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才听不见,很不习惯。”
“我不习惯戴助听器,也不习惯听不见声音,更不习惯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我。”
“那时我也不懂事,每次出门,我总把助听器摘下,偷偷扔掉,然后告诉妈妈和爷爷,是不小心丢的。”
“有一次,我过马路时,有一辆摩托车闯红灯了。我那天又把助听器扔了,我听不见。”
“我当时离他多近呢,我甚至可能看清他的唇语,他大喊‘快闪开,你活够了’。”
“那时我太小了,已经吓傻了。除了眼睁睁看他向我撞过来,什么也不能做。”
“我真的以为我会死。”
“但是这个时候,她来了。”
“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跳下来的。她就冲到那个骑手脸上,把他撞到一旁。”
像担心他不信,闻清音说:“我确定没看错。”
她指着毯子上的小胖猫,“你看,她小腿上有花纹,耳朵这里还被我摸秃了。那只猫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闻清音着急时眼睛总瞪得圆滚滚的,和小胖猫有些像。
“不要胡思乱想啦。”严景淮吻她额头,“她绝对就是特意去救你的。”
“我还以为你也像妈妈和爷爷一样,以为我吓傻了,产生错觉。”
闻清音笑的很得意,“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相信我的。”
严景淮点头,“因为我就是这只小猫变的。”
他一本正经指着自己小腿,“你看,这就是证据。”
他身体上有她的名字。
闻清音轻轻摸了摸,小声说:“你才不是小猫咪,你是狐狸精。”
严景淮不正经的扯开T恤领子,露出自己的锁骨,“公主陛下,被我勾引了吗。”
他油乎乎地飞个媚眼,因为长得好看,并不显得腻。
在淅沥沥的雨声中,两人笑着闹着一起。
至于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灰色水泥浇筑了这个世界,粉色的绮梦就该做点缀。
晚饭吃的是粽子,贺一泓和钱律师包的,严景淮厉屿晨他们打的下手。
照往年习俗,吃饭之前,闻老爷子总会说点什么。今天他不在了,闻裕明自动接下了这份重担。
他早有准备,写了一篇演讲稿,声情并茂开始朗读。
他做了几个月总裁,养成所有老板的坏习惯,不分场合秀存在感,还不允许别人开小差。
不管是谁,只要走神,他都要点名。
闻清音本打算忍忍就过去了,哪知她爸没完没了了。
她才想骂人,管家爷爷过来说:“小小姐,有您的电话。”
闻裕明也不抒发感情了,质问道:“谁找你,什么事,为什么不找我!”
他这总裁来的心虚,所以特别警惕。
闻清音懒得跟他废话,出去接电话了。
贺一泓可算逮着机会,利索地给他拆个粽子,“你尝尝,是你喜欢的蜜枣粽。”
赶紧用吃的堵上你的嘴。
他也不给闻裕明任何反抗机会,招呼道:“动筷子,动筷子,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闻裕明不依不饶,“不是,她一个小姑娘,有人电话打来家里,你们都不担心吗。”
他点名严景淮,“严景淮,你不担心吗。”
严景淮很怕跟老丈人聊天。
怎么说呢,憨批如周和颂,做事也能叫人踅摸出个逻辑。可他老丈人不。
闻裕明那脑子长的很是随心所欲,正常人可琢磨不透。
严景淮端出大房姿态,笑容雍容华贵,“我相信她。”
眼看老丈人又想说话,他赶紧补充,“总归,她最后是要回来吃饭的。”
这话不知道触动闻裕明哪根神经,他可算消停下来,若有所思盯着眼前的碗。
严景淮的手机突然震起来。
他偷摸一看,是大小舅子和嫂子发来的感谢短信。
再抬头,贺一泓和钱律师也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天下苦闻裕明久矣。
不过闻裕明也没消停多久,闻清音很快回来了。
他立即阴阳怪气起来:
“不愧是户主,业务真多,吃个饭也不消停。你爷爷可真没白把老宅给你。”
他才说完,贺一泓和钱律师立即按住桌子。
闻清音没动手掀桌子。
她严肃看着闻裕明,问:“你在外面有私生子?”
众人惊讶看向闻裕明。
贺一泓反应最为激励,一耳刮子抽他脸上,“你大爷的闻裕明,你当初答应我什么了!”
闻裕明给这消息砸懵了。
他比所有人都惊愕,茫然的看着闻清音:“我、我没有啊。我没有吧?”
“你、你接到谁的电话了?”
贺一泓想把他另半边脸也抽上。
闻清音慢条斯理说:“我就诈你一下。”
“没有很好,继续保持。”
闻裕明脑子那根弦现在才连上,脸火辣辣疼起来。
“你大爷的贺一泓,竟敢打你哥,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刚想锁贺一泓的喉,闻清音又问:“所以,您死了之后,咱们家的钱都归我,对吧”
闻裕明没好气道,“不然呢。我把那些钱换成金条,再给自己修个陵,等着别人来盗?”
“那我就放心了。”
闻清音理直气壮说:
“所以你现在的确是吃我的,住我的。”
“我对你也没太多要求。请少说话,多吃饭。”
这还是道逻辑题。闻裕明那个大脑缓了十秒才明白:
“闻清音你是不是有病!”
“你给我过来,老子今天非教训你不可。”
他不能容忍这种不孝子,想冲过去打人。贺一泓和钱律师赶紧拦,叫他冷静,别没事找揍。
闻清音有恃无恐,学闻裕明的语调阴阳怪气:
“哎呦,怪不得说坏人都变老了。你瞧瞧,这白吃白喝我的,还要打我,真嚣张呢。”
“你#¥%……!”
闻裕明还想骂人,贺一泓忙从他口袋里掏出一把静心口服液塞嘴里了。
闻清音做个鬼脸,“我不在家里吃饭了。”
说完拉着严景淮溜走了。
“唉,你俩去哪啊?”钱律师真的心累。
在家和媳妇过二人世界不好吗,连个饭都吃不安生。
“你管他们,走了还清净。”贺一泓重新坐回座位上,疲惫的端起碗,催促众人,“吃饭,赶紧吃饭。”
妈的吃完老子就回城里,再不见这俩神经病。
闻裕明给静心口服液灌个水饱,也没心情吃饭了,唠唠叨叨说闻清音大晚上出门,肯定被精神病抓走煮来吃。
餐桌上没人理他,他倒给自己说怕了。
他担心起来,冲贺一泓发脾气:“你这人怎么做人小爸的,这种时候还吃得下。”
“外面多黑啊,万一孩子出事呢。”
贺一泓问:“出什么事,她失手把人打进医院?”
闻裕明给噎得没了脾气,一个人嘀嘀咕咕,无能狂怒。
也不知道贺南歌看他可怜,还是嫌他破坏自己吃饭的心情,他解释:
“有老宅电话的,只有公司高管和‘那里’。”
“高管们有您的手机号码,如果是间间出马才能解决的事,他们一定会通知您的。”
“就算您的电话打不通,还能打给我爸和钱叔叔。”
“既然你们都没接到电话,说明和公司没关系。”
“所以,应该是‘那里’找间间了。”
闻裕明、厉屿晨和钱思远‘啪啪’拍手。
闻裕明表扬:“不愧是咱们家最高学历,真聪明。”
“待会我给你个链接,你自己挑一辆跑车,小爸送你做奖励!”
见钱思远眼巴巴看着自己,他慈爱的说:“你也挑一个。”
钱思远非常高兴,“谢谢姨夫。”
贺一泓没好气问:“又发什么癫。”
闻裕明恶狠狠说:“我要把钱花光,一分钱也不留给她!”
摆渡车在林间小路穿行。
森林黑漆漆的,路边没有灯,摆渡车灯光有限,只能照亮眼前的路。
雨停了,今晚月色很好,照得路边的水洼反着浅浅光亮。
严景淮好奇,“为什么不装路灯?”
这段路都是闻家修的,装上路灯也不是难以做到的事。
闻清音说:“爷爷不让。”
“其实,要不是为了方便两边往来,他连这段路都不会修的。”
“他总说这里是动物的地盘。路灯要亮一整晚,会打扰他们休息。”
“这座矮山其实很尴尬。没历史,也没高到成为旅游景点。当然,更不可能有什么珍惜动物,也做不成自然保护区。”
“别看现在树多草杂的,其实很久之前,这里就是片荒山,只有一家孤儿院和几亩荒地。”
“有开发商看中这里,想在山上建别墅区,要把那家孤儿院赶走。当时孤儿院的院长是我们家一个远亲,爷爷很敬佩他,就买下这片矮山,让他们安心住下。”
严景淮了然,“我们现在——”
闻清音说:“我们现在要去孤儿院。”
孤儿院的老院长已经去世了,现在管理这家孤儿院的是他的‘女儿’。
老院长一生未婚,也没有自己的孩子,现任院长也是这里的孤儿。
院长干瘦干瘦的,脸上挂不住肉。她和闻裕明差不多大,看起来却像他的长辈。
但她眼睛非常亮,熠熠生辉的。
她带着几个大孩子等在门口,见闻清音来了,很高兴的迎过来。
孩子们和闻清音很亲,都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和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