐。出来又拆包烟,用烟味压制那股不适感。随手翻看一面相框,里面是他跟仲宛的合影。栾江盯着合影看了会,掐灭烟,从锁着的抽屉里翻出盒药,依次打开认真服下。趴在地上做单脚单臂的俯卧撑,练了几组,翻身过来做仰卧起坐,练的乏了,冲个凉回床上睡觉,天也将亮。
仲宛起了大早,趁堵车前回了镇上。天气大升温,穿一件开衫刚刚好,这才是秋天该有的样子。仲宛小有紧张,自从三个月前栾江从她卧室出来,俩人还就没碰上过。有时刻意站在门口溜达,还是没碰到过。
这是多没缘分,隔壁都碰不到。
仲宛把车停在家门口,眼睛扫了圈,街邻都坐在门口晒太阳,独独不见自家门口跟栾家门口有人。
斜对面的张婶吐着瓜子皮,“宛宛,赶明儿张婶给你说门好亲,早早结婚生孩子,你妈趁年轻还能帮你带带,等你年龄再大就晚了,身材也不好恢复。”
站她旁边的李婶接话,“没错,姑娘家还是早结婚的好,有人帮你撑着你也不累,姑娘家挣钱再多,都不如有门好夫家,你看栾江都相两门亲了。”
仲宛脸上的笑僵了僵。
吃力的从后备箱搬出台饮水机,张婶看见说:“快赶紧放那,我喊你张叔帮你拿。”扭头朝隔壁下象棋的张叔吼了一嗓子。
仲宛摇头说:“没事,我自己能成,”话落,手滑了下砸在自己的脚面。
张叔扛起就推门进院,嘴里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旁边这么多人,喊一个搭把手就拿进来了。”
仲宛听门外人闲聊,“这姑娘啊,钱赚的再多,都不如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想法多。我那时两眼一摸黑的嫁过来,他爸对我也不赖。”一阵哄笑打趣声。
张叔问了仲宛的意思,直接在院里把包装拆下,打量着饮水机嘀咕,“这不像饮水机呀,上面这个倒像茶台,这桶装水往哪放?”
“这是多功能的,桶装水放下面门里,喝水直接烧开就行,比传统的饮水机干净,这种不用经常清洗。”
张叔研究了番,“现在人咋这么能耐呢,我说去年在谁家屋里看到过,不知道这叫啥。”抱起就进了屋。
仲宛把老饮水机腾出来,把这个放好。张叔问:“这个老饮水机放哪?我直接给你扛过去。你家就你们娘俩,以后有啥事的吱声,那几个娘们就是嘴碎没见识,其实都没啥坏心。”
仲宛心头微暖,笑道:“没事,我知道。”看着这老饮水机,留着也没用,扔了又可惜。想了想就说:“放门口吧,谁家有需要谁用。”
张叔看这八成新的饮水机,咂嘴道:“哎哟,年轻人就是不会过日子,现在赚个钱多难,这饮水机多新啊。我家那个用七八年机身都发黄了,你这个不要我可扛走了!”随即嘀咕,“尽糟蹋钱,钱难赚屎难吃啊!”
仲宛把赵易阳的东西送他家,被他爷爷拉住说了好一会才脱身。这都晌午了,仲妈妈还没回来。家里门也没锁,人肯定没去远。拐出来就往前街的舅舅家。
仲宛舅舅是镇上的大姓,一百户里头七十户张姓。还没到舅舅家,隔条街就听到舅妈那大嗓门的笑声。仲宛直接推门进去,大家都在院子里坐,仲妈妈转过头喜庆的说:“宛宛,你表哥回来了!”话落,张沛文从屋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