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瞿松了一口气。
他揽着自家媳妇数落:“你怎么什么人都敢跟着跑出来”
顾茗在他臂弯的软肉处拧了一下:“……还不是你的风流债找上门了,难道我要当缩头乌龟?!”
冯瞿竟被拧的眉花眼笑:“夫人为我英勇出战,为夫感激不尽!以后我身边的花花草草可都交给夫人打理了!”
“你当我是花匠啊?”顾茗气的又拧了一下:“要是你给我戴了绿帽子,半夜睡觉你可别闭眼!”快走几步迎上邹夫人挽了她的胳膊往里走,还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两人身影走出去老远,盛俨才提醒傻站在原地乐不可支的冯瞿:“少帅,少夫人好像知道三小姐的事情了,还……还挺生气。”
您老没毛病吧?笑的跟二傻子似的!
冯瞿简直称得上心花怒放:“你听到没?她让我半夜睡觉别闭眼!”
盛俨默默往后挪了两步,暗中怀疑少帅是不是犯糊涂了:“……少夫人这是生气了吧”
邹三对少帅的心思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都敢上门来叫板,少帅被少夫人威胁居然一脸开心,他有点看不懂了。
“是啊,少夫人生气了!”
“少夫人生气……您还这么高兴?”
难道往日的恩爱都是假的?
冯瞿摩挲着下巴刺刺的胡茬重回宴会厅:“你懂什么?这可是少夫人头一回吃我的醋!”他乐呵呵的说:“头一回,知道不!”
可怜盛俨光棍一条,实在不太明白夫妻之事,还很不识趣的追问:“以前少帅不是最讨厌女人争风吃醋吗?”
据唐平所说,前面遣散的姨太太们就是因为争风吃醋不安份,怎么到了少夫人这儿全变了风向?
“蠢货,你懂什么!”
冯瞿心道:别的女人吃醋那都是在耍心眼,可自家媳妇儿能一样吗?
她吃醋,说明心里有他!
他心中如饮蜜糖,又喜又甜,醺然自醉。
·
邹夫人也不知道自家闺女跟少夫人具体都说了些什么,思及她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心里忐忑,再三解释:“少夫人有所不知,我家这个丫头性子野,从小就管不住,整天疯疯颠颠的,不好好跟姐姐妹妹一起读书,非要去参什么军。”为了这个丫头,她没少遭人明里暗里的耻笑。
现在倒好,新少夫人头一回在督军府举办宴会,她就跑来砸场子。
邹妮妮越是满面笑意离开,邹夫人越是不安,总觉得她闯了大祸,更要好生安抚少夫人,多讲讲好话。
顾茗愕然:“三小姐性格爽朗率真,胆略非比寻常,我很是钦佩。”思及华夏一贯对待自家孩子的传统,便理解了邹夫人之语:“夫人不必自谦,三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我倒盼着她日后常来督军府,能与她畅谈,必然痛快至极。”
她曾前往湘楚之地采访徐英,但徐先生半生经历波澜壮阔,光华内敛,只余一身谦和无华,唯独双眸湛然睿智,谈及往事有锋锐一闪而过,犹能让人在言辞之间追忆往昔峥嵘。
但邹妮妮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年轻勇敢无畏,犹如初升的朝阳一般,望之璀璨夺目,令人心生振奋之意。
邹夫人还从来没亲耳听过哪位官眷如此夸奖自家三女儿,且言辞恳切,全无伪饰之意,让她不由自主就对少夫人打心底里生出亲近之意——哪怕她知道自己家女儿是个多么骄傲的孩子,也架不住外界的诋毁与不容于世俗的异常。
她终于明白女儿离开之时那平和的笑容,再无一丝芥蒂的拉着顾茗的手往厅里去:“少夫人若是不嫌弃她性子粗犷,等我回去就告诉她,让她平日逢假期多来走动走动。”
邹妮妮平日连个闺中蜜友都无,与家中姐妹都说不到一起去,逐渐养成个孤僻桀骜的性子,也怨不得邹夫人发愁。
“夫人尽管放心让三小姐来玩。”
有了顾茗的保证,接下来的宴会之上,邹夫人便一直陪伴在她左右,时不时提点她一些各家官眷之间的事情,一场宴会下来,让顾茗对玉城各家官眷熟悉了大半。
众官眷见过了少帅对夫人的呵护,连邹夫人也亦步亦趋陪伴左右,便知这位少夫人不能小觑,连带着也更为恭敬。
至宴罢送客,顾茗拉着邹夫人的手再三道谢:“今日真要多谢夫人了!”
回去的路上,邹旅长很是惊奇:“我瞧着你倒是与少夫人投契?”
他深得冯氏父子信重,但为人谨慎细致,对邹夫人的热情趋奉很是惊异。
邹夫人感叹道:“到了咱们这个年纪,自然都是为着儿女奔忙。大帅与少帅看重你没错,可三丫头……”一个女人在军中想要搏高位太难,以邹妮妮的性子让她嫁回家中安心待嫁更难,如今可是进退失据。
“三丫头……”邹旅长暗叹一声:“只要我在军中一日,总能庇护她一日。”这丫头都快成了他们夫妻的心病了,性子犟不说,姻缘还不顺。
邹夫人露出一点笑意:“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三丫头今日找了少夫人谈话,我生怕两人谈崩了,没想到似乎相谈甚欢,少夫人很是喜欢三丫头,还让她日后休假的时候多往督军府里走动。若是她能与少夫人多多交好,将来想要说她闲话的人也要掂量掂量。你瞧少帅对少夫人那热乎劲儿,便是瞧在少夫人面上,也能优待咱们三丫头一二。”
邹旅长半信半疑:“场面话谁不会说?妇人嘴里说出去的客气话最不可信,你可别傻傻当了真,若是知道三丫头的心思,还能真心待三丫头?要我说,还是让三丫头远着少夫人些的好。”
邹夫人埋怨的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今日冷眼看着,少夫人年纪虽小,却不是那等两面三刀的人,不信你回去问问三丫头!”
邹妮妮虽然不太有女人样儿,与家中姐妹不是一个画风,但在军中的能力有目共睹,说话虽不留情面,但却时常一针见血,直指要害,邹旅长在家中也愿意听一点她的意见。
夫妻二人回去之后,邹妮妮已经脱下军装,换了身男式长衫,配上她那头波浪大卷,不伦不类。每次邹夫人见到她这样打扮都觉得呼吸不畅,借口累了上楼去洗澡,留下父女二人在客厅闲坐。
邹旅长道:“听说今日你与少夫人聊的不错。”
邹妮妮:“是啊。”
邹妮妮与同龄的女孩子们向来无话可说,没想到今天居然痛快承认与少夫人投契,邹旅长惊异的看了她一眼:“真的?”
“我还能骗您老不成?”
邹旅长在三闺女面前还是颇有父亲的威严。
他打量着女儿的神色,不像是说谎,就更为惊异了:“你们俩……”一个是耍笔杆子的,一个是耍刀枪的,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实在难以想象两人能聊的投契:“你们俩……聊什么?”
两个人唯一的共通点都是钟情于冯瞿,难道两人一起聊同一个男人?
邹旅长坐直了身子:“你们俩……聊少帅?”
邹妮妮:“聊了啊。”
“少夫人知道了你对少帅有情?”
“她看出来了啊。”
“胡闹!”邹旅长儿狠狠一拍茶几:“就算是她看出来你也不能承认啊,现在让人家怎么想?以为你是去添堵的?”
邹妮妮怏怏不乐:“父亲怎么就觉得女人之间除了争风吃醋就不能惺惺相惜了?”她神色也沉了下来:“你们都觉是女子不如男,我当初参军不让,结果呢?我不比男人差。现在又觉得女子心胸不及男儿?少夫人能怎么想?我就算对少帅有意,可人家瞧不上我,难道我还能上赶着给人做妾不成?我又不是非要往冯家后院里扎,少夫人也不是那等心胸狭窄的女人,整日只专注后院鸡毛蒜皮之事,她也在外面有事情可做,父亲也太轻看女人了!”
邹旅长让自家丫头给堵的无话可说:“你看着办,到时候真要是在少夫人手里吃了苦头,栽了跟头,可别怨为父没有提醒过来!”
邹家父女因为顾茗而意见不能统一,差点吵起来,还是邹夫人下楼来平息了这场纷争,劝了父女俩几句。
·
顾茗却不知邹家这场风波,送走客人安排了下人们打扫归置东西,她自己回房洗澡休息,才坐在梳妆台前擦半湿的头发,冯瞿就回来了。
今日冯少帅心情极好,上前来揽着她的双肩,在她耳后轻嗅两下:“好香啊。”
顾茗在他手上轻敲了一记:“松开,我要擦头发呢。”
冯瞿抢过毛巾:“我来替你擦。”
顾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冯瞿替媳妇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听到小没良心的笑着问:“说吧,在外面做什么亏心事了?今日这么殷勤?”
“我……我做什么了我?”冯瞿有口难辩:“今日一天不都在你眼皮子底下吗?”
顾茗:“那可说不准,不然也没你这么殷勤过。”
冯瞿低头去咬她的耳朵:“小没良心的,要不要我日夜带你在身边,好让你监视着我?”
没想到顾茗满面欣喜:“当真?你的军营我也能进去?三小姐说你在军中特别严厉,可我就没见过你严厉的样子,不如改天带我去瞧瞧?”
冯瞿无语的看着她:“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你就是为了看看我在军中是什么模样?”他啼笑皆非:“这么点小要求,你至于吗?”想想更为高兴,至少说明媳妇愿意参与他的生活,愿意多去了解他。
过去的这几年里,都是他跟偷窥狂似的偷窥着她的生活,而这个小没良心的不说想了解他,参与他的生活,都恨不得离他八丈远,倒好像他是瘟疫,离的近了就被染上了。
“你要感兴趣,改天我就带你去。”
顾茗见目的达到,懒懒推他:“你若是忙,就让邹三小姐来陪我,我跟着她去营里也是一样的。”正好就当近距离接触受访人了。
“过河拆桥的小丫头!”头发也不擦了,拦腰将人抱起来就扔到了床上:“等会儿你再告诉我,是要我陪,还是要邹三小姐陪吧?!”
他现在可是真真切切的吃起了邹三小姐的醋——只见了一面就要拐跑他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