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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北冥有鱼 > 第25章 名节事大

    第25章名节事大

    轿夫年四十,二十岁起便做轿夫,多年的肩压令他双肩下沉。

    褪去衣裳后铺在肩上的厚实的老茧十分明显,触及茧子,跟手掌硬皮差不多。

    死者为大,除非有必要,否则不能剖尸。

    林飞鱼时常有些困扰——过往命案中,若能剖开细看内腑,更能迅速判定死因。

    但风俗如此,家属如何能同意亲人离世又被剖开,没个全尸。

    好在今日轿夫的死因并不算复杂。

    “死者身高五尺一寸,约重一百一十斤,头无致命伤;眼、口、鼻有血,非致命伤;脖子无致命伤。

    胸腔被重物砸断,脏腑受损,腹腔明显有淤血,为致命伤。四肢有轻微擦痕,非致命伤……”

    林飞鱼看得仔细,从头发丝到脚趾都过了一遍,喝报完后回头。

    程聿正背对自己,就要跟墙融为一体了,半步都不愿往这挪。

    “师爷,您看一眼。”

    “我不看。”

    “你不看怎么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那我是外行人,看了也不知道。”

    林飞鱼可不想他如此糊弄人,快步走过去抓住他:“你给我看!”

    顿时,整个衙门都听见了师爷尖锐的惨叫声。

    大堂肃静,天色渐沉,一顶大红花轿放置堂上,冷风嗖嗖,拂得轿上红绸轻飘。

    别说程聿看的心里发毛,就连林飞鱼都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瘆人。

    大喜之日变得如此阴丧,任谁都不忍。

    陈家父母相互搀扶,哭了半日眼泪已干……反复说的话都是“求大人找回我的女儿”“救救她吧”。

    如今不见尸首,程聿反而更加放心。

    怕的就是见到尸体,那就无力回天了。

    县令中途回来了一次,只瞧了一眼,见陈家也没给他暗地里送点好处,又是平民百姓,干脆把事情甩给程聿,自己跑内衙休息去了,打算明日再去郡主跟前跑跑腿,献个慇勤。

    衙门上下意见颇大,可又无法,幸好师爷是个靠谱的,也就由着领头羊瞎跑了。

    因陈家家境富裕,自冬月定下亲事以后,陈家便着手请了十名工匠打造这八擡大轿。

    木材是从邻县深山运来的,工匠是方圆百里一等一的好手,每日打磨雕刻,窗花轿椅皆雕精致花纹。

    程聿掀开帘子,里面宽敞,容纳新娘子足矣。

    他正要俯身进去看看,便听陈母焦急道:“师爷不可!”

    随后陈父也上前将他拽住:“师爷不能上我女儿的花轿!”

    “这是为何”

    “我女儿尚未真正出嫁,这花轿是要新郎官来踩的……要是师爷上了轿子,我女儿的名声可就毁了啊!夫家定会心中芥蒂,不愿接纳我女儿。”

    此番话听得程聿一愣一愣的,他有些难以理解:“我就踩个轿子,看看它的构造,怎么就能毁了陈姑娘的名声而且若是踩踩轿子她在夫家就地位全无,那这夫家不嫁也罢。”

    “师爷胡说什么!”陈父就差上手去摁他胡说八道的嘴了!

    他说道,“女子的花轿只能是做夫君的来踩!”

    难以理解他们为了个破习俗置女儿安危不顾的程聿冷声:“不许踩可工匠雕琢拼接的时候也不知踩过多少回了。”

    陈家爹娘一听,差点背气,手哆哆嗦嗦指着他又不敢骂:“你这外乡人哪里懂这些……赵捕头赵捕头给我们主持公道啊!”

    赵捕头忙过来,也拦住程聿,劝阻道:“师爷别较劲,我们这就是如此,姑娘的花轿只能留给新郎官碰。”

    程聿见他们要跟自己拚命的架势,微微一顿,说道:“既是风俗,那就算了,方才多有冒犯,请二老见谅。”

    林飞鱼立刻觉得他不对劲。

    强驴还回头了

    那肯定是有心眼子了。

    但陈家父母气顺了许多:“那轿子我们就擡回去了,还得等我女儿回来坐呢。”

    程聿说道:“轿子因砸死了轿夫,需等结案后才能擡走,就暂且在这放着吧。”

    见他们猜疑不走,程聿立刻拎出赵捕头说道:“赵捕头是本地人,你们总该相信他吧”

    赵捕头将自己的胸口拍得邦邦响:“我以自己的名节起誓,若是有人意图触碰轿子,我当斩轿前!前程尽毁!五雷……”

    “咳!”程聿拦住他,“太狠了,够了够了。”

    “哦!”

    有了赵捕头的担保,陈家父母这才放心离去。

    待他们一走,大门一关,程聿便捋袖子要进轿子,吓得赵捕头脸都青了,小石头也一把拉住他:“师爷你要是进去我师父就五雷轰顶了!我就没师父了!”

    赵捕头连忙“呸呸呸”他几声,说道:“师爷你不是说不进去吗”

    “不看如何查案众人亲眼看新娘子上轿,却凭空消失了,真是奇门遁甲么当然不可能,唯一能逃走的地方就是这轿子,我猜——它有玄机。”

    赵捕头有些担忧地摸摸头顶嘟囔:“老天爷他不会真的劈我吧”

    程聿俯身进轿,敲敲打打,没有发现什么。

    三面结实,捶打都无用。

    椅子也厚实舒适,坐在上面还挺舒服。

    他端坐轿中,低头看去,那轿子落脚处,还有新娘子的一点鞋印。

    鞋是新的,极易沾染灰尘。

    他问道:“这儿的新娘出门是什么习俗”

    衙门也就林飞鱼一个姑娘,她没嫁过人,但她吃过酒席,陪过新娘,闹过洞房。

    每次都印象深刻。

    毕竟每回都要搭上许多礼金……

    她回想片刻,说道:“一早便要梳洗穿戴好,吉时出门前,向父母跪拜谢恩,随后走到大门,由喜娘背上花轿,期间轿不落地,脚更不能落地,直到到了夫家,新郎亲接,才能下地。途中但凡沾了地,都是大忌。”

    程聿沉吟:“轿子里面有鞋印,那就是说新娘子确实是上了花轿的,但在途中消失了……”

    他看着那被拉长的脚印,突然发现抵着椅子木板的鞋印不是在鞋跟,而是在鞋子中间。

    新娘子总不能是坐着的时候立起了脚尖抵在这木板上吧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座板上下来,伸手摸索。

    摸至中间,一块木插松动,他手指一叩,木插弹开,随即那座板也跟着往后弹起。

    底下瞬间出现一个大窟窿,足以滑落一个大活人!

    程聿说道:“找到新娘子失踪的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