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盯上逃夫香弥错拥相思惜之租用假丈夫子澄我的野蛮搭档白螺刘慈欣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武侠 > 边荒传说 > 第 21 卷 第九章 横生枝节

  刘裕离开营地,到可鸟瞰整个凤凰湖的山坡处,想找个地方坐至天明,深思目下的处境。

  他刚从一个充满屈辱和无奈的噩梦中惊醒过来,梦里充斥着桓玄的恶行和王淡真的苦难,他只有把注意力集中于收复边荒集的问题上,方可以把梦境尽快忘个一干二净。

  凤凰湖岸营帐处处,湖岸泊满粮船,荒人好梦正酣,人人耐不住长途跋涉的辛劳倒头大睡,只余当值的哨兵撑着眼皮子在各战略要点捱更守夜。

  天上星辰密布,令夜空变成有质感和立体、不平均分布由大小光点光芒构成的壮丽图画,显示着苍穹深不可测的无限。

  快抵达位于半山的一组大石群,他听到古怪的声音。

  他念头一闪,连忙增速,赶了上去。

  古怪声音倏地停止。

  庞义变得沙哑的声音从两块石间传出来,问道:“谁?”

  刘裕暗叹一口气,道:“是我!刘裕!”

  庞义站起来,神情木然道:“你睡不着吗?”

  刘裕肯定他刚才在哭泣,想不到外表坚强的庞义,竟有这般脆弱的一面,不过想想自己的情况,便对他只有同情而没有丝毫嘲笑之意。移到他身边的大石坐下,凝望湖上的船只,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庞义在另一块石上坐下,道:“刚才不论你听到什么声音,也要当作听不到。”

  刘裕叹道:“我当然会为你保守秘密。可是究竟为了什么呢?现在光复边荒集有望,我们可以继续进行营救千千和小诗的大计,你该开心才对。”

  庞义知道瞒不过他,因为刘裕是晓得他钟情小诗的人。

  颓然道:“我很害怕。”

  刘裕讶道:“害怕什么?”

  庞义凄然道:“我怕不论与慕容垂一战的胜败如何,结果仍是一样。”

  刘裕不解道:“我不明白!”

  庞义双目又泪光流转,痛苦的道:“如果我们斗不过慕容垂,当然一切休提,不但千千和诗诗回不来,边荒集也要完蛋。可是即使我们能创造奇迹,打垮从未吃过败仗的慕容垂,他仍可毁掉千千和诗诗,让我们永远得不到她们。”

  刘裕忽然全身打寒噤,自己的确从未想过这方面的问题,恐怕所有荒人包括燕飞在内也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当慕容垂发觉再保不住纪千千,便毁掉她。

  庞义的声音续传入他耳内道:“诗诗是那么胆小和柔弱,我真怕她受不住惊吓。我很感激千千,如不是她选择留下,诗诗的遭遇更是不堪想像。胡人的残忍手段,我们在北方早领教过了。”

  刘裕只好安慰他道:“不用担心,燕飞曾到荥阳看过她们,她们都生活得好好的。”

  庞义以袖拭泪,道:“你不明白的!我这一生最不喜欢别人养鸟雀,把会飞的可爱鸟儿关在窄小的笼子里,剥夺了它们任意飞翔的权利,那是最残忍的事,是人的恶行,为的只是要听它们的歌声。现在千千和诗诗便如被慕容垂关在笼里的鸟儿,想想也教人心痛,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哭的。”

  刘裕听得心如刀割,比起王淡真来,纪千千和小诗的遭遇已强胜多了,至少慕容垂礼待她们。而王淡真的情况则真正是不堪揣测,至乎他不敢去想,否则肯定发疯。他到这里来本是要淡忘刚才的梦魇,岂知反被勾起心事。

  还有什么可以安慰他呢?

  风声响起,从后而至。

  刘裕警觉的别头瞧去,卓狂生正腾空而至,从山顶跳跃下来,落在两人身前。

  卓狂生对庞义露出注意的神色,打量他几眼,带点询问意味的眼神射向刘裕,道:“你们在谈什么呢?”

  刘裕向他打个眼色,着他不要寻根究底,顾左右而言之道:“闲聊吧!你没有休息吗?”

  卓狂生在两人对面的平石坐下,道:“现在的生活才稍为回复正常,荒人大多是夜游鬼,而我更是夜游鬼里的夜游鬼,白天是用来睡觉的,晚上方是我享受生命的时候。哈!既然你们只在闲聊,不如一起来听听我那部巨著的结局,给点意见。”

  刘裕奇道:“你在说笑吧!你的惊世巨著不是才刚开始,到现在只有个多月的时间,这么快便写完,我还记得你说要写书时,刚巧奉善被弥勒教的人悬尸示众。”

  卓狂生抚须笑道:“胸怀没有点远见,怎配当边荒的史笔。我这部著作因边荒集而来,从其人事变迁反映边荒集的盛衰荣辱,亦会跟从边荒集的云散烟消而结束。”

  庞义咕哝道:“不要胡言乱语,边荒集怎会完蛋?”

  卓狂生道:“所以你没有资格来写这本天书,因为欠缺视野,写出来的东西当然不会动人,更不会有血有肉,只会令人闷出鸟来。”

  转向刘裕道:“你现在是我们的统帅,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刘裕被迫去想将来的事,苦笑道:“自晋室南渡后,南方从未出现过像眼前般的混乱形势,北方则因大秦解体,亦四分五裂。在未来的十年将是迁变无常的一段时间,恐怕没有人能预见变化,或许就是那么一直乱下去。

  “噢!”

  卓狂生和庞义齐盯着他,前者问道:“什么事?”

  刘裕想起的是胡彬告诉他白云山区的天降灾异,心中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难道灾异直指边荒集,预告边荒集的灭亡?否则便不该发生在边荒集附近。

  一时间,他不想说出来,也不愿说出来。道:“假如南北一统,边荒集自然完蛋,因为边荒再不存在。”

  卓狂生舒一口气道:“差点给你吓死。我的想法与你不同,统一天下谈何容易,以苻坚的实力仍以亡国灭族收场,其他人更不行。依我看南北的对峙会继续下去,直至一个真正的霸主出现,目前的所谓霸主,没有一个有这种能力。”

  庞义道:“慕容垂也没有这个资格?”

  卓狂生理所当然的道:“他开罪了我们所有荒人,怎会有好收场呢?”

  庞义为之语塞。

  刘裕道:“如非出现统一之局,边荒集该可以继续繁荣下去。”

  卓狂生叹道:“世上是没有永远不变这回事,边荒集的问题,在于她显示出来的影响力和战略性。小小的一个城集,却主宰着南北政权的盛衰,现在当然没有问题,因为南北各大势力乱作一团,自顾不暇。可是南北形势一旦分明,政局稳定下来,当权者绝不容边荒集的存在,那时边荒集肯定会完蛋,或许是十年,或许是二十年内的事。我的巨著亦不得不随边荒集的灭亡而终结。”

  庞义听得脸色发青,安慰自己道:“也可能是数十年后的事,老子那时该没眼看了。”

  卓狂生叹道:“没可能拖那么久的,你和我都可以亲眼目睹边荒集的灭亡。事实证明了边荒集根本守不住,而我们只能在南北势力的夹缝中生存,且是骄傲地生存,而不是苟且偷生。边荒集的声名会在我们有生之年攀上巅峰,再逐步走向灭亡。不要害怕,这正是最精采的人生,与边荒集一起经历她最伟大的时代。我正因见你老庞哭丧着脸,才指出你的错误,只要你持着和我同样的看法,你会享受到眼前每一刻的珍贵时光。”

  刘裕忍不住问道:“你自己又有什么打算?”

  卓狂生仰望夜空,双目神光闪闪,充满憧憬的神色,徐徐嘘一口气,道:“当边荒集灭亡的一刻,我会跑上古钟楼的观远台上,写下边荒集的结局,然后殉集自尽,以我的死亡作为巨著最后的终结。这是多么凄美的故事。”

  一时间,刘、庞两人都说不出话来。

  刘裕耳际像又响起屠奉三临别前一番充满感触的话。

  “有一天刘兄成为南方最有权势的人,请别忘记边荒集,让荒人继续他们自由写意的生活。”

  桓玄离开卧榻,心里明白榻上的绝色美人儿正默默淌泪,却不揭破。他已多年没尝过连续多晚的激情,伏在她身上,便像把建康所有高门踩在脚底下,那种感觉是无与轮比的。

  他披上外袍,推门离房。

  侯亮生正焦急地在内厅等待,见桓玄出房,忙迎上施礼。

  桓玄不悦道:“这么晚了!什么事不可以留到天明再说呢?”

  侯亮生忙道:“前线传来急报,桓伟将军和两湖帮的联合行动惨败而还,兵员折损过半。”

  桓玄遽震失声道:“这是不可能的。”

  侯亮生道:“关键在刘牢之背叛了我们,派出水师封锁淮水,令我方水陆两军无法会合,反被荒人以奇兵逐个击破,死伤无数。”

  桓玄咬牙切齿道:“刘牢之!有一天我会亲手把你的肉逐片逐片的割下来,方可泄我心头大恨。”

  侯亮生道:“刘牢之的背叛,使王恭立陷险境,更是孤立无援,我们该怎办好呢?请南郡公定夺。”

  桓玄下意识的回头往关闭的房门看了一眼,沉吟片刻后道:“我们到外厅去说。”

  燕飞讶道:“竟然是小仪。”

  高彦没有他那么好眼力,闻言喜道:“这么多骑兵,肯定是他到盛乐召援兵来哩!至少有数千之众。”

  燕飞道:“没有那么多,约二千来骑,还有近五十辆骡车,且大部分是荒人兄弟,我族的战士只占小部分。”

  一骑排众而出,超前奔上斜坡,见到燕飞大喜道:“我们拓跋族的英雄,边荒的英雄,你们怎会在这里的?”

  燕飞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们又是什么一回事?”

  拓跋仪道:“我返回盛乐,得到千匹战马和百名战士,回来与你们并肩反攻边荒集,沿途遇上不少流亡往北方的族人和荒人兄弟,更有人闻风归队,我乘势派人手,召集躲在边荒各地的荒人,最有效是晚上在高处打起边荒集召集的灯号,所以你才有机会看到眼前的壮观场面。”

  燕飞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边走边说吧!”

  转向高彦道:“你负责领路,我和小仪押队尾。”

  高彦一声领命,高呼道:“兄弟们!随我来。咦!”

  拓跋仪跃落地面,道:“用我的马吧!不然成何体统?”

  高彦毫不客气,飞身上马,领路去了。

  大队绕过小丘,朝颖水方向推进,见到立在丘上的是斩杀竺法庆的大英雄,登时士气大振,纷纷欢呼致敬。

  在外厅坐下后,桓玄沉思良久,道:“刘牢之并没有直接加入战斗,对吗?”

  侯亮生道:“不过并没有分别。且我在较早前接到消息,何谦在到建康的途上被王国宝突袭遇害,令司马道子和刘牢之之间再没有障碍。”

  桓玄色变道:“消息从何而来?”

  侯亮生道:“来自司马道子。”

  桓玄失声道:“什么?”

  侯亮生道:“司马道子通过司马德宗向各方重镇发出檄文,公告已把王国宝问斩,还历数他的罪状,其中一条就是袭杀何谦。”

  说罢双手高举过头,奉上来自建康朝廷的檄书。

  桓玄接迟檄书,拉开匆匆看毕,愤然投于地上,大怒道:“我躁你司马道子的十八代祖宗。”

  侯亮生不敢答话。

  桓玄沉声道:“立即以飞鸽传书知会王恭,告诉他刘牢之叛变一事,并通知他我会联同殷仲堪明早天亮起兵,麾军从水陆两路直指建康。趁现在北府兵因何谦之死致四分五裂,让我看看司马道子凭什么来抵挡我荆州大军。”

  侯亮生低声道:“可是两湖帮新败,战船折损严重,恐怕无力助我们封锁大江。”

  桓玄冷笑道:“没有聂天还便不行吗?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只要攻陷石头城,建康迟早屈服,否则若给刘牢之足够时间扫平北府兵内反对他的力量,我们将坐良失机。”

  侯亮生点头道:“明白了!我现在立即去办事。”

  侯亮生去后,桓玄缓缓站起来,朝内厅走去,心中充满愤恨,而令他平静下来的唯一方法,是把怨郁之气尽情发泄在房内美女的身上。

  皇帝的宝座本已唾手可得,现在却是横生枝节,终有一天他会把刘牢之生吞下肚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