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杰不信:“那块地,要不是你一直竞价,我家也不会——”
“我要拍哪块地,关你什么事。”闻清音说:“当时和你家竞拍的还有另外三家,要不你一家一家问问。”
“你!”崔杰凶狠地看着她,泪突然流下了,“间间求求你,救救我爸爸。”
“你那么有钱,随便借我一点,就能帮我家渡过难关。”
“求求你了间间,咱们俩可是一块长大,我爸妈都拿你当亲生女儿看的。”
闻清音真服了他这睁眼说瞎话本事。
她说:“这话你糊弄别人就算了,怎么自己还信了。”
崔杰急了,“你敢说我爸妈对你不好,他、他们——”
崔杰想了半天,确实想不出自己父母为闻清音做过什么。
他只好又拿出两人那点交情,“都说一日夫妻——”
闻清音听他说这种话就反胃,把人推开,“滚开。”
崔杰没留意,一踉跄摔到地上。
见她开车走人,崔杰挣扎爬起来,追在后头喊:
“闻清音,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没人性,早晚遭报应……”
闻清音按开车窗,冲身后比了个中指。
距离‘音乐大顽家’第二期录制只剩下四天。
比起第一期的表演赛性质,第二期专业性更强。
严景淮不是没看见网上的非议和诋毁,虽然假装不在乎,心里其实憋了口气,数着日子想证明自己实力。
经过几轮投票,第二期的主题终于确定了。
是民乐。
这是严景淮和老周都没接触过的领域。
倒不是节目组有意为难他们,只是最近国潮复兴,他们又蹭热度。
老周最近一想起这事就捶周和颂,周和颂委屈:“凭什么赖我,我每天话那么多,每个选项都奶过。”
老周参加这节目完全为了捧严景淮,他很发愁,“要不咱们民乐改摇滚?”
“混搭风偶尔玩一次是新鲜,玩多了别人该怀疑咱们江郎才尽了。”严景淮挺自信的拍他肩膀,“没事,我能搞定。”
他看看时间,“我该去练习啦。”
老周嗤笑,“还跟我这装逼。”他冲严景淮喊:“你悠着点,当心你的腿。”
严景淮没回头,只是潇洒的冲他摆摆手。
“好帅哦。”周和颂学着严景淮样子发花痴。
老周看他就上火,没好气说:“你作业写完了吗。成天瞎胡闹,陈序说你两句你还哭上了,你是不是欠捶。”
周和颂拍马屁,给他老叔捏肩膀,“您怎么还跟我见外呢。咱们家谁是学习的料啊。”
老周觉得他侄子说得对。
他很发愁,“咱们家基因也太拉垮了。以后咱俩混不下,还得回老家放羊。”
周和颂很有义气,“带着老大和序序噢。”
他还挺高兴,“放羊多好玩啊,咱们把羊扔山上,然后咱们四个搁山上唱歌——”
蒋教授从休息室出来,正好听见这话。
他本就认定老周带坏了严景淮这天才,现在又听见他纵容小孩辍学,自然没有好脸色。
老周平白给他瞪了一眼,十分莫名其妙。他问周和颂,“你招他了?”
周和颂早躲他叔身后了,“我都没和他说过话诶。他不是老大的老师嘛,他看起来好严肃的,我怕他抓我回去学习。”
才出摄影棚,严景淮就看见等在车边的陈序。
这小子最近不知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见他就躲。
就像现在,两人视线才碰上,他便麻溜钻进了后座。
严景淮迈开长腿,几步到了车子前。
他拉开后车门,“周和颂的人生格言是什么?”
小周同学嘴是真的碎,话又多又没营养。陈序老半天才捞出句有意义的话:
“打不死他的,都让他更废话?”
严景淮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于是挑明:“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他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陈序打算抵赖到底,摇头说:“没有啊。”
严景淮跟闻清音住久了,多少学了土匪作风。
他也不跟陈序废话,后头三根安全带全扎他身上,给陈序绑得结结实实。
严景淮边掰手指边问:“现在有吗?没有也没关系,哥帮你想起来。”
陈序哭丧着脸,“你怎么和你老婆一样,简直是土匪。”
严景淮一愣,竟然和闻清音有关。
陈序哭丧着脸,交代了闻清音‘碰瓷式交换情报’。
他费力的伸出手,拉起严景淮衣袖:“她有没有嫌弃你?”
“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她们女人不懂,景淮哥我觉得你超帅的。”
严景淮看向自己疤,原来因为它。
闻清音并没提起它们,她像不知道一样。
这是严景淮隐瞒许久的秘密,如今大白天下,他却没有想象中的惶恐。
他确定,闻清音不会嫌弃它们。
他拍陈序的手,嫌弃道:“小爷可有老婆了,别趁机占我便宜。”
周和颂正好这时过来,听见‘占便宜’三个字,眼睛瞪得滚圆。
他看看给绑的木乃伊似的陈序,又看看严景淮,捂着胸口溜进副驾驶,生怕这俩人玷污了自己。
华灯初上,城市的夜总是很繁华。人们三五成群的,买醉或者通宵玩乐,为这个夜晚记一笔寂寞的注脚。
严景淮以往很害怕深夜。
他总觉得自己会死在某个寂寥惆怅的夜晚。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觉得路灯很温暖。
那些蜿蜒远去的光,是他回家的路标。
屋里很黑,只玄关亮着暖色小灯。换好拖鞋,严景淮失望地看向闻清音的卧室。
卧室也是黑的,闻清音已经睡下。
他叹气,竟然忘了今天是周六。
和闻清音同居这些日子,他总结出一些规律:
这人周日穿长衣长裤的老干部睡衣,周一是可爱棉质睡衣,周二是长袖睡裙,周三穿大t恤,周四吊带睡裙周五是吊带背心和短裤。
今天是周六,他很期待她穿什么。
他还没在周六晚上见过她。
他突然很渴,去厨房找水喝。
冰箱上多了个冰箱贴,是个搔首弄姿的络腮胡大叔,下面压了张便签,用黑色笔写了三个加粗大字:快看我!!
严景淮凑近一看,闻清音说,她给他留了晚饭。
按照纸条的提示,他在微波炉里找到一个挺粗糙的三明治。
面包烤的不错,颜色是漂亮的焦糖色。里面夹着的蛋和肉就有些不忍直视了。
蛋没煎熟,是溏心的,午餐肉片又烤糊了。
想想闻清音笨手笨脚为自己做饭的样子,严景淮很高兴,又担心她受伤。
他给这份宵夜吃清醒了,洗漱过后,继续去书房工作。
他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己椅子上,却总感觉今天的书房有些奇怪。
他环视四周:
书架上没有新的垃圾,很好。
小黑猪崽乖乖坐在巨大熊肚脐眼上,很好。
蓝胡子的小屋也开着门——
等一下,蓝胡子家门开了!
这小区安保很好,贼是没法进来的。
所以,难道是,闻清音忘了锁门!
严景淮来到小屋前,良心和好奇心激烈的打了一架。
三十秒后,良心失败了。
我就看看。严景淮告诉自己,闻清音又不打扫卫生,里面得脏成什么样了。
我进去看看,顺便收拾一下。
这样想着,他迈出了罪恶的第一步。
门并不常用,开起来很涩,‘吱呀’一声惨叫后,严景淮愣住了。
屋里灯光昏暗,并不耽误严景淮看清脚下。
翻开的漫画,薯片包装袋,酸奶,宝格丽项链,卡地亚手镯,果冻,面包,劳力士表,辣条,星球杯,小饼干……这些东西像被人在盆里搅过,随意泼在地上。
他还看见一条黏了无花果丝的丝袜,上面被融化的麦丽素染出一小块黑,收口处还黏了块橡皮糖。
严景淮的洁癖瞬间发作,他不能呼吸了。
他后退一步,想离开这噩梦般的地方,屋里的灯却在这时亮了起来。
前方的‘垃圾山’里突然长出个人来。
此人穿老大爷同款跨栏背心,花裤子,一脑袋头发鸡窝似的。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严景淮也能看见她上头沾了瓜子壳和棒棒糖纸。
他目瞪口呆:“你、你是谁。”
闻清音抓抓头发,糖纸和瓜子皮抖了两下,依旧顽强的待在上面。
“竟然被你发现了。”
闻清音拿光溜溜的脚丫子指着对面,“有惊喜哦。”
对面墙角有顶马戏团帐篷,红色竖条纹,半米高,孤独的伫立在‘垃圾堆’边,像守护麦地的稻草人。
严景淮告诫自己不能骂脏话,小心翼翼用脚划拉开一条路。
站在帐篷前,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转头看向闻清音,只见她满脸的真诚和坚定。
他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给垃圾堆吓出疑心病。
就算蓝胡子在家藏了人脑袋,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吓人。
他拉开帐篷拉链。
下一秒,流出来的零碎把他淹没。
张牙舞爪的鬼怪手指套,鬼娃回魂玩偶,鲨鱼吃了我的脚,吹泡泡机,长米老鼠头的蝙蝠,还有疑似抢银行的脏辫络腮胡头套。
最大的也只有手掌大小,闻清音却能攒满整个帐篷。
严景淮觉得自己像个得道高僧,在闻清音嚣张的笑声里,四大皆空。
怕他还有机会生还似的,闻清音从咪咪虾条和粘牙糖下翻出平板电脑,拿裤脚擦去屏幕的油花,在上头戳了几下。
“还有好东西给你看。”
白色幕布从房顶缓缓落下,推倒小帐篷,剩下的小玩具们倾巢而出。
严景淮麻木地低下头,满身肌肉的皮卡丘和杰尼龟正猥琐地冲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