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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茗回来之后轻笑:“你那位室友呢?”

    章启越面现尴尬:“他已经走了。”

    早餐店里人来客往,他面色带着一点可疑的红色,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小说声:“我想抱抱你。”

    顾茗调皮的眨眨眼:“章公子,非礼勿动!”

    章启越头一回听她称呼“章公子”,一下子绷不住就笑了,趁着别的食客埋头吃早饭,他飞快在她额头亲昵的摸了一下,撤回了手,跟做贼一样,却有种别样的满足与快乐。

    魂牵梦萦的人儿果真出现在他面前,简直是开年最好的礼物,睡着了都会从梦里笑醒:“阿茗,我好高兴。”

    顾茗笑嗔他一眼:“……你们航校不教学生听从教官的话吗?”

    章启越眼里全是掩饰不住的笑意:“长官,有时候克制不住,我们也会犯点可以原谅的小错误。”

    顾茗:“……”怎么办?这家伙的笑容太甜,简直像淌着蜜,她所有的话都卡壳了。

    哪里还吃得下去早餐啊?

    羊杂汤豆汁儿都放到冷却,汤上面漂着的油花结了块,饼子凉了下来,顾茗主动拖起他的手:“走吧,坐在这里好冷的。不如我们去六国饭店咖啡室喝一杯咖啡?”

    羊杂汤铺子是关振岐的主意,他就好这一口,每个月总要来解一回馋,却不是章启越的菜。

    ·

    唐平派去的人将顾茗送到医院就回来了,一个小时之后冯瞿问起来:“人送到了?”

    唐平:“送进去,见到章启越,他们就回来了。”

    冯瞿大怒:“那个小白脸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万一遇上事儿呢?也不知道留个人保护她的!”自从顾茗受伤之后,他都快有心理阴影了,总觉得一个转身,说不定她就又血淋淋的躺倒在地,性命垂危。

    唐平内心对他微微有些怜悯——果然男人不能太要面子,不然只能丢了里子。

    他耐心解释:“少帅,章启越再是小白脸,顾小姐是他的女朋友,保护顾小姐是他的责任。如果我们留人在顾小姐身边,会令他们之间生嫌隙的。”他非常能理解冯瞿的恐慌,但不愿意见他泥足深陷,去回头纠结一个已经分手的女人。

    冯瞿:“要是她出了什么问题,你能负责?”

    唐平:“……”

    都说满脑子男女情爱的人智商会直线下降,他现在怎么觉得少帅有点胡搅蛮缠?

    顾茗若是出了安全问题,难道不是章启越的过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有苦说不出,只能选择妥协:“属下这就派人暗中跟着顾小姐。”

    冯瞿还觉得不满意,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今天父亲不是约了人,还没到时间吗?”

    美国新任驻华大使来北平,各地军政府的督军府都趁此机会前来刷个脸熟,若是能弄到一批援华物资,或运输装备,或者军事装备,再或者工业及农业用品,或者是贷款,对于本省的发展都是有好处的。

    各省的督军齐齐赴京,连去年新上任的大总统徐玉珪召集都未必能来这么齐全,说出来也是种讽刺。

    唐平看看腕上手表的指针,淡定回他:“少帅,还有四十分钟,您现在下去……会不会太早了?”

    冯瞿在房间里犹如斗兽般,隔了几分钟又问:“唐平,你说顾茗跟小白脸会去哪里玩?”

    唐平很后悔此行没把贺冬一起带过来,他好歹是有家室的男人,一定很能理解处于躁动期男人的心情,说不定还能开出良方。

    他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少帅,外面天寒地冻,如果是我,一定愿意在房间里猫着。”

    冯瞿差点跟炮弹一样弹起来:“窝房间里?”不等唐平再说什么,他一阵风似的从房间里刮出去了,很快走廊的另一头,顾茗住的房间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唐平探头出去一看,顿时瞠目结舌——少帅站在顾小姐门口有节奏的敲着门,听敲门声还当他只是很随意路过,但他的肢体语言却出卖了他。

    三分钟之后,他颓然放弃,又折了回来:“也不知道这丫头去哪了,你派出去的人也没回来?”

    唐平心想:派出去的亲卫要是现在能把人找到就不错了,还回来。多半此刻他们还在去医院的路上。

    冯瞿大概也被自己焦虑的情绪困扰,连房门都不想进去了:“算了算了,去饭店的咖啡室坐一坐。”

    世上之事,越是怕什么,便越是来什么。

    六国饭店的咖啡室就在酒店楼下大厅旁边,从酒店大堂就可以直接穿过去。

    唐平跟着冯瞿踏进咖啡室,处于长期警戒的习惯,迅速在咖啡室角角落落扫了一遍,寻找潜在的危险,然后就发现了顾茗的踪影。

    两个人窝在咖啡室角落的座位上,旁边还有一件屏风遮住了半边卡座,但这个角度恰能瞧见顾茗的大衣与半边侧脸,及少帅口里小白脸的大半个身子。

    唐平迅速在心中权衡利弊,有了主意:“少帅,时间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去看看大帅在做什么?”

    冯瞿经历很多次生死劫,出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向来只有比唐平更警惕的,没道理唐平都发现了他装没看见。

    他压低了声音骂:“滚开!我过去看看。”

    顾茗与章启越从早饭铺子里转移阵地来了咖啡室,里面供暖不错,如浸温水,让人渐有暖暖的困意,于是两人便头并头说些别后之事,在被遮挡的座位下悄悄拉着手,互相多瞧一眼,也是甜的。

    两人平日通信比较频繁,虽然未曾参与对方的生活,但对对方身边发生的事情都有所了解,唯独顾茗受枪伤之事隐瞒了章启越。

    冯瞿过来的时候,顾茗正笑嘻嘻讲自己那几日昏迷之事:“我感觉自己飘飘荡荡,魂魄去了个陌生的所在,那个地方没有战争,普通百姓安居乐业,也没有租界或者外国人……”

    她拿未来世界的繁华当故事讲给章启越,却吓惨了他,紧握着她不敢撒手:“你……你离魂了?”好像下一刻她就真的会魂魄离体。

    身后几步开外的冯瞿:“……”这些事情,她一字没讲过。

    顾茗却不当一回事,大讲特讲未来世界,章启越声音都直了:“阿茗,你别讲了!”

    他越听越心惊:“那都是假的世界,是想……想要迷惑你的虚幻世界,你不可当真,也不要再去回想,赶紧忘掉这件事情!”

    冯瞿似被人从头到尾浇了一盆冰水,淋了个透心凉,也想默默离开,可是双脚却好像有了自己的意志,竟然迈开大步走过去,坐在了他们面前。

    他突然出现,吓了顾章一跳。

    顾茗幽幽的说:“少帅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会又在背后偷听了吧?

    冯瞿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冲动,神色晦暗难测,声音暗哑:“那件事情你不要再想了!昏迷之中的事情怎么能做得了数呢?”

    顾茗:“可是那是真的!”

    章启越跟冯瞿异口同声:“你怎么知道是真的?”又互相嫌弃的瞪了对方一眼,恨不得把对方掀翻在地的样子。

    章启越握紧了她的手,担忧的说:“那不是真的,现在才是真的。”

    冯瞿声音转为严厉:“你当时重伤昏迷躺在医院里呢,那是离魂,跟海市蜃楼一样,都是虚妄的,怎么能当真!”

    他觉得手脚发凉,被迫再次回忆了一番当时的险境,米勒大夫也说过有的病人会一直昏迷下去,多少年都醒不过来,最后在昏迷之中离开人世。

    原来当时她已经误入幻境,差一点……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他心有余悸,下颔紧绷,隐隐生怒,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他的亦或是不肯对他说实话的顾茗的?

    连自己也不明缘由。

    怒气来的太过迅速,唐平早机灵的溜了,远远站在咖啡室另一端,摆明了要远离战场。

    冯瞿给气的够呛,眼前也只有一个章启越够他撒气:“喂,小白脸子,你连保护女人都不会,干嘛非要跟她在一起?”

    章启越已经听了顾茗中枪的始末,比他更生气:“我与阿茗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过的安安稳稳的。倒是冯少帅你,麻烦离我的女朋友远一点,你每次出现总要麻烦,不是把自己弄个半死,就是带累了阿茗。阿茗与人为善,如果不是你自己惹来的暗杀,又怎么会连累到阿茗?”

    顾茗压低了声音:“你俩别吵了!”

    就事论事,章启越说的完全在理。

    其实顾茗在医院里躺着的时候,冯瞿也忍不住反反复复去想,也觉得是自己带累了顾茗,如果不是那天他心血来潮非要去找顾茗,她也不会出事。

    有些事情,早成软肋,自己明白就好,旁人说来却尤为刺耳,更何况还是被冯瞿视为情敌的章启越,他当即大怒:“你一个小白脸远在北平,如果不是我这次护送她过来,你连她的面儿都见不着,有什么资格对老子颐指气使?”

    冯瞿从小霸道强横惯了,以前顾茗顺毛摸,后来他心中有挂碍,自觉对顾茗很是宽纵,底线一破再破,都快变的不认识自己了,没想到不但没换来半点好,还让一个小白脸子对他指手划脚,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只差爆炸了。

    “你看看她现在这副伤后病容,好不容易保住了半条命,大冷的天还带着她跑到北平来,你是显摆自己的本事呢,还是成心想要让她留下病根?”章启越咄咄逼人,半点不让。

    顾茗的制止毫无效果,她就好像重新认识了章启越。

    章二公子天性笃厚热情,与家人朋友相处融洽,几乎不发脾气,顾茗自从与他谈恋爱之后还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

    “启越,别说了!”她感觉得到紧握着自己的大手在微微颤抖,还当他是因为冯瞿而生气的,殊不知那是章启越在后怕,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见不到顾茗,他就止不住的惶恐后怕,仿佛做过的那个噩梦近在眼前,隐隐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阿茗你别管了!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忍受,唯独这件事情不能忍受。他一再的连累你,我又远在北平照管不到,万一……万一……”他眼圈气的发红,声音不自觉就拔高了。

    “你又做了些什么?做人男朋友的连照顾都谈不上,还好意思跑来跟我算帐?”冯瞿不甘示弱,也擡高了声音。

    咖啡室里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听到这边的争吵声,不由自主循声望过来,发现是两名年轻俊朗的男子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气氛剑拔弩张。

    顾茗一头砸在桌上,恨不得装死:“混蛋!你们能不能别吵了?!”

    冯瞿伸手去拉她,章启越已经先他一步伸手扶起了她的脑袋,哪怕在暴怒之中,他对待顾茗的动作也极为轻柔,替她揉了两下额头。

    顾茗:“……”她简直要没脾气了。

    ——男人发起怒来都跟倔驴似的,完全听不懂人言。

    咖啡室经理陪着笑脸一溜小跑过来,点头哈腰问:“两位需要再添点什么?”

    “闭嘴,滚!”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又跟斗鸡似的盯着对方,冯瞿冷笑一声:“小白脸,敢不敢去外面?”

    顾茗绝望的看着这俩蠢货跟斗鸡场的公鸡似的从咖啡室里出去了,她捂着脑袋不挪窝,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被丢尽了。

    男人为了女人而打架,也许会满足有些女孩子的虚荣心,但在她看来却是愚蠢无比的做法,只能让她觉得这两个男人是没脑子的蠢货!

    好歹冯瞿是来北平谈事情的,知道六国饭店门口打架,若是撞上冯伯祥出来面上不好看,而章启越还穿着航校的制服,两人出门之后,左右看看,直奔六国饭店后面的巷子……

    唐平心惊胆颤缀在后面,远远听到巷子里拳头捶在身上的声音,只觉得身上的肉都在疼,又怕以少帅的战斗力,姓章的小白脸只有挨打的份儿,几分钟之后,他直奔咖啡室搬救兵。

    顾茗还埋头在桌上,捂着耳朵,被他在肩膀上拍了一下,差点跳起来:“怎么了?”扭头看到唐平放大的脸,带着侥幸的心理问:“打完了?”

    唐平:“……”

    他组织语言,试图用一种委婉不太吓人的方式劝说顾茗前去制止,想想她将要面对的凄惨场面,说不定章公子肋骨都会断几根,最次也能断个鼻梁骨啥的,就觉得任何委婉的语言已经不能挽救这一惨剧,声音都沉郁了下来。

    “顾小姐……你也知道,少帅在军中是搏击冠军,至今无人能起超越,章公子恐怕……”

    他话音未落,顾茗已经起身往外跑,内心大骂章启越,这不是拿鸡蛋撞石头吗?

    六国饭店后面的巷子里,两个年轻人互下狠手,也许是早就看对方不顺眼许久,简直是拳拳到肉,半点余力不留。

    “老子在外面打仗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喝奶呢!”冯瞿抹一把冒出来的热突突的鼻血,专往小白脸那张讨厌的脸上招呼,对方的心思大约也差不多,别的地方都不招呼,就往他的鼻梁上打。

    冯瞿: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