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景淮说:“上午的训练已经做完了,我把休息时间攒在一起,不会耽误下午的课,你放心。”
他声音听起来很内疚:“很抱歉,除了这些,什么也不能为你做。”
闻清音心中突然涌起某种陌生的情绪,挤得她心脏发涨。
她哀叹一声,跌坐回椅子上。
舒季媛吓死了,忙跑过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起身时带倒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严景淮吓一大跳,在电话那头追问:“出什么事了!”
闻清音捂着胸口,露出诡异的笑,好像要毁灭世界的大反派:
“你看这事整的,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
她问严景淮:“你说过,你那个节目没热度,对吧。”
严景淮参加的节目叫‘音乐大顽家’,是个音乐比赛类节目,邀请众多音乐制作人,通过不同风格的编曲,带领大家领略音乐之美。
这节目的优点是专业性强,请的都是业界大牛。缺点是,嘉宾都很低调,没有任何热度。
闻清音盯着电脑电脑,冲自己名字后鲜红的‘爆’笑得核善:
“小闻董的便宜,那么好占吗。”
今天注定是吃瓜的一天。
午餐时分,两辆印着‘六方音效’的粉色小型货车穿过闹市,嚣张地停在‘Enormous’办公大楼门口。
陶轩拿到融资后,在第一时间重新装修办公大楼。整栋楼现在精致又摩登,已成为网红景点。
打卡的人本就不少,见有热闹可看,都聚拢过来。
陶轩听见风声,从自己办公室往下看,对‘六方音效’四个大字哑然失笑:“不愧是小闻董,排场真大。”
公关经理问:“要驱散人群吗?”
“为什么驱散。”陶轩说:“我们官司赢了,该心虚的不是我们。”
他下巴一扬,指着下面,“你下去看看,她这又作什么妖呢。”
见管事的出来,货车司机跳下车,往公关经理手里塞了份文件。接着二话不说,揭开车来不及阻止,两个后车厢缓慢地升高,无数枚硬币倾落在‘Enormous’门口,堆积成两堆银色的山。
等最后一枚银币落下,车厢已经和地面成五十度角,粉色车厢里,用黑笔画了两个中指,正对着‘Enormous’总裁办公室。
在众人的惊呼里,司机小哥笑出两排白牙,“一万块,一个钢镚不少,请查收。”
经过广大吃瓜群众全程直播,不到十分钟,这则视频火爆各大社交平台。
闻清音刚平复的热度,再一暴涨。
这时关于她最后一则传闻开始发酵,网上的耳机发烧友自发组织起来,晒出过往‘Enormous’抄袭‘六方音效’的证据。
“年轻人,不讲武德。”
陶轩盯着两座银色小山,声音依旧温柔,脸色却阴沉的可怕。
但他阴沉早了,闻清音不讲武德的地方还在后头。
就在舆论最**时刻,闻清音给‘六方公司’开了官方账号。
该账号没发表任何言论,只是在众人热切地注视下,转发了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消息:
‘音乐大顽家’的播出预告。
一个没什么名气的节目,硬是蹭着这波热度,全民皆知。据节目组透露,他们甚至接到赞助电话。
舒季媛隐隐有些不安,“这波宣传走的太妙了,谁在帮我们打配合。”
闻清音盯着电脑屏幕,满不在乎道:“谁知道呢。”
“她想现身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的。”
万众瞩目中,‘音乐大顽家’开始录制。
严景淮和老周是同组搭档,两人一大早赶去节目现场,遇见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五六十岁,穿中山装,胡子刮得干静,头发规规矩矩梳起来,整个人仙风道骨,气质脱尘,一看就是个艺术家。
严景淮犹豫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蒋教授,您还记得我吗,我是——”
这人是音乐学院教授,严景淮的大学老师。
据节目组说,老先生本来拒绝了他们的邀约,但不知为什么,后来又肯来了。
“严景淮!”蒋教授一看见他就生气:“这些年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来上学!”
面对师长,严景淮不敢隐瞒,把自己勇闯娱乐圈惨遭失败的经历告诉他。
蒋教授并没责怪他什么,只是说,“有时间还是先回来把书念完,如果你学费有困难,我可以帮你介绍兼职。”
他态度不冷不热,却能看出其中关心。严景淮真心实意的道了谢。
临走前,蒋教授说:
“我以前说过,你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这句话。我再没遇到过你这种天才。”
“你要好好保养你的天分。”
严景淮握紧门把手,没说话。
他离开后,助理好奇,“他就是您常常提起的小师弟,你就是因为他才来参加节目的?”
蒋教授拿出保温杯:“璞玉,人皆想琢之。”
闻清音本想和严景淮一起过来,但出发前有个零件供应商找她,她只能先去工作。
好在时间来得急,等她赶到,节目还没开始录制。
她在后台溜达一圈,没找到人,只好给严景淮打电话,让他过来接她。
严景淮的休息室很小,位置又偏僻,只三塑料椅子,大排档用的那种。
闻清音觉得他被怠慢了。
她冷下脸:“负责人呢?”
严景淮忙冲陈序使眼色。陈序拉着周和颂,对老周说:“快抽签了吗,我们去看看。”
三人呼啦啦走了,还贴心地关上门。老周不知想起什么,特意回来一趟,叮嘱道:
“严景淮,你好好说话。她是关心你,你们别吵架。”
严景淮拉着闻清音的手,让她坐自己位置上:
“今天是第一次录制,节目组没经验,休息室不够。蒋教授你知道吗,我们音乐学院的教授,春晚常客,拿过奥斯卡最佳配乐。他那个休息室比我的还小呢。”
闻清音的脸色并没因为这话缓和:“我为这节目花那么多钱,工作人员却虐待我的嘉宾。”
被虐待的嘉宾真没把这事放心上,还帮工作人员开脱:
“工作人员也很忙的,你送来的音响器材太好了,他们都忙着调试呢。比起我们,那些器材更重要。”
想起那些高端的器材,他忍不住兴奋起来:“小闻董大出血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来给我们用。”
见他这样子,闻清音更生气了:“严景淮,在你心里,自己还没那堆机器重要吗。”
严景淮不解。
那可是世界最顶级的器材,他确实没有。
闻清音气得想打人,“严景淮,你比那堆废铜烂铁重要多了。”
严景淮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装出心惊胆战的样子逗她开心:
“就是把我论斤卖了,也买不起你的音箱和话筒。你这也太偏心了。”
闻清音认真说:“我就是偏心你啊。”
“那堆东西,公司仓库里有很多,你想就去拿。”
“但你只有一个。”
“最近我才想明白了一件事,爷爷走的时候我为什么那样伤心。因为我失去了唯一无条件偏心我的人。”
“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事,就算我跟全世界作对,他也会站在我这边的。”
“最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这样,就是要无条件地偏心他。”
“严景淮,我现在可能还做不到无条件偏心你,但我就是偏心你。”
“我不想看见你受委屈,一点点也不行,谁也不行。”
严景淮大脑一片空白。
他知道自己似乎听见了了不得的话,但又不确定,自己到底听见了什么。
有一股暖流走遍他的全身,蒸的他喉咙发涩。
莫名其妙的,他委屈起来。
自爸爸去世后,他的心便缺了一块。而现在,闻清音似乎把缺失的部分补充完整了。
他忍不住拥抱她。
闻清音却误会了这个抱抱。
结合以往的经验,她以为严景淮被自己气哭了。
她有些无措,僵硬地拍他的背:“对、对不起,我、我不去找制作人麻烦了了,你不要哭啊,你别哭嘛。”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拉来,老周愤怒地冲进来。
陈序忍笑跟在他身后,再后面是嚎啕大哭的周和颂。
严景淮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失态,默默别过脸,把眼泪憋回去。
闻清音挡在他前面,替他吸引注意力。她问:“你们怎么了?”
老周脸色更难看了,周和颂也哭得更大声。只有陈序,忍不住笑出声:
“嘎嘎嘎嘎嘎嘎,颂颂抽到了‘甜糖’嘎嘎嘎嘎嘎。”
这期节目是预热,就是场表扬赛,给节目炒热度。
本场比赛,几位音乐人不用写新旋律或改编歌曲,他们只要用自己擅长的方式,演绎抽到的音乐即可。
‘甜糖’是女子偶像组合‘甜心少女’的热门单曲。听名字也知道,这组合是萌妹路线风格,甜甜蜜蜜,十分可爱。
闻清音不知道‘甜糖’是什么,严景淮却是知道的。他扶额:“二颂手在屎里开过光,你们竟敢让他抽。”
老周委屈,“妈的我就走神了几秒钟,这牲口已经把签子拿回来了。”
周和颂已经哭得不成人样了,“怎么办啊,我可是硬汉,卖血都不卖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