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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番外八年前(二)

    她十三岁的时候,爹娘忽然让她上桌吃饭了,还让她吃满满一碗白米饭,甚至给她夹肉。

    林望天看得满眼冒火,说道:“她凭什么分我的肉!”

    林秀秀也好奇,为什么突然给她吃白米饭了

    夜里她起来去茅坑,看见母亲正守在茅坑门口等弟弟出来。

    弟弟还在嘟囔:“都怪你们!她分了我的肉,我饿死了!拉不出来!”

    韩李花安抚说道:“你姐明年就要去嫁人了,不养胖点谁要啊瘦的不好生养,养点肉换多点钱。”

    “我不管!你们养她去吧,我不吃饭了!”

    “小祖宗你怎么就听不懂呢卖你姐的钱,以后也是用在你身上啊。”

    “我不管!!凭什么给她吃肉!”

    ……

    林秀秀收回了脚步,静悄悄退了回去。

    所以说啊,爹娘突然对她好不是没有缘故的。

    林秀秀晚上没有失眠,这十几年来她遭的罪可不少,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依旧吃好喝好,甚至还特地去夹林望天面前的肉。

    林望天光瞪眼,见爹娘不站在他这边,仰头哇哇大哭,连筷子都摔了。

    林秀秀吃饱了就收拾碗筷出去,任凭他鬼哭狼嚎。

    从这天起,林秀秀无论爹娘让她做什么……除了顺从就是更加顺从,吃的也是给什么吃什么。

    到了第二年开春,她果真长了许多肉。

    因这大半年风吹日晒的活也干的少了,模样也开始长开,村人见了都夸她有福相,是个小美人。

    名声一响,附近乡里的媒婆就闻风而动,赶来林家看人。

    每逢来人,韩李花就将林秀秀喊过来,让媒婆仔细端详询问。

    上看头发眉毛眼睛,下看手指脚趾,媒婆几乎是一看一个满意,欣喜地回去跟主家说,再来林家商议聘礼。

    眼见女儿成了香馍馍,夫妻俩就更紧要她了,干脆活也不让做了,好好把手给养嫩了,如此才更显福气。

    村里隔三差五便有人挑着担子来卖糖,林秀秀每回都向他们要几枚铜钱,说去买糖解馋。

    这点钱也没多少,夫妻俩也是有求必应。

    但只有一个要求——

    “一会那媒婆来了,你可要端庄地坐在那,人家问什么好好答话!”

    “嗯嗯……”林秀秀拿了钱,却并不用,而是攒起来。

    到了初冬,万物寂静沉睡的季节里,夫妻俩终于在“价高者得”的竞价中,敲定了林秀秀的夫婿。

    林秀秀不知道那人到底是六旬老头还是七旬老头……因为他们似乎也怕她不乐意,答得支支吾吾的。

    她便想,定是七旬。

    夫妻俩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心中暗喜,这女儿真是生得值啊。

    林秀秀说道:“爹,娘,那人年纪太大,我嫁过去肯定是生不了孩子的,过几年他死了,你们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趁着现在他高兴,要擡我做妾,你们再要多一点聘礼吧。”

    “还要”韩李花有点拿不定主意,“好像已经有点多了……再多人家恐怕不肯给。”

    “怎么会呢”林秀秀说道,“媒婆说那大老爷见过我,可满意了。为了弟弟着想,还是要多一点钱吧。”

    夫妻俩相视一眼,也觉得得要多点,于是又跟媒婆打了招呼。

    媒婆骂骂咧咧去传话,骂骂咧咧来回话,几番较量,又给加了三十两银。

    两人大喜,媒婆临走前说道:“你们这是把自己的孩子当金蛋卖啊,可是一点都不替她嫁进夫家后着想。钱拿了那么多,等大老爷腻了,大太太手段又厉害,她怕是过得比丫鬟都不如!”

    她说了一通,见两人根本没在听,气呼呼地走了。

    林秀秀这时走了出来,说道:“爹,娘,我从小就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那边也说了,我出嫁那天会给我送一些,可回头是要还回去的。所以我想买一件便宜的,给我匀五两银子吧。”

    韩李花瞪眼道:“多少五两这可太多了。”

    “不多啊。”

    “多!”韩李花想来想去,怕她不听话,一咬牙给了她五十枚铜板,“不能再多了!”

    林秀秀展颜:“明天我就去买首饰。再给爹爹和娘买两身新衣裳,哎也不知道这钱够不够……”

    一听她要给自己买衣服,两人都不吭声了,那准能将这钱用得完,还有什么剩余的钱

    这钱拿出去又花在了自己的身上,这一两银子也不至于那么让人肉痛了。

    林秀秀第二天就跟着村里的婶子出门了。

    走到门口时她看了一眼隔壁紧闭的大门,又擡头望向后山。

    临安哥哥,我要走了,恐怕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她深深看着,终于不舍地收回视线,对门口吐舌头的大黄招手:“走,大黄。”

    大黄想也没想就跟她走了。

    婶子们有说有笑地朝渡口方向去,还调侃林秀秀是待嫁的小媳妇。

    林秀秀只是低头笑笑,没有任何反驳。

    到了渡口,八人买了船票,林秀秀走上船,见大黄蹲在那不上来。

    她伸手道:“来,大黄。”

    大黄乖巧地蹲着,擡头懵然地看着她。

    林秀秀盯着它坚定说道:“走,大黄。”

    离开那个家,否则你迟早会变成第二个大黄,成为林家锅里的炖肉。

    可大黄歪了歪脑袋,转身就奔着家去了。

    “大黄!”

    林秀秀要下船抓它,却被婶子一把抓住:“秀秀你要去哪船都要开了。”

    旁边的婶子也说道:“对啊,你又不是不回来了,怎么还舍不得一只狗了。”

    林秀秀张了张嘴,停下了步子。她看着远去的大黄,轻轻叹了一口气。

    船到了镇子上的渡口,大伙就下船了。

    林秀秀跟着大家进了热闹的集市,这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透着一股很快就要过年的热闹气氛。

    婶子们主要是为了买料子,还有白糖盐巴,还有一些香料,等北风再大一点就可以腌腊肉了。

    她们买好东西,在街头相聚,陆陆续续回来了人。

    等好半天都不见林秀秀,又等了会,才有婶子反应过来,猛拍大腿:“坏了,该不会是被人牙子拐走了吧”

    众人立刻慌了起来,急忙分散去找人。

    此时林秀秀早已借着热闹的人群直奔渡口。

    船仍在渡口,停泊等这个渡口的客人。

    等林秀秀气喘吁吁赶到时,船也快开了。

    她果断上船,船主问她要去哪里,她将身上的钱拿了出来,问道:“可以买到哪个渡口的”

    船主看着她手上的铜板,说道:“再走三个渡口差不多了,在麒麟县下船吧。”

    林秀秀想了想,这里是卧龙县,与麒麟县临界,听说也是个大地方。

    她说道:“就到那吧。”

    付了六十个铜板,她身上就只剩十六个铜板了。

    啃馒头也能吃上好几天。

    只要在这几天里找到活干,就没事。

    只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活哪有那么好找呢

    一来她是小姑娘,二来如今冬日活少,三来她年纪太小又长得好看,倒招来了黑店。

    折腾了五天,她没钱了。

    还精疲力尽。

    林秀秀只能把自己的脸抹黑,捡了个破碗在街上乞讨。

    只是天越来越冷,她有点熬不住了。

    但她没有后悔逃出来,与其嫁给老头,还不如死在外面的严冬里。

    到了第七天,她没有讨到一点饭,上门跟人家讨,也是被驱逐。

    快到夜里,她裹紧身上的薄衣裳,一步一步走回她住的破庙。

    今日这里好像格外安静。

    她走进去一看,地上有大滩大滩的血,像红花绽放。

    再擡头,前面趴了一个人,直挺挺的,一动不动。

    她就站在那,看了好一会,确定他没有呼吸了。

    死了。

    林秀秀刚才瞬间死沉的心骤然砰砰跳起,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绪,往后退了一步,退到门口,背后却扑来一阵阵刺骨寒风。

    她的心跳了很久,直到感觉到背都要被冻僵了,她才走了回去,窝在破庙的角落里,拿茅草盖住自己。

    在被冻死和吓死之间,她选择了吓死。

    可当她真正和尸体待在一起时,她借着微弱的火堆看见他身上衣裳的补丁,又觉得死者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凶手是谁

    为什么要杀他呢

    她看着看着,在饥寒交加中睡着了。

    好饿啊……好冷啊……

    可她脑子里都是暖暖的床褥,香喷喷的饭菜。

    她多想吃遍天下美食,住在大宅子里,有疼爱她的爹娘,有好看的衣服首饰。

    她不叫林秀秀,不是那个弟弟可以取名叫望天,她却只是普普通通的秀秀。

    她也要有很大气很好听的名字。

    叫什么好呢……

    她搜寻了自己所知道的并不多的诗句,那还是来自宋临安呢。

    对,叫林飞鱼吧。

    多大气呀。

    庞然大物,不是渺小如蝼蚁,没有人可以伤害它。

    她想着想着,愈发困倦。

    “喂醒醒,死了没”

    不知道什么东西戳在了她的肩膀上,她缓缓睁开眼,感觉已经饿到没有什么力气了。

    火堆已经灭了,眼里都是对方手里的火把光芒。

    她擡手遮挡,那人说道:“没死啊秦老头,她没死。”

    那叫秦老头的老人哼了一声:“我就说她没死。我看过那么多死人,死没死一眼就能看出来。”

    “是是是,您厉害。”

    林秀秀缓了好一会才看出他们穿着衙门的衣服,这是来查命案了

    她说道:“我不知道死的人是谁,也没见谁来过。我在这住了五天,今晚回来他就死在那了。”

    衙役诧异道:“那你不怕啊”

    “不怕。”

    秦老头这时从尸体旁起身,盯着她问:“为何不怕”

    林秀秀坦然道:“比起怕死人,我更怕自己在外面冻死。而且死人没有什么好怕的,谁在死之前不是个活人”

    衙役们都觉得新奇:“这小姑娘的胆子可真大啊。”

    秦老头也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打量的笑:“你不想死”

    “不想。”

    “那你跟着我干活吧,我缺个帮手。”

    衙役笑道:“秦老头,你可算是肯松手找帮手了啊。”

    “呵。也要看她敢不敢啊。”

    “我敢!”林秀秀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说这两个字。

    火把烧得灼热,热烈的光映在她的眼里,将那坚毅映得更深,更炽热。

    林秀秀颤颤站了起来,哪怕是一身破旧衣裳,满脸黑泥,也好似一颗明珠站在那里,熠熠生辉。

    秦老头问道:“你叫什么”

    她顿了顿,擡头说道:“林飞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