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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瞿此次回玉城是带着任务来的,在饭桌上就一并倒出来了:“母亲,容城清理的也差不多了,父亲提起要在督军府举行宴会,总要介绍阿茗给容城官眷认识吧?”

    冯夫人难得夸赞冯大帅一句:“这次你父亲倒是考虑的还算周全。”

    “父亲为儿子考虑,母亲是不是也要为儿子的终身大事考虑?”冯瞿故意拉起顾茗的手:“我们家阿茗可怜,头一次上门就被父亲嫌弃了,母亲若是不陪着阿茗出席宴会,也不知道容城的那些官眷们怎么议论她呢?”

    顾茗甩开了他的手:“少帅想做什么,别拿我当幌子!”这个嬉皮笑脸的冯瞿实在让人有些难以适应,她很想说一句:别崩人设啊亲!你不是走硬汉风的吗?!

    可惜冯少帅在亲妈面前唱作俱佳,既不要面子也不要里子,只知一味讨好卖乖:“母亲就当可怜可怜儿子,我还想尽快结婚呢,婚宴也不可能在玉城摆啊。”

    玉城如今虽然是冯氏父子的天下,但冯氏的大本营在容城,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搬过来。

    冯夫人躲清闲习惯了,想起容城帅府后宅子就觉得挤的慌,但考虑到大龄未婚的儿子,居然痛快点头:“既然想回去举办宴会,那今日就收拾东西出发吧”

    冯瞿愣了一下,继而狂喜:“母亲答应了?”

    冯夫人瞪了他一眼:“你不是着急结婚吗?”

    母子俩自说自话把大事都定了下来,没想到遭到了顾茗的反对:“我手头的事情还没安排,一时半会走不开。”事实上她对于参加宴会觉得费神,只想尽快发行杂志。

    冯夫人带着章甜起身,笑着看儿子的好戏:“我吃饱了,你们俩继续商量,等商量好了出发的时间就告诉我。”很乐于见到儿子被顾茗左右,还别有用心的叮嘱她:“阿茗,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混帐德性,说起来还是工作更重要些,你看外面好多新女性拿着养活自己的薪资过的也不错。我若是年轻三十年,也想试试。”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冯夫人与顾茗相处日久,见识过了她的能为,又有宁雪华这等留学归国与家中决裂也要自立的女子,那是她深居大帅府后宅子大半生都不曾见识过的生活,积极向上的、充满了希望的新生活,让人向往又遗憾,便对未来的儿媳妇愈加欣赏,反而生怕儿子沾染了冯大帅那一身的臭毛病,正好趁此机会好好敲打一下儿子。

    顾茗笑着应了:“我听夫人的!”

    冯瞿大呼不公:“母亲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冯夫人牵着还在闹小别扭的章甜都走到了门口,回身丢下一句话:“……我觉得还是闺女贴心,既能陪我逛街还能陪我解闷。”

    冯瞿:“……”

    顾茗咬着汤包偷笑。

    面对着已经改变立场的亲娘,冯瞿无可奈何,企图用甜言蜜语改变顾茗的决定,好话说了一箩筐,结果发现这小没良心的一心扑在事业上,不止对结婚不甚热情,还返回头劝他:“宴会晚些日子参加也没什么,再说我跟容城那些官眷跟名门贵媛又不熟悉,她们如何看待我并不要紧,反而是杂志要赶紧筹划收稿,做采访出第一期。我本来还准备陪夫人过完元宵,就去湖南一趟,去拜访徐英女士,结婚的事情也可以先放一放嘛,等几时大家都有空了再办也不迟。”

    冯瞿听的直磨牙,早饭都没吃完就把人抱起来回房进行再教育了。

    一路上遇见亲卫及佣人,顾茗狠捶他,小声嚷嚷:“还不快放我下来?一堆人看着呢,你不怕丢脸,我还怕丢脸呢!”

    冯瞿皮糙肉厚,她的这点小动作都当是给自己挠痒痒,还堂而皇之道:“我抱着自己媳妇回房温存,有什么可丢脸的?”

    气的顾茗恨不得咬他:“谁跟你……你要点脸吧!”大天白日,满院子是人,他放着一堆公事不去处理,却在后宅子跟她厮混,还耽误自己去杂志社。

    唐平昨天就去了兵工厂,大清早来汇报军务,一路问过来,正撞上要回房的冯瞿,远远见到他春风满面,怀里抱着个不住挣扎的美娇娘,还低头在美娇娘额头偷得一吻,一颗光棍的心顿时受到了万点暴击,恶向胆边生,凑过来拿公事拆散鸳鸯:“少帅,兵工厂听说您回来了,将这两个月的产量报了上来,另外,改良新式枪的设计新来的德国专家跟日本的石田先生意见不能统一,有严重的分歧,他们都等着少帅去拍板呢。”

    言下之意便是——您老放着一堆正事不做,抱着媳妇回房去过二人世界就不对了!

    冯瞿好事被打搅,见到唐平笑的鬼头鬼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重金聘他们来是吃闲饭的吗?我又不是技师,哪种设计方式更好,实用性更强,还用得着我拍板?”

    唐平碰了一鼻子灰,眼睁睁看着自家少帅抱着未来少夫人走了,原本应该可怜单身的自己,却不知不觉间笑意满面——得偿所愿的少帅可比过去好侍候多了。

    冯瞿抱着人一路回房,老妈子跟丫头纷纷走避,他怀里圈着顾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花了半个小时进行游说工作,发现不能说服顾茗回容城,软的不行便来硬的:“你真的不回去?”

    “我明明很忙,都跟你说了好几遍!”顾茗倔强的小模样逗的他心里痒痒的,低头在她挺翘的小鼻头上轻轻咬了一口,顾茗捂着鼻子怒视着他:“咬出来印子我怎么出门啊?”

    冯瞿主动把自己高挺的鼻子送到她面前,慷慨大方:“喏,给你咬回来!”

    顾茗气急败坏:“哪有这样算的?”

    冯瞿朗笑出声,她一边脸颊贴在他怀里,都能感觉到他的胸膛震动,男人笑够了把她好一顿揉搓,还要逗她:“那你说说怎么算?”

    顾茗算着到了上班时间,男人却死不放手的无赖样子,她真的要恼了:“怎么算我不管,再不出门我上班就晚了。”

    冯瞿见这小没良心的不吃软的,便来硬的:“你不知道怎么算,那我来跟你算算吧,顾大主编,你如果不肯跟我回容城,我就……就先停了杂志社的开支。”

    顾茗在心里点算自己的存款,估摸着能撑一阵子,还是很有骨气的:“大不了我自己垫上!”无良金主,当初投资的时候很大方,没想到却拿此事要挟她。

    “回头我要让人再查查开办杂志社手续齐不齐全”

    顾茗:“……你无耻!”杂志社的所有手续都是刘副官去办的,齐不齐全还不是他一句话!

    “是啊,我无耻!”冯某人大方承认:“反正你知道的,娶不上媳妇的老光棍脾气都不大好,为了娶老婆可能会不择手段,做出些卑鄙无耻下三滥的事情也说不准!”他还特别不要脸:“顾大主编,请您多担待!”

    担待个屁!

    顾茗一心扑在事业上,对结婚当真是热情不起来,但与他目光直视,发现他眼神里的威胁之意甚浓,权衡男人话里的真假,暗中怀疑冯某人自大的毛病又有冒头的迹象,两个人再针锋相对下去说不定吃亏的是自己,心里宽慰自己:这位可是我最大的债主,他若是讨起债来我能穷的连咸菜馒头都啃不起!

    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况她还是个小女子!

    顾茗一旦想明白,就变的十分好说话了,又可爱又谄媚,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鼻子上亲了一口,声音又娇又软:“阿瞿,我还不是想着早点忙完了跟你去容城……”听起来简直像在撒娇,实质上却是在控诉他的无理取闹。

    冯瞿眼里已有了笑意,却依旧板着脸,决定把“心情恶劣娶不上媳妇的老光棍”演个彻底,硬梆梆说:“你别想着拿甜话儿哄我,说句老实话,你是不是心里还有别的想头?根本不想同我结婚?”

    他近来时常惶恐,在容城忙起来的时候还好,只要有点空闲时间便会问及身边的副官,可有玉城的书信或者电话打过来——当初她与章启越可是没少鸿雁传书——轮到他就音讯皆无了。

    哪怕两人已有婚约,他也觉得小骗子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是不是有一天章启越站在她面前,勾勾手指头就能将人给拐跑?

    这种念头不止一次的折磨着他的神经,于是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问了出来,话一出口便开始后悔,却又不想在小骗子面前示弱,便瞪着她,那架势似乎等着小骗子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才会罢休。

    “什么别的想头?”顾茗明知他言下之意,却笑着打岔:“阿瞿你有钱又有权,生的英俊体面,外面多少女人排着队的想嫁你,我好不容易钓到的金龟婿,可舍不得便宜别的女人!”盖章似的叭叭在他左右两边脸颊各亲了一口。

    冯瞿面色稍霁,但还是有些不依不饶:“那你说是杂志社重要还是我重要?”

    顾茗无力扑倒在他怀里哀嚎:“大爷,您饶了我吧!”

    ——男人一旦犯起小心眼,简直比女人还难哄。

    别人碰上的都是“老婆跟老妈掉河里先救谁”的世纪难题,到她这里不但提问与回答的颠倒了,且变成了“事业与男人哪个更重要”的难题。

    顾茗决定不再惯着这个自大狂:“男人跟事业比起来,当然是事业重要了!”她在冯瞿怀里理直气壮的说:“男人有一天也许会背叛抛弃我,但事业可永远不会抛弃我!将来杂志社就是我安身立命的资本!”

    冯瞿磨牙,恨不得吞了这个选错答案的小妖精,省得她再作怪:“那我就更不能让你的杂志社再开下去了!”

    顾茗命门被掐住,连忙讨饶,抱着他一顿央求:“我错了!阿瞿我错了!我真的说错了!杂志社算什么呀?没有你我连小命都没了,还开什么杂志社?”生怕效果不佳,还不住去蹭他的面颊撒娇:“好阿瞿,别封我的杂志社嘛,你都答应要让我经营了。我今天就去安排好,咱们今晚就出发好不好?”

    在她看来,婚姻便如注资开公司,两家一旦确定结盟关系,为了公司往后良好的运营下去,基本的信任与投入及责任感是必须的,与其说维持这家公司良好运营下去的是爱情,还不如说是责任感与双方的投入成本。

    投入成本一旦过重,将来公司运营出现问题,只消考虑一下沉没成本太大,也会对公司谨慎经营,而不是随意敷衍等着破产。

    顾茗一旦想要讨好卖乖,既能软得下身段又肯说好话,哪怕冯瞿知道这些多半都是蒙骗他的,可是听着也觉得心安,眸中笑意流泻,总算这小骗子还知道说点好话哄哄他,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他在她心中也有一席之地?

    他不敢再深究下去,催促她:“那就赶紧走,我陪你去杂志社。”

    顾茗:“不太好吧?”

    冯瞿:“怎么不好了?我陪未来夫人去上班不行?”

    顾茗:“我们杂志社全都是年轻女孩子,且……未婚。”

    冯瞿:“她们都害羞不见外人?绣楼上养大的?”

    顾茗出人意料拍了一记马屁:“你这样好,万一被杂志社的女孩子抢走了,我哭都来不及!”

    冯瞿不觉间就笑出了声:“那我就更要去了。”

    冯少帅今天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居然做了如此惊悚的决定,当真陪着顾茗去杂志社。路上他还饶有兴致的想要了解一番顾茗招聘的员工:“你提前说说,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被女孩子抢的时候也好有思想准备!”

    顾茗险险没啐他一口:“你从小到大这种阵仗不是经历过很多吗?”

    冯瞿:“你吃醋啊?”

    顾茗没好气的:“对啊!都快酸死了!”

    冯瞿怎么都觉得这是反话,她哪里有一点吃醋的模样,把他推出去还差不多!

    不过他有的是时间同这个小骗子耗下去!

    顾茗今天到的时候有点晚,汽车停在杂志社楼下,忙碌的杂役编辑以及摄影宁雪华等人都没有停下手头的工作。

    原因无他,往日顾茗也是坐着汽车上班的,每天都有亲卫接送,排头倒是不心,不过她本人笑容亲切,办事有条理,赏罚分明,思想又开明,对女子多有体谅,倒是个好老板。

    直到开明的老板带着一位身着军装的英俊男子踏入杂志社,这些正埋头于工作的员工们才被吓到了,迅速聚集在一起偷偷议论老板带来的穿着军装的英俊男子。

    杂役小妹之一发花痴,提着浇花的水壶差点把一株君子兰给泡在沼泽里:“冯帅真人比报纸上的照片还英俊。”

    “扶我一把!”杂役小妹之二道出了好几位编辑的心声:“他刚才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觉得腿软,腿软的厉害!”

    “冯帅是年轻英武,可也没必要见到他就腿软吧?”宁雪华一昂高傲的下巴,对一楼办公室的所有同僚都奉送了个鄙视的眼神,摆弄着她的相机:“长的好看的男人我见的多了,可不独冯帅一个人。”

    文字编辑霍芳:“你没觉得他的气质都是无形的?那种……”她形容不出来:“总之你看他穿着军装往那一戳,就让人心生寒意。别说腿软了,我的心都提了起!

    她的评断获得了其余几位文字编辑的一致拥护,都认为她说的有道理。

    三楼办公室里,冯瞿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事实上只是用报纸遮住了大半张脸,听着顾茗依次分配任务,虽然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依旧是早晨在他臂弯里撒娇的阿茗,此刻却似乎又不一样了,小脸板着,透着精明干练,竟然还有点说不出的陌生。

    他从来不敢轻瞧了顾茗,从她当初只身离开容城去沪上闯荡开始,他不断收到她的消息,却从来也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

    顾茗工作起来是非常认真的人,还在办公室开了个小型会议,把自己这几天做的计划传达下去,又与几名编辑详细商量杂志的内容。

    起先几人还记着这是办公室,都变的温柔含蓄,可是经不起社长的几轮毒舌轰炸,很快就被激起了斗志,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竟是把坐在一旁的冯瞿给忘了。

    冯瞿:“……”心都要碎了!

    果然小骗子那句话真的没骗他,在事业与男人面前,她铁定会选事业。

    冯瞿:败给姓章的小白脸就算了,有一天居然还能败给她的事业,简直是平生之耻!

    他想过打败情敌,赢得她完整的一颗心,却从来也没想过要打败她的事业啊!

    顾茗对冯少帅的心思全然不知,把杂志社里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就已经是下午三点十五,连午饭都耽搁了,更何况是非要跟过来充当背景板的冯少帅。

    办公室的编辑全都走了,房间安静了下来,“阿茗?”冯瞿开口叫了一声,顾茗猛的擡头,跟见了鬼似的注视着他,还傻愣愣的问:“少帅……怎么在这里?”

    冯瞿气结:“我早晨陪着你来的,忘了?”

    顾茗“哎哟”在自己脑袋上拍了一记:“瞧我忙起来就全忘了,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