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去当自己家当的时候,孟如寄思索着走到了牧随身边。
兔兔瞪着孟如寄,故作蛮横的插起了腰,带着满满的戒备与敌意。孟如寄只瞥了兔子一眼,然后对牧随说:“有事说,先让他滚。”
兔子提了一口气,正要骂人。
牧随:“滚。”
兔兔一瞬间泪眼汪汪:“城主哥哥?”
不是不关注这个女人的情绪吗!?
当然,他也不敢问,也不敢多留,只有委屈巴巴的转身离开了。走到了街对面,抱着腿,蹲在街角,好大一坨。
街上人来人往,街边就只剩他俩,恍惚间,好似刚来无留之地那会儿,两人站在街边想着怎么去卖艺。
虽则现在情况也差不了多少,但孟如寄心里还是有几分感慨:
“要说,还是以前的你可爱点。”孟如寄看了眼牧随冷硬的侧脸,“没戳破你时,你还演一演,现在却是连演都懒得演了。这脸比地上青石板都硬。”
牧随吊着手,也没看孟如寄:“有事说事。”
孟如寄撇嘴:“找到活了,送妙妙去逐流城。”
牧随挑眉:“她为何要去逐流城?”
“去看刻着咱们名字的姻缘树开花。”
孟如寄这一句,噎得牧随一阵沉默。孟如寄还没好气的瞥了牧随一眼:“妙妙一个小姑娘你戒备什么,她能坑你逐流城的钱不成?”
牧随冷笑,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句:“小姑娘……”
孟如寄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这话中含义:“我又不是小姑娘了。我现在可是你夫人,我去逐流城,也不是为了坑你的钱。不过是遵守你们无留之地的规矩,去共贺我夫君的成就罢了。”
牧随别过头,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孟如寄继续道:“我们五个人,妙妙管四个人的饭,你的兔子自己去吃草,你吃一人份的饭,吃不饱我再给你想办法。逐流城的钱我也不白拿你的,回去之前,我养你,行吧?”
“我养你”这三个字她说得自信又大声,牧随又是一声冷笑:“好本事啊,夫人。为夫倒要多谢你了。”
“过奖了,夫君。我们夫妻同心,应该的。”孟如寄面无表情的敷衍了一句,又继续道,“另外……还有一事问你。”
牧随等着她开口,等了好久,终于忍不住,望向了孟如寄,却意外的看见孟如寄眸光微垂,暗藏思虑。
“你问。”
“无留之地,人真的会无缘无故的就去往生吗?”
“会。”
“那你见过能预知自己往生日子的人吗?”
牧随淡漠的看着街上来往的人:“见过,很多。”
“为何会如此?万物生长总有规律,无留之地看起来像是方外之地,但我们会来一定是有缘由的,离开也当如此。怎会莫名往生。”
“缘由,自是有的。”
牧随望着街上来来去去的人,小集市,大家都并不富裕,身上的衣裳虽不如孟如寄与牧随那样破破烂烂,但也多有磨损缝补,每个人脸上神态不一,却也平常。
恍惚间,此处好像就是人间某处,大家不是半亡人,而是寻常谋生的人。
“来这里,是因为我们在人间死了,却也未曾真正死去,或肉身尚在,或神智尚在,亦或……还活在他人的记忆里。”
“活在他人的记忆里……”孟如寄恍惚间明白过来,“所以,若是神智消散,肉身殒灭,而且,也不在他人的记忆里了,我们在这无留之地,就会……消失?”
“逐流城总结出的因果,便是如此。”
孟如寄无言了许久,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纹路与之前并无二致,温度也与曾经一模一样:“你这样一说,来无留之地,倒好像是,上天垂怜,给了我们这些人,第二次生命。”
牧随低头望了孟如寄一眼,他的目光也落在了她掌心里,不知为何,牧随脑中却倏尔闪过此前那个幻境里,孟如寄用这只手摁住他丹田时的模样。
这掌心的温度,他身体还记得……
牧随强行让自己的脑袋转了过去,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他清理了眼中情绪。
孟如寄却还沉浸在此事带来的震撼中:
“所以,不管身体是否还在,神智是否尚存,只要我还在这里,便证明人间还有人记得我。”
“那叶大河不是说了么,你的五位护法一直记着你。”
闻言,孟如寄神色柔软了些许,她轻轻嗯了一声,带着些许怀念的意味。
牧随侧目扫了她一眼,瞥见孟如寄嘴角的笑,不知为何,他眼中的冷硬神色也跟着融化了些许:“而且,作为曾经的‘妖王’,人间记得你的人,应当很多。你的命还长,不必忧心。”
“承你吉言。所以……”孟如寄望向牧随,“你呢?
四目相接,孟如寄却看见牧随眼中的温度一丝一缕的退却了去。
不知这话是触到了他哪片逆鳞。
见他情绪波动,孟如寄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来了兴致:“你来无留之地这么多年,现在又是第二次来了,人间还有人记着你……真好奇,记住你的都是什么人?”
牧随挪开目光,望向面前的人群,声色冰冷得好似一块雪地里的铁:“所有人。”
三个字,好似藏着牧随从未提及的过去。
“所有人?”孟如寄不解,“人间的所有人都记得你?”
言止于此,牧随不再多讲。
孟如寄却觉得有些好笑:“千山君怕不是托大了一些,在人间,即便是王侯将相,也并非所有人都会记得吧。”
牧随没有回答,自己开始动手摘起孟如寄给他绑住胳膊的“绷带”来。
见他不似在胡说,孟如寄更好奇了:“来无留之地前,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的过去与你无关,过多探知对你没有好处。”
“是吗,可你之前从无留之地出去,却偷了我的内丹。”孟如寄点了点牧随的腹部,“你拿它,本是要去做什么?”
牧随一哂,倒是真转头盯住了孟如寄的眼睛,他道:“杀、人。”
孟如寄怔愣,复而打趣道:“你不会也要杀所有人吧?”
牧随将取下的“绷带”递给孟如寄,牛头不对马嘴的回道:“伤好了,不用了。”
孟如寄没接,牧随便直接松开了手,曾是孟如寄衣袂一段的“绷带”掉在了地上,牧随迈步向兔子走去。
“哎。”孟如寄叫住他,“今日问你往生之事,是因为妙妙快被人间忘记了。”
牧随闻言,神色依旧淡漠,毫无波动。
孟如寄转头,却看见了街道那头,当完东西的妙妙回来了。
她远远看见了孟如寄与牧随,便对着孟如寄挥了挥手,招呼她过去。
孟如寄抬手回应,然后告诉牧随:
“送人家最后一程,还给我们管饭,接下来的路上,你和你的兔子,最好多赶路,少搞事。让我省点心。”
“我不会耽搁回去的行程,你与其来告诫我,不如告诫那个睡觉的和雕门的。”
“他们我管得住。”孟如寄道,“毕竟,他们要做的事,都已经说在明处了,只有你,要做什么,我可看不明白。”
“我能做什么?”牧随也学着孟如寄,皮笑肉不笑的弯了下嘴角,“我不就是带你回家吗,夫人。”
牧随撂下话,迈步去叫对面的兔子了。
孟如寄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可真是个阴阳怪气的阴阳人。”——
真亲密呀,这对夫妇(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