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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莱客栈是城东一家十来年的老店。

    因着价格公道,环境整洁受到众多来往邛城的行脚商人的喜爱。

    今日一大早,便有一面色蜡黄的庄稼汉拖着个平板车前来投店,车上坐着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妇人。那妇人面色苍白,围着块厚厚的头巾,身上搭着条棉被,显是病了。

    店小二殷勤上前招呼。

    那庄汉言道:“小子本是城东一百里地牛家村人。因着婆娘怀了娃,身上有些不爽利,昨日特来寻杏仁堂的大夫抓药看病。本想今日一早回村去,怎知方才到城门口,说府台大老爷下得禁令,封锁四城,捉拿要犯,只让进不让出。没奈何,投贵宝店且住几日。”

    店小二道:“客官来得正好,小店二楼有暖和的上房,整好教娘子修养。一日只需费钱二十文。”

    庄汉拿出一吊钱递给小二,笑道:“还烦劳小哥找间安静齐整的房间。”

    小二殷勤道:“客官且随小的来,您和娘子只管宽心歇下,小人稍后去城门打听,何故封的城门,何时解禁,好教客官早早知晓。”

    那庄汉便抱起那妇人,随小二进店。

    小二哥瞥见那妇人露出半张若隐若现的芙蓉面,端得是艳丽非常,不觉心跳加速,暗暗想道:“这粗汉竟娶得如此美娇娘,莫怪他如珠似宝地看待。若是我有一日也娶得这般美貌的妻子,我也舍得给她住二十文一天的上房。”

    进入房内,屏退小二关上房门,那面色蜡黄的农夫就回过头来,冲着床上的娘子笑嘻嘻地说:“怎么样?我说没人会发现吧。小二哥看到你路都快走不动了。”

    那妇人面色微红,别过头去,一开口却是男子低沉的嗓音:“莫要取笑。”

    原来这农夫乃周晓晓假扮,而那身怀六甲的妇人却是俞行知假扮。

    此番关乎性命,周晓晓事前着实反复思虑,精心筹备。

    话说先时她于城皇庙接出俞行知,妙手将其打扮做女装。周晓晓前世便是个喜欢钻研化妆的女人,俞行知也容貌俊秀,经她巧手修饰,又用被褥衣服等遮盖住俞行知男性的身材,倒是把俞行知扮得惟妙惟肖。

    此刻屋内无人,周晓晓打开包袱,哗啦一声摆出事备好的林林总总各类化妆用品,古代化妆品有限,她花了不少心思勉强凑上替代用品。

    “趁现在安定下来,我们收拾得仔细一点,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周晓晓拿出一条棉线,给俞行知绞去脸上的汗毛和细微的胡须。她用嘴咬住棉线的一端,俯身靠近。

    俞行知感到她呼吸间微微的热气不时拂到自己脸上来,脸颊就慢慢地红了。周晓晓绞完脸,发现俞行知面泛桃花,不由好笑。

    “我知道叫你扮作女子你觉得不好意思。不过这会不是逃命吗?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你说是吧。”

    周晓晓一面说着一面手上不停,绞完脸,洁了面,又给他敷上了一层薄薄的香粉。

    “能靠化妆改变的也只有容貌,这还是得益于你底子好。但是身材举止是没有办法的。你的脚、手、脖子都不能露出来。特别是手一定要藏在袖子里,这男女的手相差太大,千万记得一旦露出来即刻穿帮。还有你不能开口说话,如果有人和你说话,你就假装羞涩,女人羞涩是怎么样你知道吗?你看我,看我。”

    周晓晓用一张刻意扮得邋遢蜡黄的面孔,冲俞行知飞了个媚眼,又“娇羞”地低下头去,把俞行知逗得笑了起来。

    “一个人的眉型改变,整个人的面貌都跟着变化。所以只好委屈你了,等我们安全了,我再帮你画回来啊。”

    不等俞行知抗议,已将他疏朗的长眉毛修剪,素手翻飞,用明暗不同的粉修饰了他男性宽阔的下颚和高挺的鼻梁,再描画两道弯弯柳叶眉,勾勒出妩媚的眼线,最后朱唇一点,大功告成。

    周晓晓移来铜镜,那镜中哪还见着男儿郎,只见纤纤新月眉有情,点点秋水眼含春,真个是肤若凝脂,面泛桃花的美娇娘。

    周晓晓在一旁将手一拍,“哎呀,这整太漂亮了也不好,别另外惹出事非。”扯来两片狗皮膏药,贴在俞行知两边太阳穴上,将他头发草草挽个髻子,取一块花布包在额头,用一条大毛围巾,围住脖子并半个下巴,左右看得半晌,方才满意。

    周晓晓折腾完俞行知,方才开始整理自己。只见她取来新鲜橘皮,捣出汁水,再调进稍许墨汁,细细匀在自己面上,把脸色染得蜡黄。在眉毛上精心粘了几许毛发,巧用眉笔轻扫,生生整出一双粗旷的扫帚眉。头上戴着狗皮兜帽,脖子围着条破旧围巾,穿一身田里庄稼汉常穿的大棉袄子,完全是个田里乡间常见的庄稼汉子。

    挨得些许时候客栈外便传来嘈杂的声音,声音至楼下起,是有人挨间搜查。

    不多时几个兵士砰砰地胡乱一敲门,便闯了进来。只见屋内一面貌平凡的农汉,正端着一碗药,喂躺在床上的小娘子喝药。

    那小娘子倒是长得一副花容月貌,突见有生人闯了进来,羞得举起袖子遮了半张脸。却是尤抱琵琶半遮面,病若西子胜三分,那一低头地温柔看得几个年轻的士兵面皮上红了红,举止也不由少了几分粗鲁。

    那农汉不住地打捐作揖,只道自己婆娘身怀六甲,带病在身,望军爷多行方便。领头的士官仔细搜寻房间,并无可疑之处,也就不再为难他们,退出屋去。

    一日之内巡查的人员来了几波,周晓晓二人均未露出破绽。入夜外间渐渐安静下来,周晓晓方才解开俞行知的衣物查看伤势,经此一番折腾,他的伤情更为严重,然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刻,无处寻医,只能用先前医生留下的药物勉强医治。

    周晓晓为他包扎好伤口,将换下带血的衣物都放置火盆里慢慢烧化,把贵重财物并些衣服打一个小包藏于他腹部假作孕妇,又将一柄尖刀压在枕头下,方才翻身上床。一人一条被子并排睡在一起。

    因身在险境,周晓晓虽然疲惫,也只浅浅睡着不敢深眠。

    俞行知伤重,迷迷糊糊中噩梦不断,浑浑噩噩地一会被饿鬼追杀,一会被恶人逼至绝境。

    然而每每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总是突然从凶残的恶人身后探出周晓晓的面孔来,她像那探进深渊的月光,轻轻开口说道:“别怕。”一双莹白的素手就破开浓黑,将他从地狱的边缘拉了回来。

    “醒醒,醒醒。”

    俞行知感到有人在轻轻拍着他,他在梦境和现实中恍惚了一下,醒了过来。

    “做噩梦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地说,“别怕。没事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梦中反复出现的面孔真实地就靠在自己枕边,黑暗中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关切地看着自己。

    一只温软的手从被子里伸过来,握紧了他的手。

    周晓晓轻声安慰他:“没事的,你是做梦而已,我们已经逃出来了。”

    上天还是眷顾我的,在如此的苦难之后让我有幸遇到了她。俞行知闭上了双眼,对自己说。

    接连几日城内城外人仰马翻,林家大公子林秉仁亲自出马,四处追寻杀弟仇人,却不知二人就住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客栈里。

    周晓晓每日只管精心照顾俞行知,端汤送药,为他调理身体。过得几日风声慢慢松了,小二哥前来告诉他们城门解禁。周晓晓大喜,方才结算房钱,不紧不慢地离开。

    途中周晓晓采购一辆不起眼的牛车,两人一坐一卧,悠悠然地赶着黄牛,出到城门口,守城的卫兵在二人脸上和空落落的牛车里瞟了一眼,轻轻将二人放行。

    先前险象环生,此刻逃出生天,走在城外的小道上,便是荒芜的野外也别有一番让人胸怀大畅的感觉,两人相顾一笑,都不由心松一口气。

    只觉得此刻暮霭沉沉楚天阔,天地宽广任我行了。

    此刻唯一的问题是俞行知的伤势,如今还在林家势力范围,因着前车之鉴,周晓晓不再敢寻医问药,只能沿用李家屯那位医生开好的药物胡乱治疗。

    俞行知的性格十分坚毅,再痛苦也都一声不吭,最多也只是闭上眼双眉微蹙。

    是夜,两人露宿在荒野,山下虽不似雪山上那般严寒,但依旧寒意凛然。

    周晓晓蜷缩在牛车上,默默聆听着野外的深夜里各种寂静之声。

    她感到身边的人极其轻微的挪动了一下身躯,片刻后又轻轻的一动。

    周晓晓翻过身,果然借着篝火的光亮看到俞行知紧皱眉头,疼苦得甚至冒出了冷汗。

    “疼得睡不着吗?”周晓晓问。

    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中,她看见俞行知迅速调整了表情,缓缓吐了一口气,方才轻轻地回答她:“不碍事。倒是扰到你歇息了。”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听一听也许能分分心?”周晓晓半托脑袋,在肚子里把看过的各种小说话本转了一圈,挑了一个耳熟能详又比较契合古代人三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