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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炉中的香料慢慢地燃尽了,南时深吸了一口气,将香炉轻轻向前一推,香炉在木制的桌面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摩擦声:“周教授,请。”

    刚刚聊了一阵,大家互通了姓名。这位周先生说话总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南时问了两句,发现这一位居然是个大学教授。

    再问了两句,得,还是南时他学校的,虽然南时毕业了三四年了,但是按照规矩来说还是得老老实实叫一声‘教授’。不过南时是艺术系的,周教授是历史系的,南时没上过他的课,只能算是略有耳闻。

    周教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小老板还是自己学校的学生,摇了摇头感叹了两句不走运——都是一座学校的,四舍五入就是他的学生,本来想捡个漏,看在学生的面子上只能算了。

    虽然捡漏在古玩行当里算不上一个‘骗’字,但是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总之他也不差这个钱,回头真的看中了,直接正价包上就是了。

    周教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双手套戴上了,甚至还自备了一只放大镜,看得南时心中惭愧极了——他一个古玩行当的老板,上一次用放大镜还是两个月前,主要作用是拿来穿针头缝脱了胶的人字拖。

    刚刚燃尽的黄金木在炉中成了一个灰白色的‘寿’字,炉体摸着温温的,并不烫手。周教授看了看那个凝而不散的‘寿’字,点头赞道:“小南手艺不错。”

    南时腼腆的笑了笑。

    周教授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老汪也凑在一旁捡了南时好不容易翻出来放大镜看着,他摇了摇头说:“我看不好,老周你说呢?”

    “我倒觉得是一眼的货色。”周教授说着,将香炉顶盖翻了过来,用指尖摩挲了一下上面的一块锈斑:“就是品相不好了些,氧化得太严重了。”

    周教授看向南时,询问道:“小南有把这个香炉送去修复的想法吗?”

    南时摇了摇头说:“我看中它就是因为它的锈斑好看。”

    “这边……”他比划了一下,指了指香炉侧面的云状锈斑:“很像是火烧云,我当时一眼就看上了。”

    周教授闻言翻转了一下香炉,凝神看去,讶然道:“还真是,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

    老汪被南时一点,也看出点东西来了:“是有那么几分意思。”

    “就因为这个,你就买了?”周教授不禁问道。

    南时悠悠地说:“我买东西一向看个眼缘,自己看个舒服就够了。”

    “放远些,看着更漂亮。”南时又道。

    “是这样。”周教授又提了一次:“品相损坏地太严重了,如果送去修复一下还能看出点门道来,小南,如果你有这个意思,可以交给我,我可以不收费用……我敢肯定,这一件你是捡到漏了,只看到底是什么漏了。”

    南时把玩着悬在胸侧的古玉,青色的络子如一泓清泉般在他指缝中流动而过。这一尊香炉他是很喜欢,但是如果去修复,无论成功与否,这上面的锈斑肯定就没了。

    然而对比起沉重的债务,一尊香炉又算什么?

    见他沉吟,周教授也定定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不过是一两个呼吸,他就见南时就点了点头,扬起了一个笑容:“那就交给周教授了。”

    南时说做就做,当即就从桌底下掏出了个木制的打包盒,里面垫了厚厚的棉花和绒布,没一分钟就打包完毕,连上头的系带都细心地打了个中国结,转手就放到了周教授面前。

    周教授见他这做派笑了起来:“南老板,你就不怕我拿了东西就不回来了?”

    南时半点都没犹豫的说:“不就是一百块钱的东西么?犯得上?”

    他暗搓搓的想要是周教授拿了他的东西就跑,他就有胆子让他天天晚上鬼压床。

    周教授起身拍了拍南时的肩膀:“年轻人就是有胆气!你是艺术系是吧?有没有兴趣考个研啊?做古玩这一行,还是要懂点历史的,我主研是雍朝,名下还有一个名额,你来考的话我给你放个水?”

    南时顿时无言,这……要是没遇到池幽之前,他一定点头答应半点都不考虑,现在么,他怕池幽把他吊起来打——正儿八经的绝学还没学会呢,就又要去学历史了?

    而且一屋子的千年老鬼,算起来还真就是雍朝左右,那都是活的历史书,学什么学?有什么想知道的家里随手抓个下人都比找个现代老师靠谱。

    “谢谢您,我再考虑一下。”南时斟酌着用词说道。

    成年人的世界里‘考虑一下’就是委婉的拒绝。周教授听罢便耸了耸肩,并不以为意:“好的。”

    就此,两人告辞,南时把人送走了,捶了捶自己的腰,在屋子里慢走了两圈——别说,年纪大了,板正的坐一会儿就是腰疼,走两圈还能舒服一点。

    结果还没走两圈,店里就有客人进来了,南时只好又去招待。今天许是开门红红得透彻,一整天客似云来的,把南时忙得脚不沾地,直到有客人抱怨喜欢的手串花样没了这才反应过来,拉开抽屉一看,发现他进的那些货居然卖了个空。

    哎?这种便宜的饰品原来销量这么好?

    他可是整整进了三百条手串啊!这才几天,就卖空了?

    等送走了客人,南时就又开始了自己的批货大业,等又预定了五百条手串之后,甚至开始琢磨起了亲自去一趟义乌,看看还有什么新颖的小玩意儿,或许还能再进点再高端的货,好看不贵又是真货的那种。

    高端货的水深,不现场去看光靠手机传来的照片和视频,能被坑得当场破产。

    甚至还得找两个懂行的同行,否则他一个门外汉基本等于在脸上写着‘人傻钱多速来’。

    关于这一点,南时有个室友,做的就是玉雕,可以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走一趟,当然他也不白叫人家跑,要付辛苦费的。

    眼见着时间也晚了,南时想到清河叫他早点回家,干脆打消了点外卖的打算,收拾收拾东西关门歇业回家去了。

    ***

    “少爷。”周管家笑眯眯的和南时打了个招呼。

    周管家是个大忙人,负责整个宅子的运转,南时这等闲人轻易都见不着他——他也不愿意多见就是了。

    或许是今天回来得早,夕阳映在周管家的脸上,为他染上了几分活气,南时看着也没有那么怕了:“周管家,您怎么想起来叫我来见新人?”

    “别,当不起少爷一个‘您’字,老奴就是个下人,回头叫山主听见了,又要动怒了。”周管家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显然比起清河她们来说,对池幽的态度要亲近得多。

    听说周管家小时候就是池幽的书童,待年纪大了,就接手山门外务,算得上池幽臂膀了。

    “这不是少爷昨天房里进了外人么?山主嘴上不说,背地里可是发了好大的火。”周管家道:“也是老奴实测,其实前几日就在找相关的阵师了,没想到还是叫外人进来了。”

    “这样啊……”南时听得更是一头雾水了,找什么阵法师让他来看干什么?他又不懂这个。

    周管家比了个请的手势,请南时进去看,自己则是落后了一步才跟着进了去。

    和南时想象中的那种长眉长须的道士或者老人不同,房间里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穿着格子衫的年轻人,有点虚胖,那人见他们进来了便站了起来,对着南时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张河。”

    “你好,我是南时。”南时懵逼的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两人一坐下,对方就口若悬河的说了起来:“我是XXX网络公司安全部总工程师,34岁,未婚,无子女,户籍S市,之前在B市上班,有十二年从业经历,抵御了XX、YY……等国际著名黑客攻击……”

    紧接着又是一串儿听着就老牛逼的简历,南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管家:“……这?”

    周管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个能力很难得吧?老奴也是守了张大师好几天,还和黑白无常饶了不知道多少唇舌,这才将张大师抢了来。”

    “啥?”南时一脸懵逼的看向了张河。

    张河神色也有点无奈,他点了点头说:“是,我昨天才过世的,猝死,结果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就看见周先生在和黑白无常……嗯,谈天,然后就让我来面试了。”

    实则是当时黑白无常在一旁吼说什么‘XX先生(他死了很多年的偶像,兔朝top1黑客)在下面等您一起攻克技术难关’、‘地府给您开年薪三千万元宝!’之类的话,而周管家在一旁说了一句‘下面全年无休,我们做一休一不加班还给配备中式豪华庭院还能点外卖和活着差不多’,然后他就很开心的选择跟着周管家来了。

    黑白无常听到他选周管家还在哀嚎说‘下面有苹果200代还有智能AI全息游戏’之类的话,不过人嘛,当然要选择看起来更熟悉的环境啊!

    比起未知的地府还是人间更快乐啊!

    他其实……心情挺复杂的,没想到死了还要当社畜。

    张河看见南时这样穿着现代的年轻人的时候,心想这看起来可好沟通多了。

    南时听罢,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说:“辛苦你了。”

    “不客气。”张河点了点头:“我可以问一下贵府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南时看向了周管家,就见周管家笑眯眯的说:“不难,需要张大师您帮我们做个那什么……哦对,防火墙,免得其他外人顺着网络再爬进来,家里总不好叫外人乱闯。”

    “如果张大师入职的话,以后家里的网络就要您负责了,相应的设备也由您全权负责,至于薪酬,我们这边虽不如地府开得多,但是也可以给您这个数……”周管家比了个数字:“食宿全免,同时我们也会发放相应的现金工资,让您用于在人间的日常开销。”

    “同时我们会给您签署五险一金的合同,帮您在地府办理相关手续和逗留证件,保证让您住得舒心,和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周管家展现了一下自己新学的现代文化:“简单来说就是负责装网线,修电脑,修手机平板,装个系统,再给家里的网络装个防火墙。”

    南时顿时怜悯的看向了张河,见张河满脸崩溃,连忙说:“我可以自己装网线的!手机平板电脑我也会修,张先生你就帮忙弄个防火墙就可以了!”

    让程序员做网管的工作一定会被打爆头的吧!

    张河幽幽的说:“……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反正平时也没少帮亲朋好友修。

    比起不加班,他觉得他可以当网管的!他真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