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员工出事了,我的公司被拉下水,我现在必须知道真相,掌握事情的主动权。”
当天的视频就在网上,闻清音需要做的事很简单。她编写了个小程序,把马总和小姑娘的脸代入进去,‘间间’会自动检索出当天所有关于他们的片段。
这项工作的难点在于,当天他们学习时间六小时,一共三段视频,找起来很费时间。
先不管黄金公关时间,现在的每一分钟,对于闻清音都是煎熬。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剩下几位总闯进来。
间间工作时蓝光四处易散,跟时空隧道似的。
三位总没见过这种高科技,都吓一跳。等看清上面的内容,李总最先炸了:
“你还有心思检查监控,你不相信老马!”
他是个比侯总还油滑的人,平日几乎神隐,怕沾上事,也不爱惹事。
闻清音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拿马总当枪使,来试探自己。没想到他今天竟为马总冲自己发脾气。
李总说:“我和老马十来岁就认识了,从车间小工干到一把手,我敢拿我的人格,我的存款,我的一切发誓,他绝对不是这种人。”
李总又说:“老马是苦出身。”
“那会咱们都不富裕,但老马是格外穷。他们家孩子多,又是地里刨食的,一家人大冬天还得靠啃雪球子才能吃饱。”
“老马有个妹妹,小他两岁,人很机灵,学习也好。但他们家供一个人读书都困难,他妹很懂事,主动辍学了。”
“当时两人说好的,老马上完大学就去工作,赚钱供妹妹继续上学。”
“可就在老马毕业头一年,他妹死了。”
“他爹妈觉得女孩读书没用,赖在家里还多一张嘴吃饭,就把他妹妹嫁人了。”
“他妹妹的婆家不是东西,知道娘家不在意这个女儿,就拿她当牲口使唤,硬是把她累死了。”
“你以为老马为什么帮那些小孩,他是在帮自己妹妹啊。”
李总眼眶通红,“这种傻子,会对小女孩下手,你信吗,你敢信吗!”
吴侯两个总也对闻清音保证,说马总是出名的老实人,人品绝对没问题。
闻清音问:“所以,你们想我做什么?”
这话像一盆冷水,把三人浇醒了。
这半年来,他们已经习惯凡事都有闻清音做主。好像只要她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李总说:“当然是,证明老马被冤枉的。”
闻清音问:“怎么证明?把老马的悲惨身世讲给网上那群看热闹的人听吗?”
“你觉得那群人会相信?”
“好一点的会说老马是童年阴影导致心理变态。坏一点的直接说我们编故事博取同情。”
“而且,老马现在有钱了,还比他们大多数人有钱。”
“而那小女孩,还有她的父母,现在还为生存发愁。”
闻清音把小女孩和老马的脸放在一起。
一张脸天真无辜,一个满脸横肉。
闻清音问:“你们以为,那些凑热闹的网友是想主持正义?”
“我告诉你,凭这张脸,他们就定了老马死罪。”
“你以为他们愤怒是因为正义?他们只是趁机发泄心里的负面情绪。”
“他们把对社会,对家庭,对工作,对人生,对一切的不满,发泄到老马和‘六方’身上。”
“这种人,会在意一个老男人的悲惨童年吗。”
李总握紧拳头,“妈的,这算什么世道。老马老实一辈,做了一辈子好人,凭什么给他们这样作践。”
吴总皱眉,“我们不能做点什么吗。你不是,认识很多人吗。”
“我的人脉不会为我的下属做事。”
闻清音这话说的无情,但是事实。
先不说能不能,她的人脉解决这件事,确实大材小用,很不合适。
闻清音又说:“所以,我们要靠自己解决这件事。”
她示意他们看飞速播放的视频:
“我在找证据。”
“如果证据证明老马是坏人,我会亲自把他送进警察局。”
“但如果有人陷害他,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负我下属的人。”
闻清音看着三个总:“既然我拼上自己的信誉、拼上公司的信誉、拼上一百十七位员工的信誉来做这件事,我该不该谨慎一些。”
三人再没说话,也没离开,只坐在一旁,等待间间的结果。
‘间间’平日是不大靠谱,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它很快检索完成,结果却不如人意。
所有视频都只拍到马总带小女孩出去的画面。
唯一真的庆幸的是,不到两分钟时间,他便独自回来了。
李总很高兴,“这个,这个可以做证据吧。”
侯总发挥杠精本质,“如果是我,我会质疑,‘案发地点不一定非在厕所里,也可能是别的没人的地方’。”
李总不满:“两分钟,你看清楚了,只有两分钟时间。大家都是男人,两分钟够不够脱裤子!”
吴总皱眉:“做坏事的方法有很多,他们还是会质疑的。”
侯总叹气,“总之,证明一个人是好人很难,但作践一个人是人渣却再简单不过了。”
闻清音没参与讨论。她只是把参数设计的更精确,再一次搜索。
结果依旧毫无起色。
毕竟谁也没有预知能力,不会把镜头对着厕所拍。
这时已经晚上八点了,众人坐了一天,全身没有不疼的地方。
李总说:“就这样吧。把这段放出去,公道自在人心。我就不信了,世界上都是心思龌龊的人。”
话是这样说,他却看着闻清音,希望她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闻清音没回答他,她手机响了。
她出去接电话了。
电话是严景淮打来的。
他最近好像要参加什么活动,每天都要练习。
严景淮问:“吃饭没有?”
“没有。我没心情。”
闻清音把自己这边的结果告诉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严景淮也没辙。
他安慰她几句,突然想起件事:“那天,周和颂也拍了视频,想剪vlog来着。我传给你,说不定有用呢。”
这一忙又是大半夜。
三位总不愿回家,非留在这里等结果吗出来,这会儿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闻清音一个人盯着那些飞速而逝的画面,心中五味杂陈。
孩子们瞪着无辜的眼睛,笑容天真。老马也是很开心的样子。
谁能想到呢,他们中竟有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有人敲办公室的门,动作很轻,像担心吵醒里面的人。
下一刻,严景淮带着外卖出现了。
“我就知道你不肯好好睡觉。”严景淮把餐盒摆在她面前,“至少吃点东西吧,这样才有力气骂人。”
他来之前洗过澡,头发还没干透。闻清音闻到熟悉的薄荷烟草味,紧张了一天的神经终于舒缓了。
她对他说:“有时间你多睡一会嘛。”
严景淮揉她脑袋,“你觉得可能吗。”
“我老婆快愁死了,我能睡得着?”
他拉过来一张椅子,“让个地方给我,我陪你。”
又过了两个小时,结果出来了。
这段视频还不如前头三个,连马总和小女孩的影子都没拍到。
但是它拍到了马太太和小女孩出去的画面。
画面很糊,如果不是‘间间’,谁也不会发现。
两人才松口气,舒季媛急匆匆冲进来:
“快、快去医院。”
“马总自杀了!”
马总吞了半瓶安眠药。
值得庆幸的是,他太太发现的及时,叫了救护车。
等闻清音他们赶到医院,马总已经醒了,一张脸苍白的吓人,正倚着床头输液。
宋总揪着他的衣领,很想给他两耳刮子。但马总的脸已经被马太太抽肿了,他实在不忍心下手,只能放弃。
宋总指着他鼻子骂:“你是不是有毛病,这么大岁数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就为这么一点子小事,你闹自杀,你有出息没有!”
马总挺壮硕一个汉子,这会儿委屈的像个小朋友:
“你看见他们说我什么没有!”
“你看看他们说我那些话!”
“他们说我犯了法,说我不要脸!”
“他们说我是罪犯,是变态,还说我不配做个人!”
“可我做什么了,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没被人这样骂过!”
“我这辈子,别的不敢保证,但我绝对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他们没有良心,他们不能这么作践我!”
说着,泪便止不住往下落。
三个总的眼眶也跟着红了,马太太捂着嘴,无声呜咽着。
闻清音虽然是领导,也是小辈。
她猜马总不愿被她看见流泪的样子,便默默退了出来。
病房的门还没关上,马总便痛哭失声。
舒季媛往病房里看了一样,说:“前天,小女孩爷爷账户里多出七百万,现金来源不明。”
闻清音问:“还有呢。”
舒季媛忍着怒气,“他们家今年又生了个弟弟。”
闻清音冷笑:“怪不得,原来家里的皇位有继承人了。”
她冷声说:“把那段视频传网上。还有,要那家人赔偿公司损失一千万。”
舒季媛点头,“我立即让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