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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番外二十四年前(四)

    楚西山带着母亲离开了王府,楚婶虽然问不出他什么缘故,突然要走。但从儿子凝重的神色来看,恐怕原因不简单。

    从船上下来进了山,许是家里养的狗感应到了他们回来,从山上飞奔下来迎他们。

    楚三刀和楚七妹也下了山来接。

    一家人见面分外感慨。

    “回来了,总算是回来了。”楚三刀问道,“你病没事了吧”

    楚婶说道:“好了,没事了,你看我都长肉了。”

    楚三刀又说道:“好好好,可以一起团年了。”

    “爹。”楚西山觉得不对劲,问道,“我寄的信里说了娘的病快好了,您没有收到吗”

    “什么信没有啊。”

    “我前后寄过三封,每次都是两份,一份给您的,一份给明玉的,侍卫都说送到了。”

    楚七妹说道:“没有,你们走后,侍卫一次都没来。”

    话落,一家四口都面面相觑,楚西山只觉事情不好,急忙问道:“明玉呢”

    楚三刀也有些慌了:“她被她爹接走后,就没有回来过。”

    楚婶忙问道:“该不会是把玉儿藏起来了吧”

    “我去桥西村看看。”

    楚西山放下东西就要去,却见楚七妹神情抹上惊恐,错愕地看着他后面。

    一家人齐齐看去,都愣住了。

    十余人手执长剑,冷然地站在林间阴暗处。

    就这么冷冷地、冰冷地看着他们。

    令人瞬间毛骨悚然。

    楚西山护在家人面前,呵斥道:“你们要做什么!你们……是王府的侍卫”

    “抱歉。”赵中擡了擡手,侍卫便冲了过去。

    手起刀落,血溅山林。

    鲜血从他们的身体里淌入河流,染红了这十余丈长的溪流,一直流向广阔的斑斓河……

    赵中淡漠地看着这死去的一家四口,说道:“将山上的东西,还有这四人,都丢进斑斓河中。”

    “是——”

    &&&

    “嘶——”

    陈明玉吃痛地收起被烫着的手指,茶杯悄然落地,砰然碎裂,茶水也洒了一地。

    裴玉蓉忙给她擦手吹拂:“是奴婢该死,没探清这茶水烫不烫手就给您倒了。”

    “没事。”陈明玉皱了皱眉,揉揉眉心说道,“不知道怎么的……心跟被什么死死堵起来了似的,闷得很。”

    一旁的稳婆闫春妮笑道:“快要生孩子的人都这样。”

    “哦……是这样么……”

    “是啊。”

    陈明玉点点头,屋外忽然传来急促的犬吠。

    裴玉蓉说道:“哪里来的野狗在门口叫。”

    陈明玉忽然站了起来,说道:“是我家的。”

    她忙走了出去,果然是家里的猎犬。她蹲身摸它们,却被它们叼了袖子拚命扯拽。

    侍卫一见就要拔剑斩它们脖子,被陈明玉拦住了。

    她问道:“怎么不在家里好好待着”

    “汪汪!!汪!汪汪!!狗疯狂叫着,陈明玉心觉不对,要跟它们走,可是侍卫却出面拦住。”

    “郡主不能走。”

    闫春妮也劝道:“对啊,您这随时都要生了,不能走啊。”

    陈明玉皱眉道:“别拦我。”

    裴玉蓉说道:“让侍卫跟去看看吧,也比您自己亲自去快啊。万一路上您急了摔了,伤着孩子可怎么跟楚家交代”

    这话劝住了陈明玉。

    过了半日,快马来回的侍卫说道:“是郡主的家翁执意要下山,您的姑子怕他又受伤,两人争执的太过厉害,狗子怕是以为两人要打起来,就赶紧跑来跟您报案了。”

    闫春妮和裴玉蓉一听都笑了起来:“真是有趣啊。”

    陈明玉也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那如今没事了吧”

    “没了,他们已训斥了狗,它们也不会再来了。”侍卫说道,“您的家翁让您好好在这里歇着,不必操心。”

    “好。”陈明玉轻轻点头,又摸了摸高隆的肚子。

    快点出生吧,小孩儿。

    夜里寒凉,裴玉蓉早早的就给陈明玉暖了被窝,催促她睡觉。

    陈明玉躺下后那平复的心又反复波动了起来,堵得她心慌。

    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比煎烙饼翻得还勤快。

    最后她还是起床了,思前想后提笔写信给楚西山,让他快点回来,别再贪图富贵了。

    写完后她就要唤嬷嬷来,话到嘴边又收住了。

    她走到门口,听见侍卫和嬷嬷都在隔壁房围炉取暖,便悄然出去,看看隔壁林家的门,便敲了敲。

    一会林有宝来开门,见是她有些意外:“娘子有什么事啊”

    陈明玉低声道:“大哥,您能帮我送个信吗再帮我跑个腿。”

    不等对方拒绝,她就将一袋金银塞到他手上:“耽误不了您多久,您去帮我看看我家翁,再去镇上给我丈夫送个信。”

    林有宝一瞧袋子里的东西,眼睛都直了。他张了张嘴,愣是没拒绝出口。

    他一把拽紧了袋子,当即答应:“行!你告诉我地方,我这就去报信!”

    这宛如夜里一道明灯照来,陈明玉大喜:“多谢了。”

    林有宝记下她说的人和地方,再三保证会去告知,陈明玉就急忙回去了,怕被侍卫嬷嬷发现。

    林有宝回到屋里就一顿拿斗笠衣裳干粮,韩李花瞧见就问:“大半夜的去哪啊你要去见狐貍精”

    “胡说什么呢”林有宝没将钱的事说出来,“隔壁那个娘子让我帮她跑个腿,我去去就回。”

    韩李花气笑了:“她到底是谁的娘子啊是你的啊这么慇勤。”

    “又瞎说。”林有宝一心要去藏宝,不理她。

    可韩李花看出端倪来了,一把抓住他说道:“你可不是这种好心人……她是不是色诱你了”

    “你不要玷污人家的清白好不好!”

    “那肯定是给你好处了!”韩李花扑了过去就去摸他的衣兜,这一掏果然掏出一袋钱来。

    她冷笑,“好啊,这才刚成亲多久,你就自己藏钱了那死老太婆说的没错,我韩李花就是个外人!林有宝,这日子不过了!老娘不过了!”

    林有宝慌了:“祖宗你说话轻点,别让邻居听见回头笑话我们。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吗”

    这好一顿哄,韩李花才冷静下来,问道:“她让你送什么信啊,给这么多钱。”

    “不知道啊。”

    “那……看看不就知道了”韩李花拿了信就拆,林有宝也没拦着。

    两人就在灯下看了这信,无非就是独守的娘子让丈夫快点回家,别贪恋热闹人间的事。

    韩李花说道:“原来她真有丈夫啊,我还以为是哪家的美貌妾室呢。”

    林有宝说道:“还有个口信是给猎山的家翁和姑子的,得爬到半山呢。我得赶紧去,这没六天回不来。”

    “六天你走了我怎么办谁给我做饭地谁种”韩李花死死抓住他,“那娘子自己就要生了,生孩子的人能顾得上你送没送吗别送了,回头她问起就说口信捎了,信送了,她要说没,我们就抵死不认,你还真是个傻子,想自己亲自去跑腿。”

    林有宝还是有点良心的,他为难道:“这不好吧……”

    韩李花瞪眼:“好好,你去送,这天冷得要下雪的样子,你半夜出去碰见大雪,冻不死你。”

    这一说林有宝也迟疑了,韩李花又说道:“你对这小娘子很上心啊,冒死也要去。林有宝这日子你还过不过了!”

    那美娇娘再怎么好看那也是外人啊,林有宝分得清顿顿有肉吃还是一顿有肉吃,急忙说道:“鬼才去,老子不去。”

    说完就把信给撕了个粉碎,韩李花这才放过他。

    一晃十天过去了,陈明玉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再单独跟林有宝说上话。

    林有宝说道:“捎了话啊,送成了信啊。”

    陈明玉问道:“那他们有没有说什么什么时候来”

    “让你好好养身体呢,别太操心,啥时候来没说。”

    陈明玉只问了两句,就见他要走,突然就觉得不对劲,当即质问:“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替我跑腿去”

    “我去了。”

    “我家翁长什么模样”

    “……”林有宝顿了顿,狡辩道,“我哪知道!我见的是个老妇人。”

    陈明玉冷笑:“我婆母还在县里没回来。”

    多日的心烦意乱让她瞬间失了理智,被一个刁民骗了钱,这好似压垮了她最后的期盼,抓了他骂道,“骗子!没有心肝的骗子!我的信呢!信呢!”

    林有宝叫苦不叠,还是韩李花听见动静,冲上来一把推开她,怒骂:“狐貍精,扯谁丈夫呢!”

    陈明玉被推得摔倒在地,还要起身骂人,突然肚子剧痛。

    林有宝一瞧吓了一跳:“血!”

    韩李花都撸起袖子准备对骂了,忽然见她身下有血溢出,吓得急忙拉着丈夫回院子。

    很快裴玉蓉和闫春妮闻声出来,对视一眼说道:“要生了。”

    于是赶紧把她搬进屋里接生。

    隔壁林家夫妻听见里头的惨叫声,心神不宁道:“万一没生好赖我们头上怎么办隔壁那帮人看起来不好惹啊。”

    两人心慌了好一会,林有宝说道:“要不出去避避就去你娘家,待个十天半个月。”

    韩李花也不敢去赌隔壁是良善之人,两人一拍即合,立马收拾东西拿上钱,午饭都没吃就跑了。

    午后安王爷才过来,但陈明玉还没有生下孩子。

    他坐在院子里吹着寒冷阴风,从未如此紧张过。

    ——女儿一定要平安。

    ——孩子最好生下来就是死胎。

    到了下午,临近天黑,婴儿的啼哭声终于划破村庄。

    安王爷猛地站了起来,那稳婆闫春妮将襁褓抱了出来,欢喜道:“恭喜老爷,是个男孩啊。”

    “呵……”安王爷看也未看那孩子一眼,只是一个眼神示意裴玉蓉。

    刚一起出门的裴玉蓉一手捂住婴儿的嘴,也不知道给他喂了什么,婴儿竟直接止住了哭声,随即又进去。

    片刻闫春妮就听她哭喊道:“小姐,是个死婴——您生了个死婴——”

    闫春妮错愕,她急忙看手中婴儿,还喘气呢!

    安王爷从怀中取下一块貔貅黄玉塞进闫春妮手中襁褓上,冷声:“我知你缺钱,这黄玉足以让你解决当下困境。”

    闫春妮顿了顿,安王爷又道:“拿上钱,把孩子掐死。”

    “这位老爷您这是!”

    稳婆还想说什么,旁边的暗卫赵中就拔了剑:“走。”

    她心头一怵,迎面对上两人冷厉满是杀意的眼,突然就知道为何他们愿高价让她来这里待命接生。

    原是看中她缺钱,觉得她会听命他们,杀了这孩子。

    闫春妮抱着孩子在夜色下随暗卫离去,她边走边抱紧襁褓,这孩子还温热着,是活的啊……

    怎么就能杀了

    对一个孩子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闫春妮满眼含泪,她是一个稳婆,是替人接生的,不是来杀生的。

    走到河边,她强忍恐惧说道:“这孩子我杀不了,大爷您要下得去手就您来吧。”

    赵中瞥了她一眼:“杀婴儿是要下地狱的。”

    “……”闫春妮再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仇啊!”

    赵中“嘶”地拔剑,站定河边,朝河流示意:“扔。”

    闫春妮愣了愣,又见他的剑尖指来。

    她深知她再不动手那死的就是婴儿和她。

    闫春妮一狠心,将襁褓放入河流中,落泪道:“小娃娃,欠你的我来世再还你……”

    襁褓入水,因外头裹的是极好的绫罗绸缎,一时未透水,便这么飘在阴暗的河流上。

    赵中举起剑,一刀劈在闫春妮的背上,将她踹进水中。

    让她和婴儿一起死在冰冷的寒冬河水中。

    冷冷严冬,冷冷寒风。

    拂得人不敢出门。

    山林的夜晚更加冷了。

    可宋红梅感觉不到。

    “孩子……我的孩子……”宋红梅跪在河边,亲手将出生没几天的孩子放进河里,与其掩埋在土里让野兽挖出来吃了,不如让他沉入海里,和天地共生。

    她无力绝望地哭着,怨恨这天地为何对她如此不公。

    怨恨她当初怎么会嫁给叶明义。

    “孩子……”宋红梅痛哭,她崩溃了。

    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她看着越漂越远的襁褓,终于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那边奔去。

    一起死吧。

    娘和你一起死!

    不要丢下娘!

    她哭着奔向襁褓,可夜色太黑,只是三四丈的距离就看不见了。

    “啊——”

    宋红梅哭喊着拍打水面,可也没有停下脚步,一步一步往深水走去。

    “娘来陪你了……不要怕……”

    冰冷的河水已淹没到她的胸口,她突然觉得要解脱了,竟是全身都轻松了起来。

    忽然那飘远的襁褓又回来了,从另一边河道口汇聚而来。

    她愣了愣,伸手抱起襁褓。

    里面的婴儿也才出生不久,但他的小脸蛋是温暖的。

    宋红梅怔然。

    河水拍打着她的身体,一晃一晃,她也像水里的浮萍那样,跟着一晃、一晃。

    她愣了很久,终于紧抱襁褓,拖着快僵硬的身体回到了岸边。

    她将襁褓放下,借着隐约夜光低头看着这个在喘气的孩子。

    看着看着,挤压在身体里的痛苦似找到了闸口,轰然倾泻。

    她悄然落泪,将他抱住。

    “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