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回来之后,似乎连少帅府里的空气都变得甜蜜了起来。
少帅的心情也陡然转晴,不再是前些日子阴沉的模样,次日就带着一大一小两人前往大帅府报平安。
冯夫人见到顾茗跟章甜,拉着两人的手不放,摸摸小的心疼的说:“甜甜的脸蛋都瘦了一圈了,外面的东西不好吃吧?”
章甜搂着她的胳膊不撒手:“外面不光东西不好吃,有很多人还吃不上饭,特别可怜。”小丫头这次出门算是开了眼界,不但见到了许多衣不遮体食不裹腹乞讨的小孩子,还有饿倒在路边的流民,啃草根树皮的人们,吃了观音土肚皮撑的老高等死的人……于她来说,震憾之极。
她从出生就过着富贵人家的日子,哪怕家逢巨变,可也从来没有尝过穷苦的滋味。
那些人于她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亲眼看到甚至还做了好几日的噩梦,还是后来顾茗诸般开解,她才渐渐开朗起来。
这件事情的后果就是,小丫头忽然之间特别珍惜粮食,后来哪怕路上买到的是玉米或者野菜窝头,她也能面不改色的啃着吞下去。
冯夫人简直要心疼死了:“可怜的甜甜,奶奶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她让婆子带章甜去吃东西,再拉着顾茗打量一番:“虽是瘦了,可瞧着倒更精神,就是脸色黑了不少,可如何做漂亮的新娘子?”
还有半个月婚期就要来临,报纸上都已经登了结婚启示,大帅府里的喜贴都送了出去,就等着顾茗回来邀请她的亲朋旧友。
顾茗摸摸脸蛋:“黑了吗?”
冯瞿扶着她的肩膀嬉皮笑脸道:“我瞧着更漂亮了!”
冯夫人笑嗔:“那是你眼瞎!”这话也就当娘的敢对儿子说:“明明比过去黑了不少。”吩咐身边的丫头婆子去拿珍珠粉牛奶之类的:“一定要在结婚当日变的白白嫩嫩!”
几个姨太太替她出主意,一时建议让顾茗泡牛奶浴,一时建议用珍珠粉抹遍全身,还说前清宫里曾经流传出来一个美白的方子,赶忙回自家院里去拿。
顾茗甫一回到大帅府就被一堆女人们包围着,泡泡洗洗抹抹弄个不停,她都恨不得讨饶,再三向冯夫人表示:“我昨晚回来就洗澡了,泡了一个小时呢!从头到脚洗的干干净净的!”
三姨太笑道:“少夫人可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把容城所有女人们比下去才好呢!”还向冯夫人提议:“不如再找个好中药开几副补气血的方子,从内到外的调理,不怕白不起来!”
冯夫人说干就干,使了人去外面请大夫,还真把容城最好的中医大夫给请了来把脉,那老头白发苍苍,都快发摇齿落了,说话咬文嚼字,顾茗听得头疼,等他留了方子离开,她小声问:“这老大夫靠谱吗?”
四姨太笑道:“别瞧着林大夫年纪大了,他替妇人调理身子可是一绝,有那不孕的妇人吃了他的药,好多都生了孩儿。气血两亏的也很快就补起来了。我生完孩子之后身上恶露不绝,还是吃了他的药调理好的。”
顾茗对这位老大夫顿时肃然起敬:别瞧着人家年纪大,可是术业有专攻呐!
等到冯瞿忙完了来接她,顾茗才从一帮女人的围攻之中被解放了出来。
她一脸惊魂未定,挽着冯瞿的胳膊几乎要拖着他赶紧走,生怕走晚了再被冯夫人留下来。
冯瞿还从来没见过她对自己如此热情,宛如他是救命的稻草一般,不由打趣:“夫人这是怎么了?”
顾茗惊恐万分:“你知道我今天一天都经历了什么吗?一整天时间都被用来泡澡抹抹吃吃喝喝……太可怕了。几位姨太太热情的都快让我招架不住了,主意一个接着一个,偏偏母亲还都愿意相信,都想尝试一遍,好让我尽快白起来。我被拉着灌了一肚子汤水牛乳,做新娘子好辛苦!”
冯瞿失笑:“谁让你婚前到处瞎跑呢?”
昨晚他还没空问及徐英近况,今日才有暇:“说起来你大老远跑了一趟湘楚之地,见到了徐英,可有什么收获没有?”
顾茗:“采访稿倒是中规中矩,我怕写的多了吓到一部分读者。见到徐先生之后,我也懂得了一个道理,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不能指望一步达成。只要有人带头,总有人继续接着做下去,也许很多事情当时看不出成效,可是再过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自有后人评说。”
冯瞿打趣道:“听起来夫人准备做些名垂青史的事情?”
顾茗正色:“哪有?我只是想做些实事,现在也许会有争议,可是百年之后时间会验证这一切。”
冯瞿:“听起来……好像不太妙啊?”
顾茗:“……那你会反对吗?”
冯瞿笑起来,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自信:“只要你不是把枪抵在父亲脑袋上准备跟他夺权做容城大帅,我就没什么可反对的。”
顾茗:“您可真瞧得起我!”她对政治可没兴趣。
冯瞿低估了楚湘之行带给她的影响,很久之后他蓦然回首,才发现那一天他说的话过于轻松,也过于轻率了。
那时候他们都忙着筹备婚礼,冯瞿以为把人留在身边,圈在婚姻的牢笼里,便是幸福的一生,却不知那才是个开始。
顾茗则忙着写帖子给她的朋友,容城的有公西渊与杨恩晴、参加了容城文化沙龙里新结识的文化名人、母校的国文教授王一同、玉城杂志社的所有员工、玉城各家报社的主编、远在沪上的管美筠、《申报》的范田、文豪封清名、电影公司的老板季新源……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有了很多朋友。
王一同教授没想到绕了一圈他得意的学生居然还是要嫁给冯瞿,也不知道是该感慨还是祝福。
公西渊与杨恩晴的贴子是顾茗亲自送过去的,还畅谈了她此行的收获,有些事情对着冯瞿她还会绕弯子,但与公西渊谈起来却畅所欲言,直让公西渊替她担心:“……你这些思想冯少帅知道吗?”
顾茗偷笑:“保密!我要是说了,怕吓到他!”
公西渊:“我瞧着冯少帅胆色不凡,未必会吓到,只是万一他不赞成你的想法呢?”
顾茗:“那就磨到他答应为止。”
公西渊:“我先替冯少帅掬一把同情之泪。”
顾茗想要为女子争取权益,势必会与冯瞿产生分歧,况且她的婚后计划对于大帅府来说可算不上是一位规矩的少夫人,也不知道婚后之路会如何,但公西渊最为佩服她的也是这一点——她身上有一种百折不挠的韧性,明知前路艰险却依然要去做。
“你要同情的可是我!是我!”顾茗笑着离开。
管美筠接到她特意派人送去的请贴唯有欣喜,特意去向方静舒请假。
方静舒听说容城公子要结婚,嫁的还是容城少帅,笑着准了半个月的假期:“既然你也许久没有回过假了,参加完喜宴顺便探望父母一番吧。”
她去电影公司,没想到季新源也收到了喜贴,觑到他神色正常,终于坦白:“新源,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来找你,碰见容城公子与你看片子,我当时还疑心……疑心你与她有什么……”
季新源与方静舒曾经有过一段情,但两人阴差阳错之下没有走到一起,方静舒后来经历离婚大战,父母兄弟皆与她站在对立面,服装公司新开,还是季新源帮了她一把,给了她服装单子做,才让她渐渐立了起来,并在这一行闯出了名头。
女人本就恋旧,况且季新源还是风度儒雅的男子,颇有君子之风,分手也愿伸出援手。大约人在失意之时更容易对别人的善意感动,一来二去两人之间便旧情复燃了,却也在可控范围。
方静舒假装对季新源的家庭不闻不问,却对他身边别的女人尤为关注,那次在放映室遇见季新源与顾茗出来,小姑娘生的实在太好,让她当时就戒备了起来,还对着管美筠旁敲侧击了好几次。
季新源苦笑:“你真是高看我了,容城公子可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哪里瞧得上我这个老男人?”
方静舒佯怒:“你是说我眼光不好?”
季新源忙哄:“当然不是。”
方静舒:“为表你的诚意,不如带我去容城参加婚宴吧?”
二人在公开场合从来都保持距离,还从未一起出席过公共宴会,容城与沪上的交际圈子都不重合,想想也不打紧:“既然你想去,那便一起吧。只是我不太明白你去容城做什么?”
方静舒笑道:“新源,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是个生意人,做的又是女人的生意,放着现成的路子不去结识容城少帅的夫人,是不是有点傻?”
季新源无奈:“静舒,你就是这一点可爱,想要什么就去努力争取。”就算是功利也说的这么直白,让人觉得努力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欣赏的事情,而不是如同他家里那位太太,从一个牌桌挪到另外一个牌桌,回到家里也没什么可聊的,早对外面的世界失去了兴趣,在他的一亩三分地里生活,乏味的让人连吵架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这也是许多在外打拼的男人与家里太太之间的隔阂,两人的白天完全是不同的世界,回到一张床上,除了夫妻之事,连孩子的教育问题也容易产生分歧,别的就更没什么可谈的。
管美筠听说老板也要去容城参加婚宴,极为高兴:“阿茗一定会很高兴的,她最喜欢肯奋斗有成就的女性了。”
方静舒与季新源要掐着婚宴的日子去容城,管美筠提前一周回到了容城。
这是她离家出走之后第一次回家,如今事业小有成就,也算是衣锦还乡,敲开家门的时候,被闻讯而来的管太太抱着怀里一顿大哭,心肝肉啊叫个不停,糊了她一脸的泪水。
管美筠如今在外面历练有成,早不是当初惊惶离家的小少女了,她抱着管太太安慰了一会,招手让香草把随身携带的箱子打开,从里面翻出一个首饰盒递过去,还有两套衣服递过去:“母亲,这是我亲手为您做的衣服,您要不要试试?”
管太太哭的更凶了:“你父亲不是说你在外面过的很好吗?原来是骗我的!你过的好就是做裁缝了?”
管美筠哭笑不得:“母亲,我在服装公司,不是裁缝。这两套衣服是我专门为您设计的,至于缝制……有专人去做。”她不过那么一说,谁知道管太太当了真。
管太太这才破涕为笑:“我就知道我家阿筠有本事!”抱着闺女送的衣服当宝贝一样。
再打量女儿,见她早脱去一团稚气,穿着一身合体的洋装,看起来又时髦又精致,还化着淡装,又是骄傲又是心酸,还捶她:“你个没良心的丫头,离开这么久也不知道寄张照片回来,我可想死你了!”
母女俩哭哭笑笑,许久之后才归于平静。
管太太听得她此次是专程回来参加顾茗婚礼的,又恨不得揍她:“如果不是阿茗结婚,你是不是都不肯回来?”擦着眼泪说:“阿茗也算是熬出头了,听说公公婆婆都很喜欢她,少帅更是疼她。顾宝彬可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原来以为无关紧要的一个女儿,没想到却是最出息的一个,文章写的漂亮人还聪明,又找了一门好婆家,听说他太太腆着脸去订亲,被少帅给打出来了,回来之后病了足足一个月,差点没吓出毛病。”
提起这件事情她就呵呵直乐,没口子的夸顾茗有出息。
管美筠当初离开家,只是觉得跟父母说不到一起,在外面的这两年里见识过很多人与事,思路清晰,也终于更能客观的看待父母与她的关系。
当初父母与她在观念上的分歧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加严重。
管太太口口声声说顾茗有福气有出息,那是建立在她嫁给了冯瞿的基础上,而不是她独立自主,素有才名,仿佛顾茗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不存在,只有嫁给冯瞿才是她一生最大的成就,她甚至说:“这下子好了,阿茗以后就不用再辛辛苦苦写文章赚钱养活自己了,只要躺着享福就好了,大帅府可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管美筠一腔离别思念之情瞬间就被管太太这些话给击溃——她在外面的世界生活了两年多,思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回到家里却仿佛只是离开了一个小时,亲妈半点都没察觉时间飞逝而去,还顾自生活在一成不变的小世界里。
她见到顾茗之后忍不住抱怨:“阿茗你知道吗?我险些当场跟我母亲争起来,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优秀,聪慧独立又能干,才让冯少帅对你念念不忘的?就算是你嫁进大帅府,也不可能像那些富家太太一样天天泡在麻将桌上,是吧?”
顾茗哈哈大笑着去抱她:“知我者莫若美筠。美筠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多少人觉得她高攀了冯瞿,世情如此,不怪管太太如此作想,她只是与很多一生囿于后宅子里的女人是同样的想法,总以为这世上女人只有靠男人一条路,殊不知女人也可以不靠任何人在男人的世界里拼杀出一条新的路,虽然艰难,可却未必做不到。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回想一起读书的时光,恍若隔世:“阿茗,看到你我都觉得……好像我们离开学校也没几天,前些日子还坐在教室里读书呢。”那是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
顾茗牵着她的手上楼回房间,林妈站在楼梯口追问:“少夫人,过会儿就到了做头发的时间,要不要打电话取消?”
“先取消吧,再打电话给母亲,就说我有朋友来,今天先不过去了。”
林妈去打电话,管美筠听到她叫“母亲”自然无比,小声问:“你婆婆?”
顾茗点点头:“她人很好的。”
管美筠取笑她:“都已经改口了,能不好吗?”
两人说说笑笑回房,她还有点担心:“阿茗,你如果有事儿要不先去?我不要紧的,老板给了半个月假期,最近天天都可以陪着你,反正跟我母亲也说不到一起去,有的是时间陪你。”
顾茗扑倒在床上打了两个滚,拉着她激动的说:“美筠,你是不知道自己来的有多及时,我最近快被筹备婚礼给逼疯了。婆婆带着一帮姨太太们天天折腾我,从皮肤到头发都要捯饬好几遍,连手指甲都不肯放过,我快要被这帮太太们搞疯了。现在你来了,我今天可以光明正大的逃了!”
“不要紧吗?少帅会不会说你?”
提起这个,顾茗更气愤了:“他?哈!他最近天天看我的笑话,我越被婆婆折腾的厉害,他就越高兴,跟二傻子似的。我看他巴不得我被婆婆折腾疯!一样是结婚,凭什么他天天在外面跑,说是忙公事,都没人说新郎的面太黑皮肤太差,也应该泡泡牛奶,抹抹珍珠粉,喝点调养的中药,凭什么非要折腾新娘子啊?不是性别歧视是什么?都拿新娘子当花瓶呢!”
冯瞿乐于见到顾茗被亲娘带着一帮姨太太折腾的焦头烂额,却并非什么性别歧视,而是难得见到小骗子有毫无招架之力的时候,要多好笑有多好笑,每天深陷在女人堆里,就等着他去搭救,让他的心里都充满了英雄气概。
管美筠笑倒在床上:“你这番话倒是新鲜,不过……”她回忆了一番冯少帅那张脸:“少帅要是弄成细皮嫩肉的样子,好像不大有威势啊!”
章启越倒是细皮嫩肉的……难不成顾茗还是喜欢细皮嫩肉的男人?
有些念头只在她脑子里打了个转就被死死摁了下去。
章家出事的时候她去了北平,后来等到事情了了也没机会见到顾茗,她早就离开了沪上。
当时没能陪伴在她身边,后来再提及旧事就是戳她的心窝子,管美筠宁可见到她现在为了筹备婚礼而烦恼不已,也不愿意见到她深陷在往事里走不出来。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顾茗想想也只能作罢:“也对,冯瞿要是弄成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只怕镇不住手底下那帮人。”
旧友久别重逢,各自攒了一箩筐的话要说。
林妈端了茶水点心送上去,两人钻在房里从上午聊到下午,其间冯夫人打电话过来,听说她的朋友还没离开,便没再打搅:“不必让她回电话了,就让她松快松快吧,本来甜甜还想回去呢,既然她有朋友,甜甜也就不送过去了。”
冯瞿在军政府忙,抽空打了好几个电话回来,头一通听说姓管的小姐来了,还挺高兴:“哦,管小姐是她的同学,两人以前关系就好,务必好好招待!”
第二通电话打过来,听说两个人钻在卧室还没出来,他还失笑:“到底是有多少私房话要聊?”
打第三通电话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本来是想问问她晚上想吃点什么,没想到管美筠还没走,隔着电话林妈都能想象得到少帅的心情,因为他说了一句话:“她不会晚上也要留下来吧?”
一语成谶。
管美筠不但一直留到了婚礼当日,还夜夜与顾茗同眠,逼得冯瞿不得不去睡客房。
·
婚礼的前一日,管美筠陪着顾茗住到了丽都酒店。
酒店的保卫工作由唐平带了一队人去做,将她所在的那一层守了个水泄不通,就算是一只蚊子也在监视之内,飞不过去。
丽都酒店在容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酒店,是本城富豪刘敬元名下的产业,此人听说少帅夫人要在酒店出嫁,一面心里嘀咕“外间传言果然不假,少夫人与亲生父亲断绝来往”,一面派人打理也最好的房间给顾茗住,连带着同一层也全部留给少帅府的人休息。
容城少帅结婚,除了本城与玉城的官员富豪名流之外,还有从各地而来的宾客,比如北平中央政府派来贺喜的官员,居然是尹伯祥的儿子尹明诚,他如今在中央政府混的不错,居然也能跟着部长来参加喜宴,还是得力的助手。
还有沪上少帅卢子煜,青帮大鳄谢余,竟然都来参加婚宴。
顾茗见到宾客名单的时候吓了一大跳,指着这几个人问唐平:“你家少帅到底是怎么想的?疯了吧?请这几个人来是参加婚宴的?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唐平却很能理解少帅的心理,他不就是想在这些男人面前宣示主权,让这些人死心吗?
他没敢告诉少夫人的是,少帅不但请了沪上的卢子煜跟谢余,还早在婚期订下来之后就派人辗转前往北平给章启越送喜帖,他当时有心阻止,还曾说过:“万一姓章的来参加喜宴呢?”
少帅当时愣了一下,却很快说:“不会的,我就是派人提醒他一下,往后别没事儿出现在少夫人面前。”
唐平心想:当事人章启越与少夫人都绝口不提此事,两个人都没有联系,偏偏您非要送喜贴,这不是往别人心上插刀子嘛?他只能说……干的漂亮!
斩断旧情歼灭曾经的情敌,让他们再无任何幻想,这不是做丈夫的应该做的吗?!
“少夫人多虑了,请这两位是因为兵工厂与这两位还有生意往来,属于生意合作伙伴,少帅结婚不好不请的。”
卢子煜这次没带外面的美人,竟然带了沪上督军府里的七小姐卢子美,姐弟俩早早就来了,还见了新郎倌冯瞿。
“恭喜冯兄抱得美人归啊!”卢子煜对于冯瞿居然对姓顾的丫头当了真,满世界昭告娶进门颇觉不可思议。
姓顾的丫头除了文章写的毒辣,长的漂亮、脾气够烈之外,难道还有别的长处?哪点能比得上他的七姐卢子美?
不说卢子煜想不明白,便是七小姐卢子美也极不心甘,如果冯瞿娶的是哪位军政府千金她能一笑置之,大家筹码差不多,联姻也是利益使然,可是偏偏冯瞿娶的是毫无背景的小门户里出来的顾茗,这就让她难堪了。
婚礼还未开始,她将人堵在酒店走廊里,不甘心的问:“她比我美吗?听说家世不值得一提,难道床技了得?你到底瞧上她哪一点了?”
冯瞿见她面颊涂朱,满身的酒气,婚礼还未开始这位大小姐已经灌了个半醉,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两步:“卢小姐,你喝醉了!”
卢子美痴迷的注视着他英俊的五官,修长有力的双腿,还有被束起来的紧绷的腰背,几乎能想象得到他脱下军装的身材该是何等迷人,她不甘的质问:“阿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们两人家世相当,两家若能联姻,一定是强强联合,难道我不美吗?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冯瞿笑笑:“卢小姐的好世人皆知,她的好只要我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他还怕多一个人知道了要来同他抢。
卢子美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借着醉酒要往他身上扑,跌过去的时候冯瞿顺手抓过身边的唐平堵到了前面,唐平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卢子美亲了个正着。
“混帐!”卢子美一巴掌便扇在了他脸上:“本小姐也是你能轻薄的?”
唐平狠狠抹着嘴唇,恨不得擦下一层皮:“到底是谁轻薄了谁,卢小姐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他的动作惹的卢子美更不高兴了,她借酒醉亲错了人就算了,冯瞿避她如蛇蝎,可恨的是就连他身边的人也敢侮辱他,被她亲到难道不是烧了八辈子高香?露出那副嫌弃到极致的样子给谁看?
卢子美气哼哼走了,冯瞿招手唤来两名手下:“去盯着卢小姐,把她送到卢少帅身边。”
等到她的身影走远了之后,冯瞿才大笑不止:“唐平,你嫌弃什么?卢小姐艳名远播,被她亲到难道不是荣幸吗?”
没想到这个向来油嘴滑舌的小子居然涨红了脸悲愤异常:“少帅也知道卢七小姐艳名远播,我一个……一个连女人手都没摸过的清清白白的男人被个风流浪荡的女人夺去了初吻,到底是谁的荣幸?我一想到卢七小姐那张血盆大口不知道亲过多少男人,就觉得恶心!”
冯瞿:“……真没看出来,你还是贞洁烈男!”
他站在这家伙身边都快要自惭形秽了。
唐平:“我要把自己的清白留给未来的媳妇,可不能像少帅一样早早失身,被少夫人嫌弃!”
冯瞿再也忍不了这个混帐,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赶紧滚吧!别再让我看到你!”
唐平来到待嫁的新娘子门口,管美筠恰巧出来,发现他脸上赫然一个巴掌印,顿时大笑:“唐副官,谁打了你一巴掌?”
其实唐平已经做了营长,只是冯瞿使唤他比较顺手,结婚的事情更是需要心腹操持,便把他调了过来。
唐平:“小姑娘要留口德,不然嫁不出去。”
管美筠翻个白眼:“现在的混帐男人太多了,不嫁也能活的很好,干嘛还非要嫁个混帐啊?就好比唐副官你,明明是你家少帅的婚礼,也不知道哪里招惹来的风流债,居然教女人打了一巴掌,啧啧……”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唐平与她许久未见,没想到这小姑娘伶牙俐齿比往日更胜一筹,几乎气的吐血:“胡说八道!我明明洁身自好!”
管美筠:“是啊,洁身自好到让女人打巴掌。”
唐平:“……”
今天一定是他的倒霉日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栽跟头,先是被卢子美打,然后被少帅嘲笑,现在连姓管的小丫头也讽刺他,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你给我等着!”他撂下一句狠话,避开管美筠,往别处巡查去了。
管美筠出去透个气还遇上了唐平,几句话将对方堵的哑口无言,春风满面回到房间,见梳头的妇人还在替顾茗盘头发,都替她累的慌:“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结婚真是累也要累死了。”
梳头的妇人恭维道:“小姐有所不知,像少夫人这种好命的人有几个?大帅府里的婚礼肯定办的很隆重,听说不但请了容城跟玉城的宾客,还有北平跟沪上以及邻省的宾客,楼下宴会厅里人都挤满了,有几个人家办婚礼能有这样隆重气派?累也值得!”
冯氏父子现在实力大增,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黄金储量,想要与之交好的军政府可不止沪上一家,连原来打过的徽州彭大帅这次也带了儿子来参加冯瞿的婚礼,邻省军政府的督军少帅可来了不止一位,更有沪上文商两界的名人。
文人当然是顾茗所请,她派人送了喜贴给封清名,这位大文豪索性邀请了一圈朋友过来,还有沪上《申报》原副主编范田、玉城各报社主编等一众文人。
方静舒果然陪着季新源来参加喜宴,打着少夫人旧友的旗号。
季新源交了喜贴,向门口收喜贴的亲卫打听:“我们是从沪上赶来的,现在能不能见到少夫人?”
“少夫人还在梳妆打扮,等一会典礼开始之后应该就能见到了。”亲卫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请。”
方静舒道:“我还想打听一个人,不知道管美筠小姐可来了?”
亲卫听她提起管美筠,便笑道:“管小姐在上面陪着少夫人呢,等婚礼开始就能见到了,季太太请。”误将方静舒当作了季新源的太太。
方静舒微微一笑,挽着季新源的胳膊往里走,轻笑道:“季先生怎么看?”
季新源虽然与方静舒保持着男女关系,却从没想过要离婚另娶,对于他来说,哪怕太太说不到一起,可她永远留在家里打麻将,对外界漠不关心反而让人放心。相反,方静舒太过野心勃勃,做情人或许有足够的新鲜感,可是却不能娶回家里圈养起来。
家里的世界对于她来说委实太小了。
他轻抚方静舒的手,顾左右而言他:“淘气。”
两人一起踏进了宴会大厅。
众宾客齐聚,吉时到了之后,冯瞿挽着穿着婚纱的新婚夫人款款下楼。
管美选穿着小礼服跟在新人身后几步开外,以便随时照顾新娘子的需求。
顾茗头发高高盘起,罩着白纱,露出光洁的额头与巴掌大的小脸,脖子上的钻石项链与耳朵上的钻石坠子是从同一块钻石上切割下来的,耳坠子做成了水滴状,项链由无数碎钻众星拱月一般围着中间巨大的主钻,闪着璀璨的光华,让她整个人都宛如一块钻石般耀目。
冯瞿上楼去接新娘的时候,房门打开,见到新娘子缓步出来,已然看呆,如今缓缓携着她的手下楼,还时不时偷瞄一眼身旁的新娘子,不吝于将他对新娘子的痴迷展示人前。
冯夫人看到这一幕顿时乐不可支:“傻小子,盼这一天一定盼了很久!”
冯伯祥想的比较实际:“这小子总算是肯结婚了,明年这会儿咱们就能抱孙子了!”
冯夫人笑道:“大帅说的有理。”
她手里还牵着章甜,顾茗推心置腹的谈话终于让小家伙想通了,她笑着用清脆的童声说:“义母今天真漂亮!”
冯夫人打趣道:“难道你义父就不英俊了?”
章甜违心的说:“还行吧。”
冯夫人:“一会他会给你发个大红封的。”
看在大红封的面子上,章甜终于承认了:“其实义父也很英俊。”悄悄环顾四周:“奶奶你看,那边有个漂亮的姐姐盯着义父看呢,好像要吃人!”
冯夫人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差点笑喷——其实孩子形容的也没错,那位漂亮的小姐正是沪上督军府的卢七小姐,眼神露骨,可不是想把她儿子吞吃入腹嘛。
卢家姐弟来的时候已经拜见过他们夫妻,卢七小姐甚是傲慢无礼,说的话也不甚中听,嘲笑顾茗出身低又没什么背景,还隐约向冯夫人透露,卢家原本有意与冯氏结亲的意图,而冯瞿不肯,言下之意在指责冯瞿。
冯伯祥夫妻对于冯瞿的婚事可是操碎了心,他的婚事总也不顺,先是为了尹真珠蹉跎数年,后来又是柳音书也出了岔子,连带着冯伯祥的左膀右臂柳厚朴都离了心,最后变的无可挽回,每每想至此处,冯伯祥就后悔当初为冯瞿轻率订婚,全然不肯考虑他的想法。
如今他心心念念都是顾茗,得偿所愿能娶到心上人,一副傻小子的模样,哪里还管卢子美的言外之意,只客客气气敷衍了这位卢小姐几句。
冯夫人眼神不错,顺着章甜小手指的方向一路看过去,除了看到那位“好像要吃人的卢七小姐”之外,还发现卢子煜旁边站着一名身着长衫神色阴郁的年轻男子,他目光不善的注视着冯瞿夫妇,好像淬了毒液一般,也不知道心中藏了多少嫉恨。
她记性不错,还能从一众只打了个照面道贺的宾客里翻出这位年轻男子的身份,他好像是沪上青帮的龙头老大,姓谢。
冯夫人想不起来沪上青帮与容城冯氏之间有何恩怨,既然搞不懂这年轻人嫉恨的眼神由来,便索性丢开不去想了,专心去看一对新人。
结婚典礼正式开始,近些年人们用鞠躬取代了下跪,便是连婚礼也有各种花样,信教的去教堂办,也有在酒店或者自家婚嫁的,仪式简化但也添加了很多新花样。
新人在司仪的调侃之下鞠躬对拜,交换戒指,结为夫妻。
今日陪着谢余来喝喜酒的是他的姨太太谈双兰,她远远看着一对新人举行典礼,新郎有权有势还英俊无匹,新娘子藏在婚纱之下的面容如笼纱新月,欲绽昙花,当新郎揭起薄纱亲吻新娘的那一刻,惊艳了在场的无数人。
她听到周围很多人都在议论新娘子的美貌与才情,还有容城名流向外地来宾夸赞:“知道吧?少夫人可是容城第一才女!”
婚礼盛大而热闹,来宾除了各地政府机构的官员还有沪上容城等地的各界名流,谈双兰心里嫉妒的几乎要麻木了。
谢余娶了裴玉嫦之后,很快纳了谈双兰做姨太太。
她原本以为自己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没想到这恰恰是痛苦的开始。
谢余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从纳了第一个姨太太开始,便跟上瘾了似的接二连三的往家里纳姨太太,各行各业的都有,很快家里便添了四房姨太太。
裴玉嫦早就认了命,自从第一天嫁给谢余就软弱温驯的不像话,哪怕谈双兰进门之后对她张口便骂,她也能装耳聋缩在房里不吭声,直等谈双兰撒泼累了自行回房了事。
谢余很忙,或者他也无心顾忌后院争执,由得谈双兰逞凶。
谈双兰虽然是姨太太,可是在谢公馆竟然比正房太太还威风,时间久了便心存幻想,渐渐拿自己当正房太太看。
可是威风的日子没过两个月,谢余便领了三姨太进门。
她第一次见到三姨太心中便是一惊,这姨太太长着一双略有些熟悉的眼睛,撒起娇来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可不是像极了一个人嘛。
谢余后来接二连三纳进来的姨太太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有的是眼睛,有的是嘴巴,还有一位是笑起来的那股子味道……他是疯了吧?!
谈双兰心里的嫉恨像野草一样疯长,却又无可奈何。
她也苦劝过谢余,企图让他清醒过来:“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又何必要这样呢?”
劝的越凶,谢余越不搭理她,她的房门连半步也不肯再踏进去。
谢余最初想要拉下裴世恩的时候,不得不求助于卢子煜,为了向卢子煜表忠心,连谈双兰都愿意献上去。可是现在他地位稳固,与卢子煜也建立了稳定的合作关系,再不需要谈双兰居中牵线,做两个关系的粘合剂,于是……谈双兰成为了一颗弃子。
今天能跟着谢余前来参加冯瞿与顾茗的婚宴,大约也是他不想带裴玉嫦,其余几名姨太太带过来都有些尴尬,这才带了她过来。
谈双兰轻笑:“谢大哥,新娘子很漂亮吧?”笑意却不达眼底。
姓顾的小贱人命也太好了一点!
她怎么没被卢子煜给弄死呢?
每每想到这一点,就好像头顶罩下来一个玻璃罩子,将她整个人都罩的严严实实,喘不上气来,憋闷的快死了。
她心里痛苦,也不想谢余好过,专往他心口插刀子。
谢余近乎贪婪的看着顾茗,有时候觉得真是奇怪,顾茗总有一种能力,明明是一样的五官,只是长开了而已,她却好像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有味道。
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是很漂亮。”谢余居然痛快承认:“我一直知道她很漂亮。”
卢子煜恰巧听到这句话,也不得不承认:“谢龙头挺有眼光,姓顾的丫头是很漂亮,有种特别的漂亮。”
宾客满场,新人向父母斟茶,冯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就连冯伯祥都难得露出慈祥的笑容。
彭大帅打趣道:“冯大帅盼这一天很久了吧?”
冯伯祥喝过了新妇茶,给过了新人红封,笑道:“彭大帅抱上了大孙子,就来取笑我。”
“哪里哪里。”
典礼结束,乐队奏响了舞曲,场中空出一大片场地,新人夫妇下场领舞。
冯瞿搂着顾茗的细腰滑入舞池,小声在她耳边说:“媳妇,你今天真漂亮!”
顾茗抿嘴笑够了,在他期待的眼神之下才慢吞吞说:“你今天也很英俊!”
两人互相吹捧一番,眼里都有笑意流淌,落在一众宾客眼里便是新人夫妻恩爱甜甜蜜蜜羡煞旁人。
尹明诚上前去向冯伯祥道喜:“恭喜冯大帅!”
冯伯祥早就看到他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胆子敢跑到容城地界上来,他摆出长辈姿态亲昵的说;“原来是明诚啊,许久不见你可算是出息了。”又哀伤道:“尹兄要是还活着,看到儿子这么出息,不知道有多高兴。”
尹明诚一直怀疑尹父死亡与冯伯祥有关,不然也太巧了。
可是尹真珠出事是真,尹父匆忙赶往沪上也是真,车祸也是真,他有时候从睡梦中大汗淋漓的醒过来,都不知道该去恨谁,唯有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冯氏父子身上——如果不是冯瞿,何至于尹真珠就会犯下杀人的过错!
他唇边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我妹妹为了冯少帅要死要活,最后丢了一条命,真没想到转眼间冯少帅倒是如花美眷娶进门,真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冯伯祥有点腻味,语重心长的告诫道:“明诚啊,我与你父亲相交多年,自从你父亲走了之后恐怕也没人指点你。作为长辈,我不得不说几句,真珠那孩子……有点偏执想不开,再说当初可是你父亲不同意两家的婚事。现在翻旧帐也没什么意思,总归是她心思不正,害人终害己,这可跟阿瞿无关,你可不能把罪责推到阿瞿身上。又不是阿瞿叫她去杀人的。”
“再说,好歹我是你的长辈,今天又是阿瞿结婚的大喜日子,你这种态度,也不知道是来道喜的呢,还是来寻晦气的?我倒是要问问你的上司了。”
尹明诚随着上司一同来道贺,没想到被冯伯祥一顿嘲讽,一张脸都涨红了,又怕他向上司告状落得个不好的印象,影响仕途,只能含羞忍辱向他道歉:“冯伯父,是我不懂事,请您见谅。”
冯伯祥大度的挥挥手:“没事儿,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凭一时意气处处树敌,我一把年纪却不能跟你计较,罢了罢了。”
尹明诚憋着一口气向他告辞。
冯伯祥招呼来宾,忽然瞥见角落里二小子的身影,这小子今日不但没有招待宾客,且围着个有几分面熟的女孩子团团转,其殷勤程度简直令人发指,不由气呼呼遣了身边副官:“去告诉二少,如果他还围着女人打转,不去招呼宾客,小心老子关他禁闭。”
彭大帅听到他的话顿时笑起来:“冯帅,年轻人不围着女孩子打转,难道要让他们围着你我这样的老头子打转?大喜的日子随他去吧,说不定很快冯帅府上就要再办喜事啦。”
彭大帅见风驶舵,如今知道两家实力差距太大,还要巴着冯氏父子想要采买点军火,态度亲热的都快上亲兄弟了,似乎早忘了前些年联合曹大傻子一起攻打容城的事情。
乱世之中,大家都在茍活性命,最好是忘性大一点,才能尽快将旧事翻篇,认清现实朝前走。
新人领舞一曲退场,新娘子准备回房换礼服,众来宾下场跳舞,冯瞿亲自牵着新娘子的手上楼,直把人送进房里去,管美筠进去帮忙脱婚纱,他才下楼来与众宾客应酬。
新房里,梳妆台上放着个首饰匣子,顾茗转头问跟进来的管美筠:“这是什么?”
管美筠环顾房里放着大大小小无数的盒子,都快码成一座山了,浑不在意道:“可能是哪位来宾送来的贺礼吧?你看看这房间里堆的这些东西,哪件不是来宾送的。”
顾茗随手打开盒子,顿时傻住子。
盒子里是一整套的珊瑚首饰,有耳坠子,还有珠链及头上的珠花,色泽红艳,似曾相识。
首饰下面压着一张字条,她轻轻拿起来看,发现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祝你幸福!”
字迹熟悉已极,过去无数次她收到过同样字迹的信。
管美筠凑过来看,惊叹道:“真漂亮呀,谁送的?”
顾茗沉默的坐着,手脚俱凉。
她一样样拿起来看,珊瑚珠钗,脖子上的珠串,耳坠,奇道:“咦,好像缺个手串。”
顾茗哑声说:“手串……他早就送过了。”
“谁?你说谁?”忽然醒悟了过来,她顿时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