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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 热词:悄悄的一线光亦舒孽子白先勇断肠红独孤红苏旷传奇之重整河山待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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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大夫人晕倒,受伤的李信被关了起来。闻蓉的状态非常不好,对李信充满了恨意。李家许多人都开始动摇,是否该杀了李信,好让闻蓉好受点。他们给出这样的建议,有讨好李怀安的意思。

    这么多年,闻蓉病成这个样子,糊涂得不行。好多次众人觉得李怀安扛不住,要么纳妾,要么停妻续娶,李怀安都没有。他本来就不喜欢说话,默然无语熬过来后,很多人都福至心灵,觉得李郡守是对原妻情深至此,便再不敢提纳妾或休妻的事了。

    李怀安如今是李氏本家的真正掌权人,那些老一辈的长辈们权力下放,都放给了李怀安。大家同是李氏,谁不想巴结李怀安呢?

    就是也有人觉得李怀安可怜。

    无后啊。

    李信不是他儿子的话,那李怀安想坐稳李家掌权人的位置,肯定得再有个能独当一面的儿子。只有李怀安的儿子有本事,李家才敢放心地交到他手中。之前李信就很好,很让长辈们欣慰。这些年,李怀安父子其实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少了哪一个,都不可能走到今天的地位……无奈闻蓉挑明了一切。

    长辈们心里其实恨恼闻蓉,但是事情不明朗,他们也没说什么。

    倒让想杀李信的风声盖过了一阵。

    那天闻蓉晕倒后,李怀安就抱走妻子,请大夫来看了。闻蓉状态极为糟糕,良久不醒,李怀安就一直陪伴,从天黑到了天亮。

    李信受伤,被关起来,众人还围在燕雀堂讨论这些事。

    真正说得上话的长辈们心烦,一甩袖就走了。留下了不经事的年轻一辈人,其中好几位看到李信如今有被弃的意思,登时像活过来了一样。他们加入讨论争执中,诉说李信混淆血脉之错、欺骗之误。既然大夫人不喜欢,干脆杀了好了……

    其中,舞阳翁主与他们据理力争。

    李信的生死没讨论出结果,舞阳翁主不理众意,只同意将李信关起来,不同意立刻杀了李信。

    她说,“我姑父还没开口!我姑母神志不清!谁都知道我姑母有病,她在病中说的话怎么能当真?表哥的生死,都得我姑父空下来了有时间再说!”

    李家几位郎君:“翁主,这是我们的家事,你是不是不好插手啊?”

    闻蝉被说得一滞。

    她确实没身份……

    她又不是李信的妻子,现在她连表妹这个身份都没了——然而闻蝉一锤定音,“现在真相没查明!他就还是我二表哥!我怎么知道有没有人是来陷害他的?”

    闻蝉往往柔柔弱弱,不与人发生太大的争执。当外人气势太强悍地站她面前时,她就觉得不自在,就有点儿害怕。她实在不像个翁主,没有当权人那种霸气。闻蝉以前常沮丧地想,如果她二姊是翁主,肯定能充分利用好这个身份。而翁主这个身份对闻蝉来说,除了能让她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一点用都没有……

    幸而她虽然无用,但在保护李信上,一步也不退时,李家郎君们也拿她没办法。

    只好匆匆结束了争议,留第二日再议,等李郡守发话。

    等出了燕雀堂,青竹扶住腿软的翁主,担忧地看翁主一眼。

    闻蝉看着满园枯色,看落日熔融。渐落的日光照着她的脸,她面容依旧无瑕,手心和背心却都出了汗。

    青竹宽慰她道,“您去求李郡守,说不得府君会饶二郎一命……”

    闻蝉摇头:“我不敢把希望寄托于我姑父身上。我姑父总是不说话,他在想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怕我姑姑病情太重的话,姑父会把恨意转移到表哥身上。”

    青竹蹙眉,心想那怎么办?按她的意思,别管这桩事了。李二郎都不是李二郎了……自家翁主何必去救……就是把人救下来又能怎样……没名没分地跟着翁主,等回长安被君侯打断腿赶走吗?

    闻蝉下定了决心:“青竹,我们要做好跟整个李家对抗的决心了……我要带表哥回长安去!”

    青竹表情木然:“……”

    闻蝉沉思:“我要给长安去信!唔,不能求我阿父阿母,我阿父态度不明,但我阿母肯定巴不得表哥出事。我得求我二姊夫……我二姊夫向来疼我,也从来就不在意表哥出身如何。反正他谁都不喜欢,谁都没差。以前表哥作混混时,我二姊快被他气疯了,我二姊夫都不生气……我求我二姊夫搭手,救我表哥一命,也许是可行的!”

    青竹对自家翁主肃然起敬:为了救一个李信,翁主连宁王都想到了!

    闻蝉回去立刻向长安请书,又把自己养了很久的大鹰放了出来。女郎抚摸着大鹰的翅膀,亲了一亲它,低声,“我表哥养了你那么久,你其实是知道他喜欢你的,对不对?大鹰,你飞快一点儿,我们一起救我表哥好不好?”

    大鹰利爪抓在窗棂上,不屑地把头一偏。

    闻蝉笑:“你救了表哥,我帮你拔他的毛,拔他的头发给你耍好不好?”

    这只鹰真是给闻蝉给养得通灵了,闻言立刻叫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振奋。闻蝉将很细的竹筒绑在它脚上后,又细细叮咛一番,忧心忡忡地放飞了自己的鹰。虽然之前驯鹰人说已经帮他们驯过了这只鹰,传信不成问题。但闻蝉总怕大鹰迷路……飞不到长安去,反而耽误了她救人……

    同时间,她也通过邮驿给身在长安的宁王张染送信。

    哪个快一点,就用哪个吧。

    在闻蝉忙碌这些的时候,李信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之前闻蓉刺了他一剑,虽没有刺破心脏,却仍然让他大出血。整个李家,李信最愧疚的人,便是闻蓉了。他骗了她这么多年,即使有跟李郡守互相成就的关系在,随着他一日日与闻蓉之间感情加深,他便越来越不忍心去骗她。

    他心性生来比较狠,在这种极大的压力下,也硬生生熬了下来。

    但是最近,他真的有些熬不住了。

    先是罗木他们的死,再是闻蓉的疯,一个接一个……

    李信在黑暗中转醒,吃力地坐起来靠着墙。他发现这是一间被弃用的祠堂,身后一排排全是牌位,幽森森的。李信靠在铜台前,随意地给自己处理了下伤口。他擡起头,看到银白的月光从上方小窗静静撒下来,照在他身前一寸方地上。

    李信心想:真的有点熬不住了。

    太累了。

    一个个,无论他怎样对他们好,全都殊途同归。他纵是没有真正的掏心挖肺,但他做的这些,又哪点不是为人好呢?

    他有点心灰意冷。

    同时,依旧担忧闻蓉的病势。想她被他这般刺激,病情只会加重吧?他是否会害死她呢?如果她因他而死,他又该怎么办?

    他被她打了三巴掌,掌掌对脸。换做旁的人,他早就暴起了。从没有人敢这么侮辱他……可是闻蓉不一样……

    李信想:我是否真的很失败?

    什么都做不好。

    谁也不喜欢我。

    他将头埋于双腿间,在乌黑中咳嗽。他在这个时候想,如果有人在乎我,有人能来看看我,就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锁头被开的声音。

    李信立刻全身紧绷,擡起头。他进入戒备状态,然后又很快放松——因为门开后,他看到了少女婀娜纤细的身形。她戴着黑色斗篷,被侍女往手里塞了一个木盒。

    还听到护卫的声音:“翁主快些吧。属下在这里守着,别被李家人发现了。”

    闻蝉应了一声,心脏砰砰跳,紧张地进了这间旧祠堂后,关门转身,便对上李信苍白又无表情的脸。他脸颊带伤,是一道长疤。血痕已经干了,却并没有人为他处理伤口。

    闻蝉心中庆幸:幸好我来了。

    她欢喜叫他一声:“表哥!”

    走过去,放下青竹给她的药箱,她查看李信现在的状态。

    李信默了片刻后,道,“你来干什么?快点走,别被人看到了。”

    闻蝉:“不会的……”

    李信垂下眼,拒她于千里之外,“你让青竹什么竹的过来就行了,自己别来。你一个翁主,总跟我纠缠在一起干什么?你不知道我会连累你吗?不知道别人会说你闲话吗?”

    闻蝉滞了一下,有点受伤。她以为自己亲自来,李信应该很感动。结果他刚开始面无表情,当他有了表情后,就开始怼她了。还说什么连累……不是他教她的么?她都是翁主了,她怕什么连累,怕什么闲话呢?

    他的态度怎么这样……

    闻蝉:“你没想过我来看你吗?”

    李信:“我就怕你来看我。”

    闻蝉:“你!”

    李信淡声:“别人踩我一脚,你也跟着踩一脚。别人推倒我,你也跟着推一把。别因为我而被人说什么,跟人抗什么。我心里知道你对我好就行了,我不需要你用行动来告诉我。”

    闻蝉怔怔看着他。

    别人踩他推他,她也去帮一把么?

    他怜惜她,不想她跟人不一样,非要跟他站一边吗?

    他心中这样怜她爱她,明月之下,苦顿之后,他只想她离他远远的。远走也好,旁观也好……只愿同甘,不想共苦。

    这样的少年……

    这样的郎君……

    闻蝉心中涩涩,她在清冷又幽凉的薄雾般的月光下凝视她心爱的少年。她凑过去,手揽住他的脖颈,与他额头相对。她专注地看着李信的脸,看他脸上被姑姑打的巴掌印,看到通红中,有血长长划过。

    他可真丑啊。

    闻蝉想,原来还是有些英朗的。现在却这般狼狈……丑得不得了。

    但是她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呢?

    越来越喜欢。

    每时每刻都喜欢多一点。

    她这一生,都不会再遇到一个像李信这样的少年,也不会再比喜欢他更喜欢别的人去了。

    闻蝉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看他往后缩。她却不许,她一点都不嫌弃脏了,闻蝉轻声,“别说傻话,我才不会不管你的。喜欢一个人,就要一直不变,就要矢志不渝。你不这样想吗?”

    闻蝉深情款款,李信却诧异了一下,为闻蝉的感情观。

    他说:“我确实不这么想啊。一成不变的爱情,矢志不渝的爱情,我从来就不信,也从来没觉得多美好。随意一点,自在一点,何必把自己框入一个框子里不出来?”

    闻蝉:“……”

    心里诽谤你这个花心男!

    我就知道你喜欢流连花丛中!我早就觉得你不是什么忠贞不二的男人了!哦哦哦,你果然说实话了!你把我的一腔浓烈爱心全给搅没了!

    闻蝉无甚表情,死鱼眼对他:“你要跟我在这里讨论你的爱情观吗?”

    李信微笑,笑而不语了。

    他看着闻蝉笑,心想:我确实不信什么爱情,也不会为你所谓的爱情做什么牺牲啊。你们这些贵女会为爱情感动,掉眼泪,我却不会。我从来就不把感情放在心上,从来没觉得谁离了谁就活不成……只是当我面对的人是你,我才变了个样子的。

    我依然什么都不信,但是对你是不一样的。

    他看着闻蝉笑,又笑得闻蝉红了脸。

    闻蝉低下头,从药箱中拿出食物与药膏给他。护卫在门外催了,闻蝉也不敢多呆,给李信说了尽量每天过来送食,又告诉他带来的药膏都是什么什么药,让他敷在身上。

    李信扒拉着药膏。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扒拉了膏药半天,李信奇怪了一下,“你第一选择居然是给身上上药,而不是给我的脸上药?挺好的,我还怕你上药只顾着我的脸。”

    闻蝉:“……”

    李信:“……”

    少年们一站一坐,静静对望。

    闻蝉的似水明眸在说话:你的脸有什么精贵的,有什么值得保护的呢?你就这个样子,再难看也难看不到哪里去了。

    她现在的想法,和当初嫌郎君黑时殊途同归,只是一个接受不了,一个尚可接受……李信:“……”

    他没好气道:“滚吧!”

    闻蝉这才一笑,俯身在他脸上又亲了一下,娇声道,“表哥,我下次再来找你。”

    闻蝉回去,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先去看了姑姑。姑姑居住的院子灯火彻夜长明,姑姑一直没有醒来。闻蝉与李伊宁说了几句话,两个女郎站在窗下,看到屋中跪坐着许多大夫,进进出出。李怀安脸色淡淡地坐于一边,很难看清楚他在想什么。

    闻蝉低声:“我不想表哥死。”

    李伊宁:“……我不知道……怎么弄成这样?”

    两个女孩儿叹气。

    后从屋中出来一个老嬷嬷,看到两个女郎,便好生安慰她们回去。老嬷嬷说等女君醒了,会通知她们的。为了不给人制造麻烦,闻蝉与李伊宁相携离去。李伊宁当晚更是睡在闻蝉这里,一宿无话。

    次日傍晚,闻蓉终于醒了过来。

    李伊宁立刻飞奔过去看望母亲,闻蝉也跟着去。她在姑姑屋子里待了半刻,看姑姑精神不振地与女儿说话,到碧玺在窗前晃了几晃后,闻蝉得到提醒,出了屋子。碧玺说府君去大堂了,有几位郎君还在吵着杀二郎的事。

    闻蝉一听之下,立刻赶往大堂。

    她腹中打了无数草稿,想着怎么以翁主之权势镇压他们的要求。她还想跟姑父讲讲亲情,不管怎样,起码把表哥留下来吧……但是这些都没有用上。

    闻蝉过去的时候,大堂中原本吵得很厉害,在李怀安开口后,都静了下去。

    李怀安淡声:“李信的身世问题,族中长辈们都知情。没有之前用人,人无用后就杀掉的道理。我先把人保下,有什么事,之后再私下跟我说。”

    有几个郎君急了:“但是他不是真的李二郎,真的李二郎被他杀了……”

    李怀安静静看着闹事的几个郎君,忽然想起来一般,“是你们几个私下嚼舌根,把话传去了阿蓉那里?”

    几人一滞,忙摇头说不是。他们想说嚼舌根的几个郎君还被闻蓉绑走了,至今没有放回来呢。他们只是同情大夫人,不满李信抢了二郎该有的位置而已……却见李怀安挥了挥手,根本不听他们的解释,就下了决定,“你们几个,”他手点了几个人,“去宗祠思过吧。什么时候审阿信,就什么时候审你们。你们好好想一想,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几人愕然:“……”

    没料到事情急转直下,火烧到自己身上。

    其他郎君们看李怀安这样,都缩起脖子,不敢再出头了。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明显他们没有让李怀安满意啊。

    谁料李怀安谁都没放过:“剩下的人,回去自家面壁。也想一想这两天发生的事,你们都起到了什么作用。嗯……一会儿让你们长辈过来这边领你们回去,我跟他们讨论一下你们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愁眉苦脸。这、这明明是李信惹的祸,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大伯父就是生气,也不能把所有人都打一顿吧?这是不是矫枉过正啊?然而他们也不敢当着李怀安的面说什么,只能搭着脑袋通知小厮回去找阿父阿爷说自己被扣下的事,丢脸地等长辈过来领他们回去。

    李怀安出了大堂,依然神色淡漠,却看到侄女站在门外檐廊下对着他笑。不光对他笑,还屈膝向他行了一礼,亲切喊他一声,“姑父!”

    李怀安与闻蝉一同站在屋廊下。

    闻蝉轻声:“多谢您没有听信他们的话,要杀……他。”她有些别扭,不知道该称呼李信为什么,她一直“表哥”“表哥”的喊得很顺溜,但是在李怀安面前,总是觉得窘迫。闻蝉只好含含糊糊用“他”来代替了。

    李怀安只说:“我没有救他,他本就无罪。李家小辈们,也该整治一番了。久居会稽太久,国泰民安,地位最高,倒真成了山大王,养出了一群鼠目寸光的孩子。”

    闻蝉不语。

    她不好对李家的郎君们发表意见。她和李家的郎君们本来就不熟,除了李信,她也就和李三郎李晔说过几句话。但是就是李晔,现在都身在雷泽,根本不知道李家现今正发生的事,不知道她姑姑的情况……

    即使闻蓉是她亲姑姑,然而闻蓉精神不正常,很多年前,闻蝉就知道的。

    她心中怜惜姑姑,可是表哥他……闻蝉轻声,“他真的杀了我真正的二表哥吗?”

    李怀安:“没有。”

    闻蝉蓦地放下了心,然后她又问,“我姑姑会好起来吗?”

    李怀安:“不知道。”

    中年男人与妙龄女郎站在屋廊下,沉静地看着黑漆漆的夜色。入了夜,天气变得很冷,而他们两人很久没动,就保持着一前一后的站姿,看着乌黑浓郁的深夜。看深夜像是黑色的大兽,席卷整个世界。

    又看到天地忽有霜至,银白扑面,气息冷清。

    天地间在刹那时间变得银白,变得冻如冰雪。

    李怀安静静道:“下霜了。”

    闻蝉喃声:“冬天到了。”

    女孩儿侧头,陡一瞬,看到男人耳鬓间的银白色。她一时以为自己眼花,再次看了一眼,却当真看到他的双鬓已经白了。闻蝉心里发抖,开始明白姑父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她顺着姑父的视线去看这个银色霜染的天地,夜色浓浓,她什么也不到。她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姑父在想什么。

    姑父总是不喜欢说话,对谁都冷冷淡淡,也不喜欢说教。

    如果是她二姊夫在这里的话,二姊夫会跟闻蝉说很多话,教她很多有用的东西。

    但是李怀安不会。

    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埋心底。闻蝉只见过他对表哥露出好气好笑的表情,对姑姑和表妹态度温和……很多时候,姑父平静得根本不引人注意,只有每每到需要他决断什么的时候,众人才将他推出来。

    闻蝉心中酸楚,想:姑父心里很难受,很苦吧?

    他的世界,是谁都不理解、谁都走不进的世界……这么多年,姑父一直都一个人。

    那晚之后,闻蓉醒过来,开始查李二郎的身世问题。她再不相信任何人,任何言辞,她要亲自去查这桩事。她的精神状态看着仍然让人担心,给她诊治的大夫们,面对李郡守时,不是叹气便是摇头。闻蓉向李郡守质问,向李郡守摔东西,大吼大叫。

    李郡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妻子病情变得严重,大夫委婉劝他,李怀安没表现出什么悲痛的样子来。当妻子冲他怒喊问他为什么要欺骗时,他冷静地放开了一切,任闻蓉查探。

    闻蓉要查什么就查什么,要看什么卷宗就看什么卷宗。

    李怀安辛苦隐瞒了很多年的秘密,当再瞒不住时,他也没有挣扎,顺势选择了放手。他手里有很多资料,很多证据,李江的死他全程都有宗卷记录在册。闻蓉不信任他,非要自己去查,李怀安也随意了。

    以前瞒得那么辛苦,现在查起来,因为本来就查过一遍,显得轻松十分。

    闻蓉顺藤摸瓜,很快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她知道了李江为阿南所杀,也知道了李信为阿南顶罪。她托着疲惫的身体,出了门,前往当年那场打斗发生的巷子里。她不要李怀安跟随,也不再信李家的任何人。而闻蝉不放心,受李伊宁所托,跟随姑姑出来。幸而姑姑还是很放心她,知道她一个翁主,一个外人,李家的真相必然瞒着她。

    冬日初雪的时候,闻蓉与闻蝉站在幽静的巷子深处。

    李怀安提了灯,开了旧宗祠的门,蹲下身,与李信对望。他说,“两个选择。阿信,选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