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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六月一日,是林粟的生日。

    那天,赵勇为和林晓穗在店里做了一大桌的菜,林粟在一中的几个好朋友还有室友都来给她过生日,就连李爱苹都大老远从县城来到市里,为她庆生。

    谢景聿开春的时候就买了跳舞草的种子,细心栽培了三个月,植株已经长出了分支和叶片,只要对着它放音乐,叶片就会缓慢旋转。

    他把这株跳舞草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林粟,庆祝她的十八岁。

    林粟在成年这一天,感受到了多倍的幸福,老天爷好像把前面十几年没给她的糖,在这一天一次性地补偿给了她。

    过完生日,林粟晚上回到家,把那株跳舞草放在了阳台上,找了首音乐对着植株播放,果然看到叶片在缓缓地转动,真像是在翩翩起舞。

    她拍了个小视频发给谢景聿,又发了条消息。

    春种一粒粟:跳舞草有什么寓意?

    秋收万颗子:最喜欢的植物送给最喜欢的女孩。

    林粟看着他的回复,眼底兜满了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解放日期将近,谢景聿最近是越来越露骨直白了,半点都不带掩饰的,以前那个高冷的小王子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种反差让林粟觉得他整个人都很鲜活,比起一开始认识时他冷静到近乎冷漠的状态,她更喜欢他现在这样,有温度,让人安心。

    六月份是高考月,十年一剑,考前的几天,一中的临战气氛就已经很浓厚了。

    考场安排出来的那天,全年级都在热议,“匡扶正义,为‘杂草’正名队”的群里也在讨论。他们六个人,被分到了不同的学校,有的人留在了本校,有的被安排到了其它中学。

    谢景聿的考场就在一中,林粟的考场在二中,虽然不在一个学校考试,但他们不觉得这是个遗憾,反正要去的地方是一致的,就无所谓经停站是不是同一个。

    考前两天,谢景聿和林粟一起去看了考场,六号那天,全体高三生来了学校,各班班主任最后一次强调考场注意事项,叮嘱他们记得带好准考证、身份证还有考试用品,再为他们加油打气。

    高中的最后一次动员大会结束,散会后,谢景聿立刻去找林粟。

    明天就要考试,他们的考场不在一个学校,之后两天都没机会见面,只能今天多说几句话。

    “明天你妈妈送你去考场?”谢景聿问。

    林粟点头,笑道:“她比我还紧张,今天一早就跑到乡下的文昌庙烧香去了。”书次

    “上一辈人都有这个习惯。”

    “我让她也帮你祈福了,就当是讨个彩头。”

    谢景聿平时不拜神佛,但这回想信上一回,希望神明能保佑他们如愿以偿。

    他们一起离开学校,才出校门,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走上前来,对着谢景聿喊了一声:“哥。”

    林粟讶异,回头看向谢景聿,发现他的表情沉了下去。

    “你没认出我吗?”

    谢景聿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两个头的男孩,心绪按捺不住地翻涌,那些过往的信件在脑海中纷纷浮现。

    他想到了中考前夕收到的第一封信,信里是一张三口之家的全家福,眼前的男孩即使长大了,他也能看出来,他就是照片中那个被谢成康还有一个陌生女人抱着的小孩。

    谢景聿冷着脸,面无表情地说:“我妈只有我一个儿子。”

    “但你确实是我哥哥啊。”小男孩仍是笑笑的,用最无辜的语气说:“你叫谢景聿,我叫谢景衡,你看,爸爸给我们取的名字都是‘景’字辈的。”

    林粟听到这儿,瞳孔微震。

    谢景衡表情无害,问谢景聿:“我给你寄的信你都收到了吧?”

    林粟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更加震惊——眼前的小男孩就是那个给谢景聿寄信的人。

    “我这段时间没给你寄信,是因为爸爸和妈妈吵了一架,妈妈发现了我和你联系的事,她把我骂了一顿,让我不能再给你寄信了,不然就要带着我搬家。”

    “我不是很想搬家,现在在临岩市,偶尔还能一家团聚,要是搬到了别的地方,我可能就真要变成别人口中没有爸爸的小孩了。”

    谢景聿冷笑:“看来你很想要谢成康这个爸爸。”

    “他很好啊,会给我买玩具,带我去游乐园,陪我打游戏,还会参加我的家长会。”谢景衡停顿了下,苦恼道:“除了不能经常陪我之外,他是个很好的爸爸。”

    谢景聿微微晃神,谢景衡口中的谢成康和他认知中的谢成康完全不一样。

    从小到大,谢成康对他都是严厉的,小时候不允许他玩乐,上学后要他拿第一,稍微大一些就带着他到处应酬。

    谢景聿其实有一段时间像别的男孩一样,崇拜过自己的父亲,他真的觉得谢成康对自己严格不过是为了让他变得更优秀。

    直到中考前他收到了那封信,他的世界开始崩塌。

    谢成康真的是将商人的功利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就连成家也是如此。

    他有两个家庭,两个儿子,一个家庭用来谋利,一个家庭用来享乐,一个儿子用来装点门面,一个儿子用来父子情深。

    谢景聿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笑话。

    林粟在一旁听完谢景衡的话,觉得世界观都被颠覆了。她一个外人尚且如此震惊,不难想象,当初谢景聿知道这件事时,会有多么的崩溃。

    她回头去看谢景聿,他眼神黯淡,显然被谢景衡的话中伤了。

    林粟心头一紧,伸手拉了下谢景聿的衣角,让他看向自己:“你不要听信他的话。”

    “姐姐,我说的都是真话。”谢景衡用一种孩童般的纯真的眼神看着林粟。

    “你挑着今天这个时间,突然从临岩市跑过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些‘真话’吗?”林粟直视着谢景衡,冷静地质问道。

    “我不相信一个人的本性会变,你口中的‘好爸爸’如果真的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寄信挑衅景聿,如果只是单纯的炫耀,你不需要刻意挑着时间,总在重要的考试前影响他的心态。”

    林粟盯着谢景衡,一针见血地说:“你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你嫉妒景聿,你知道在你的‘好爸爸’眼中,他比你优秀,所以你想毁了他。”

    谢景衡原本一派天真的表情在林粟的句句话中,一点点地瓦解,露出了阴郁的本色。

    “你猜如果你的‘好爸爸’知道你一直在暗地里影响景聿,他会怎么做?”

    谢景衡不再扮演单纯无害的小孩,展现出了攻击性,他冷哼一声说:“他要知道早知道了,我寄第一封信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谢景聿不敢说,因为他怕说了他的家就没了。”谢景衡冲着谢景聿嘲讽道:“你就是个懦夫。”

    谢景衡小小年纪,心理已经扭曲了,林粟张嘴想要反驳,被谢景聿拉住了。

    他没被激怒,反而神色平静地看着谢景衡说:“我曾经的确很想维护所谓的‘家’,哪怕它是一座废墟,但是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它了。”

    “我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把你寄来的信给谢成康看,是因为我知道真正带来伤害的人是谁,我该记恨的是谁,而你也不过是个受害者。”

    谢景衡的神情在这一瞬间崩坏,谢景聿轻描淡写的就把他所做的一切变得毫无意义,在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面前,他自以为的报复都显得幼稚可笑。

    “你不要假仁假义,扮演一个好人。”谢景衡咬着牙说。

    “我不需要在一个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的人面前扮好人,你并不值得我上心。”谢景聿说得冷静、冷漠,他是真觉得把仇恨发泄在一个陷在自我情绪中的小孩身上,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他并不是造成这场家庭悲剧的原因。

    谢景衡咬紧了牙,过了会儿莫名一笑,对谢景聿说:“哥,妈妈生了个妹妹,我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小满,寓意圆圆满满。”

    谢景聿神色微动。

    他记起了之前收到的一封信,信里的照片是一双小孩的袜子,在照片背后,谢景衡问他:哥,圆满的爱是什么样的,你应该知道吧?

    就是这封信,让他觉得寄信的人也很可悲。

    “我和小满一起,祝你高考顺利。”

    谢景衡丢下一句诅咒似的话就走了。

    林粟没想到谢景聿家庭的隐私竟然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暴露在自己眼前,她来不及惊愕,恐惧和担心压倒了一切情绪。

    她转过身,面向谢景聿,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急促道:“谢景聿,我不允许你受他影响,不允许你崩溃,明后天的考试你给我好好发挥,如果你失误了,没去成北京,我不会为了你放弃去我想去的地方,我会丢下你,一个人走得远远的。”

    林粟攥着双手,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谢景聿看着林粟,她眼底匿着一股狠劲儿,当初在茶岭的深山里,她在陷阱外看向他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决绝,果断,拥有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谢景聿忽的笑了,说:“林粟,你就算是想激我,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狠。”

    林粟喉头一哽:“我是认真的。”

    谢景聿见她眼圈红了,知道她是真的在害怕、恐慌。他心口一揪,很想抱她一下,碍于在校门口,只能按捺下冲动。

    他收起笑意,微微弯下腰,看着她说:“我不是和你保证过了吗?这次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影响。你认识我到现在,我答应你的事,哪一件没做到?”

    林粟知道谢景聿是最守诺的人,当初她找人把他从陷阱里救上来,他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但他还是遵守了约定,让他爸资助了她。

    这次,她也相信他。

    “说好一起去北京,我就不会爽约。后两天的考试,你安安心心的,不用担心我,我会一如既往地出色。”谢景聿对着林粟笑了下,承诺道:“等考完试,我一定第一时间去找你。”

    “好吗?”他问。

    林粟起伏的心绪被抚平了,她知道向来冷静自持的谢景聿还在,他不会失误。

    “好。”她轻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