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宛开车送仲瑛去高铁站,仲瑛问:“栾江还在修理厂?没考虑换个工作?如果他能在城里你们不是方便很多。”
仲宛不在乎道:“我不干涉他工作上的事,他愿意进城就进,想待镇上我也支持。”看着前方车流道:“他更喜欢呆在镇上,我也想让他待在镇上,我想回镇上盖处宅子。”仲宛考虑了下,把栾江心理创伤的事告诉了仲瑛跟温颂之。
车里静默了片刻,温颂之摇摇头,“让他待在舒适的环境吧,这病没得根治,也没有特效药,很大程度上需要患者自愈,能克服的了就会走出来,克服不了慢慢就会抑郁。”
仲瑛听的心里难受,她理解这种痛苦,可她私心还是有顾虑。过了会半倾着身子问仲宛,“你们相处中,他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仲宛摇头。
仲瑛有点不自然,“身体各个方面都没问题吧?”仲宛明白过来,红着脸不理她。
温颂之知道她问什么,打断道:“别想太多,他精神状态还不错,整体看起来并不抑郁,比之前见过的两次好很多。”
仲宛看着后视镜里的温颂之,“真的吗,姑父?”
温颂之点头,“初次在饭桌上他状态很不好,气色差,黑眼圈也重,整个人很压抑。上海那次也一样。不要急陪着他慢慢来,现在他整个人有股生机,他一定是克服了障碍,找到了力量。”
仲宛弯着眉眼道:“姑姑,你听到我姑父的话了吧!哼,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一辈子!”
栾江这天六点就起床了,拿着刮胡刀,刮着没有胡渣的脸,也略微修剪了下短寸,脸上拍拍水涂涂乳。一路下楼走到栾爸爸面前,“爸,下午趁你车回趟城。”
栾爸爸看他,“今天有喜事?”栾江没作声。
栾妈问:“下午去城里干啥?晚上又不好赶回来?”
栾江道:“有事,晚上睡我爸那。”栾爸爸回头看他如何瞪着眼说瞎话,栾江摸着后脑勺转身离开。
从栾妈妈卧室抽屉扒出户口本,把烫过的白衬衣折好,身份证擦亮,又装了几套换洗衣物,一切准备就绪。自午饭过后就一会一看时间,从一点就问栾爸爸走不走?
栾爸爸懒得理他,转头继续看谍战剧。栾江也陪他坐那看,两点一过,又问栾爸爸走不走?
栾爸爸烦的起身往卧室走,“我去这么早干啥?晚上你又不陪我,打着我旗号把我往那一撂!平时我都六点才走,你五点半以后再叫我。”说完躺床上歇息。
栾江就坐在床头看他睡,栾爸爸在床上来回翻了半小时,栾江就不声不响的看着他。栾爸爸最终被他烦的不到四点就开车走。栾江拎着个大包上车,栾爸爸问:“你这是要住段日子?”
栾江摸摸鼻子,“不是,放几套衣服在那备着。”
栾爸爸递给他车钥匙,“我都替你臊的慌,哪天被抓住打断你腿我都不管。”
“……”
“房子上个月就收回了,你闲着没事去照看着装修,以后来城里也有个落脚的地。”栾爸爸道:“你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嫌没脸,栾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以后看见仲瑛我都心虚,连宛宛妈我都没法直视。”
栾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在后视镜看了眼自己,扭头问栾爸爸,“爸,我今天帅么?”
栾爸爸哼他一声,“你这精神头是要去扯证?”
栾江抓着方向盘,瞪着眼看着他。栾爸爸赶紧指着前边让他看路,随后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清楚……不要告诉我……我什么都不明白!”
“……”
仲宛拐进胡同口,就着路灯,自家门口的柳树下依稀靠着个人,模模糊糊看不太清。对方大概瞧见她,向她迎了过来,仲宛有些近视这才看清来人。
栾江拎着包走过来,眼睛澈净有神,表情雀跃且夹杂许羞涩,复杂的很。他接过仲宛手里的东西,跟她并齐了走。
仲宛扭头看他,“这么晚来有事?”栾江看看她没说话。
仲宛问:”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送姑姑去南站了。”
栾江点头,“嗯,黄金周结束了。”
仲宛问:“等多长时间了?”
栾江看着门前的柳树,“六点过来的。”
仲宛推门进家,才瞧见栾江手里的袋子,扫了他眼问:“你打算长住?”
栾江顿了下,摇头,“不是。”
仲宛看他那兴致索然的表情,“不长住你拎个大包干啥?”栾江不接她话,推开厢房的门,把袋子里洗漱用品拿出来,转身就往卫生间走。
仲宛靠在厢房门口,双手环胸的堵住他,“吃饭没?我给你做点?”
栾江下颌紧绷,滚动了下喉结,“我不吃,你自己吃吧。”越过她就往卫生间走。
仲宛转身扬着嘴角,对着他背影,“不吃拉倒,我自己做我自己的。”哼着小曲去了厨房。
仲宛舀了个馄炖,咬一小口,露出里面的肉馅,吹下,一口吞进嘴里。栾江也不作声,挪步进了厨房,开火也给自己下了碗,端着坐到她旁边吃。
仲宛擡眼问:“东西都带齐了?”
栾江放下筷子,不顾形象的快步回屋,拿着户口本稳步出来,仲宛接过户口本,“会不会太草率?要不我们在考虑……”栾江脸上的表情僵硬。
仲宛看着他咬着嘴角笑,栾江反应过来,夺过户口本就往卧室走。
这种性格才是真正的栾江,有话不说,偏让你猜,你猜不到他就闹性。她才不喜欢现在这种沉默寡言,成熟稳重的栾江。浑身一股年衰岁暮之气。她怀念爱耍小性的栾江,旭日东升的栾江,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栾江,倔强不羁的栾江。她希望在她面前,他能偶尔露出些不成熟的样子,不用时时这么“拘”着。
仲宛看着躺床上闹别扭的人,把他包里衣服挂出来,取出件白衬衣,用衣撑戳他,“诶,那我逛了一天买的两件白衬衣不就白买了?早知道……”话还没完,栾江一个跃起把她摁住,一眼璀璨的盯着她,“逗我很好玩?”
仲宛直视他,“嗯哼,当然好玩!”栾江挠她痒痒,仲宛蜷缩着身体大笑,“江哥,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
凌晨六点不到,栾江坐起来把她摇醒,仲宛翻身捂着头不理他。
栾江摇着她,“宛宛,我们起来啦,回来再接着睡,等会路上塞车,万一前边好多人排队轮到我们……”仲宛骂他神经病,翻身继续睡不理他。
栾江默默下床,洗澡刷牙,拿着仲宛的刮眉刀研究了会,把自己突出的眉峰给刮了下……没控制好幅度……眉毛刮了个小豁子……还有一道血痕……
栾江看看两边不太一样的眉毛,泄气的放下刮眉刀,胡乱的揉了揉眉毛,脸部又护理了遍,左看,右看,完美!
仲宛伸了个懒腰揉揉眼,栾江穿戴整齐,一脸幽怨的站在床边看着她。仲宛被他吓了一跳,看了眼时间不过八点,随即坐起来道:“起那么早也没用,人单位八点半才上班。给我半小时,马上好。”掀开被子起床,麻溜就往卫生间跑。
路上塞车,赶到民政局都要十一点了,前边不少人排队。仲宛看看手表,“要不我们先去附近吃饭?估计下班前也轮不到我们。下午上班前过来?”栾江能说什么。
走完流程证到手都快五点了,仲宛翻着结婚证,细看上面的照片。她对这照片不满意,栾江咧着嘴呲着大白牙,笑的比马谡还傻。在车上她就已经叮嘱过,笑容要五十分的那种,那种微笑最恰当,也最适合栾江气质。照片上却是个九十分的微笑,九十分啊,牙龈都露出来了!
仲宛盯盯他眼睛,看看照片,“你眉毛怎么回事?”栾江挠了挠眉毛,又犟了下鼻子。
栾江提前订好了餐厅,俩人先回家换了衣服,仲宛换了件精致且喜庆的小裙,手上戴着钻戒。栾江也穿了套较正式的衣服,俩人相互换好后,突然都不好意思的相视一笑。
栾江缓缓走过来,打开手里的盒子,把钻石耳钉戴进去。仲宛也拿出提前买好的钻戒,慢慢套进栾江的无名指。
栾江抱住她声音哽咽道:“委屈你了,栾太太。”
仲宛头埋在他肩膀,好一会才擡头看着他,红着眼圈笑道:“栾先生,你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