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茗有段日子没见公西渊,两人甫一碰面,他便没头没尾道:“恭喜恭喜!”
“喜从何来?”
公西渊笑道:“你都跟少帅订婚了,报纸上都登了订婚启事,还问我喜从何来?”
“订婚启事?”顾茗回想起冯瞿回玉城之时跟章甜的话,当时模糊听到了一句,被他一打岔就忘了再问;才到容城冯大帅提起“婚都订了”还当是她答应了冯瞿的求婚,冯大帅认可之后便算是有了婚约而已,再没想到还有别的缘故。
“你莫不是连订婚启事都不知道?”公西渊骇笑:“难道冯少帅是在骗婚不成?”他从办公室厚厚一摞报纸里抽出一张递过去:“喏,你自己看。”
顾茗跑来取经,没想到居然看到了自己的订婚启事:“怎么都没人告诉我?”她心里给冯瞿加了一桩罪过,准备回去好好声讨,这才介绍宁雪华与公西渊认识。
两人都有过留学经历,且公西渊向来开明,几句言谈便打消了宁雪华的疏离冷漠。物以类聚,老板有友若此,本人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她心里的疑虑便又消了一部分。
公西渊多年报业并非浪得虚名,给了顾茗许多中肯的建议,还欲介绍同行与她认识:“凭着容城公子这块敲门砖,除了特别固执的老古板之外,开明一点的人士应该会愿意与你结识的。最近你如果留在容城,有文艺沙龙也随我一起去见识见识容城的新女性。”
顾茗在容城发表文章的时候遮遮掩掩,除了与公西渊交好,在容城文艺界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她的《妇友》杂志既然想做女性的风向标,自然也要有一定的人脉,保守的老古板不喜欢抛头露面事业心重的新女性,但是开明人士还是可以争取的。
顾茗玩笑:“也不光是容城的新女性,若是能约到开明男士的稿件,我也乐意之至。男女又不是天生处于敌对立场的仇敌,非要你死我亡的斗争下去。”
公西渊大笑:“此言甚合我意,男尊女卑固然是封建糟粕,早就应该抛弃,却也不应该一棒子把所有男性打死,还是应该寻求一条共存共赢的道路。”
顾茗最欣赏公西渊的就是这一点,他不会拘泥于性别而对女性起轻视之意,相反他更为注重才华,只要有过人的才华,无论男女皆可为友。
两人相视一笑,倒是让一旁的宁雪华大为震惊,眼前二人的豁达宽容许多人不及。
“我也不虚头巴脑谢你了,要是杂志发行再谢也不迟。”又道:“宁小姐只会用相机,可是于新闻摄影是门外汉,正好交到你手上让学习几日。”
宁雪华为人虽傲气,却也并非不晓事之人,当下跟着报馆小妹去寻摄影记者。她一个女孩子初来容城,顾茗也不放心,遂叮嘱她:“下班之后我派人来接你,正好家里有人做饭,你住进来安全便捷。”
公西渊送她出去,遇上逛街回来的杨恩晴,她兴奋的跑了过来寒喧几句,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顾茗。
顾茗回去之后,故意臭着一张脸,一副极不高兴的模样。
冯瞿还当她在外面受气了,跟前跟后的问:“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收拾他?难道是公西渊?”心里暗喜:两人要是闹崩,正合他意。
顾茗不吭声,气鼓鼓坐在沙发上,林妈端了赤豆小元宵都没能让她开颜。
冯瞿在心里嘀咕,连林妈的佛面及小吃都不能将她哄转,恐怕今天受的这场气不小,脑子里已经有了好几个让公西渊报馆倒闭的好方法,连找几个小流氓砸报馆都想到了,方法虽然下三滥了些,可是重在痛快。
他坐过去搂住顾茗哄她:“你男人在容城可以横着走,难道还会让你受委屈不成?来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把他剁了喂狗!”
“真的剁了喂狗?”
冯瞿义正言辞:“当然!谁惹夫人不高兴,我就把谁剁了喂狗。”
顾茗凉凉道:“要是你惹我不高兴呢?”
冯瞿反省自己近来待媳妇十分温柔体贴,也无甚可得罪之处,只除了……偶尔威胁了一下,那也只能算是……夫妻间情趣吧?
他有点不确定了,小心翼翼哄她:“我哪里舍得惹你不高兴?都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疼着。乖,别消遣我了。”
顾茗斜睨了他一眼,把订婚启事的那张报纸递过去:“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几时订过婚了?”
冯瞿知道小骗子难缠,就怕她在婚前悔婚,软硬兼施娶进门套牢之后,她想离婚也没那么容易了。
他匆匆一扫就知道问题出在哪,立即笑道:“我当是怎么回事,这则订婚启事并不是我发的。”
“你骗鬼呢吧?”顾茗原本也算不上兴师问罪,只是不经她同意就随便登报,这种擅作主张之事形同挟迫,让她有点不高兴而已。没想到冯瞿竟然敢否认,那一二分不快便成了三四分,连说话也不客气起来:“现在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订婚,是不是有一天在我不知情之下被结婚?堂堂少帅敢做不敢当?”
冯瞿连忙举手投降:“这事儿真不是我干的,是父帅干的。自上次宴会你离开容城之后,他可能心有愧疚吧?所以等柳厚朴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他连我都没有通知一声,就擅自登报了。我某天早晨睡起来看到报纸也是吓了一跳,原本是想告诉你的,后来想着……反正登不登启事咱们俩都要结婚的,就没告诉你。”心里暗骂公西渊多事,没事儿翻旧报纸做什么?
“这话怎么听着都不像真的。”顾茗其实信了一大半,冯瞿此人自大狂傲,哪怕做错了也没有不敢承认的时候,只是未经她同意便登报,总归不是个好兆头。
督军府门庭高,她人单势薄,如果一开始就没有自主权,往后更是人微言轻,只能被他们随意安排了,更何况冯某人大男子主义高涨,尚需调教,不敢松懈。
冯瞿恨不得举手发誓:“阿茗,我真没骗你,这是父帅的手笔,我当时看到也很是震惊。要是我登的,定然要跟你商量!”
顾茗:“真的?”
冯瞿:“千真万确!”
顾茗:“那往后你能做到无论何事都同我商量?当然事关军政机密我不会要求,但事关你我之间家庭琐事,能做到吗?不经我同意之下不会贸然做任何决定?”
冯瞿就怕她一心记挂着姓章的小白脸,哪怕答应了同他结婚,但对于他还是三心二意,不甚上心,听得顾茗对未来有家庭有规划有想法,还与他有商有量,顿时喜不自胜,将人搂在怀里舍不得撒手:“只要是咱们家里的事情我都同你商量,定不会让你不痛快。”高兴起来连底线都一退再退:“甭说是家里的事情,就算是军政机密,在别人那里是机密,但在你这里也是家事,没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
“你没哄我?”
“你可是我媳妇,哄你不是哄我自己吗?”
冯瞿近来嘴甜如蜜,哄人技术见长,还从中找到了不少乐趣。他还发现,但凡哄的老婆高兴了,他的心情也就好了。
顾茗奖励的摸摸他的脑袋,又提出了新的问题:“那如果有一天我的意见与大帅跟夫人的意见相左,你站哪一边?”
冯瞿毫不犹豫站了队:“父帅位高权重,要什么有什么,他若是与你意见相左,我总不能放任自己老婆孤军奋战吧?”他想想也觉莫名凄凉:“你既嫁了我,我就不能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自然是要站在你这边的。不过母亲性情宽和,就算是她与你想法不同,我也可以说服她。”
顾茗这才眉开眼笑:“今天算你勉强过关,往后就看你的表现了!”
“难道不庆贺一下我过关吗?”他低头在她唇边偷得一吻,还在她耳边小声央哄:“今晚我们……”
顾茗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一记:“别胡思乱想,老实去休息,明天就要举行宴会,我忙的很,没功夫跟你歪缠!”她拍开他的手,起身准备回房:“我今天还有工作要做,跟公西谈过之后又有了新的构想,原来的计划书还要重新修改,你可别来打搅我。”
她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分明是移情别恋工作这个小妖精,对他毫无爱意,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再接再厉,比如说宴会上喝点小酒什么的,总有得逞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