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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丢了脑袋更糟糕的事是什么?

    白河现在知道了,是只剩一个脑袋。

    寂静的房间里,他就一颗孤零零的头颅落在地上,嘴里艰难地咬着手电,努力望向面前的联络本。

    他的头颅下方,连着半截脖颈,脖颈下面,则伸出两个细细的藤蔓,一根卷着笔,另一根则高高扬起,警觉地“扫视”着四周。

    这两根藤蔓是白河在进入死穴之前就准备好的。他鬼藤的主要寄生位置一般都是在后腰,这两根是他特地挪过来的,本想着,万一身体和脑袋分离得太远了,靠着鬼藤间的彼此感应,可以更方便地将头或身体找回来;万万没想到,这一招后手,却在这种情况下,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他已经试过了,这两根细藤与寄生于躯干上的鬼藤,根本形不成呼应,再结合苏越心通过本子给出的回复来看,他的躯体应当是被送入了另一个密闭房间中,和他的脑袋暂时失联了。

    也就是说,这两根细细的小藤现在被迫承担起了包括移动和写字在内的所有工作……也亏得提前准备了这两小根,不然白河现在真是不知怎么办了。

    面前的联络本上,正一条条地呈现着来自苏越心那边的回复,详细地告知着她那边的房间情况,以及白河目前身体的状态。白河用细藤艰难地握着笔,正要给出回应,忽然听见耳机里传来“滋滋”的声响。

    跟着便听苏越心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白河?你现在还好吗?听得到我说话吗?”

    “嗯嗯,听得到。”陡然听到苏越心的声音,白河心中一动,立刻给出回应——不得不说这体质改变卡是真的神奇,单独一个脑袋拆下来,居然还能保持发声的功能。

    “听得到就好。”另一个房间内,苏越心一边观察着倒在地上的无头身体,一边暗暗松了口气。

    为了能够和白河用联络器交流,她想想还是将自己的脑袋还原后给拆下来了,这会儿正提在手上——为了避免像白河一样一不小心就身首异处,她还特地用黑雾给把脑袋给遮挡了一圈。

    听到白河的回应,苏越心眉眼明显松弛了一下,跟着向四周张望了起来。

    “你的身体来到了我这里,而你的脑袋还能用,说明我们俩的位置应该不远,起码处在体质卡能生效的范围内。嗯……我周围的情况,已经都写给你看了,你那边呢?”苏越心问道。

    “和你那边一样,没有门窗。”白河的声音从耳机里传了过来,跟着就听他大致描述了自己房间的摆设。

    听他说完,苏越心却微微蹙起了眉。

    略一思索,她沉声开口,几乎是同一时间,白河那边的声音也再度响起。

    白河:“说起来,我刚看到我的身体是往下掉的……”

    苏越心:“从你身体的移动来看,我们的位置应该是上下。”

    “……”

    两人的声音齐齐响起,说完同一个结论后,又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对,上下。”又过几秒,才听白河肯定地说道,“而我们房间里的东西应该也是对应的……”

    “它们都被分为了上下两部分。上面的留在你那里,下面的来了我这儿。”苏越心接口道。

    白河:“而我们现在的房间都没有出口……”

    苏越心:“死穴不会有真正的死局。或许我们需要满足一些条件才能出去。但我看过了,房间里不像是有机关暗门……”

    白河:“你同事说这个副本需要多人配合。这里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苏越心:“正好上下两个房间里都是残缺之物……”

    白河:“拼一下吧?”

    苏越心:“只能拼拼看了。”

    两人达成共识,纷纷转头,视线划过房间里散落着的无数杂物,又齐齐感到一阵头疼。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房间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杂了。

    别的不提,光掉在地上的笔盖/笔杆都有好多支……

    这得拼到猴年马月去啊?

    说是要“拼”,实际两人商量后真正的做法是,将两个房间的杂物都重新调整下位置,使它们的位置上下对应,这样,就算是“拼”过了。

    因为白河现在就剩个脑袋了,能使唤的就两小根纤细还带卷儿的小藤蔓,移动起来都颤巍巍的,稍重些的东西更是拿不稳。苏越心便没让他动,只让他描述位置,自己凭着感觉,一点点挪动着房间里的物品。

    这事说来简单,实际做起来却极考验耐心,尤其这东西不像消消乐,拼对了还能原地消失的,苏越心这边就是完全得不到任何反馈,只能凭着白河的描述和自己的手感盲摆。

    白河觉得这样实在不行,索性想了个办法——他和苏越心合计了一下,发现几个烛台的位置是一开始就对应好的,便根据这几个烛台划分了区域,建立了几个坐标轴,结合地板上的花纹,使自己的描述变得更加精确。

    也亏得苏越心之前在“佚名之巢”时恶补了数学,能理解“坐标轴”的概念,配合着白河的描述,效率果然提高了不少。

    饶是如此,要将一屋子的杂物重新摆完,也是要费上好一番工夫。

    苏越心一开始还耐着性子慢慢摆,后来突发奇想,试着将一把椅子吞进了黑雾里,又问了问白河,发现另一个房间里的椅背并没有跟着消失,只能很遗憾地将椅子吐出来,抿着唇重新摆放起来。

    如此忙了一个多小时,苏越心终于将屋内所有杂物都重摆完毕。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河:“……”

    “嗯……难道是我们搞错了?”他用两根藤蔓抱着手电,高高举过头顶,对着周围照来照去,再次确定周围并没有任何类似于“出口”出现。

    “或许吧。”苏越心也有些无奈。

    “开荒”有时是会遇上这样的情况——毕竟死穴不像副本,有着完整的规则和攻略,它里面的解谜方式,只能由开荒人员自己结合实际情况去摸索,有时摸索错了也是没办法的。

    不过他们也不能在这儿一直摸索下去。体质改变卡的效力只有二十四小时,他们还不知道接下去要面对什么……得合理安排好时间才行。

    苏越心一边想着,一边抬头看向上方的天花板,开始思考起直接打穿墙壁上去接白河的可行性。

    就在此时,她的耳机里再次传来白河的声音:“苏越心,你能和我说一下,我身体的位置吗?”

    “身体?”苏越心回头看了眼,脱口而出,“A区X轴+2Y轴-1……这是你脖子所在的位置。”

    她用的是白河之前想出的坐标轴法,报完后才道:“你想把自己也‘拼’起来吗?你方便动吗?要不还是我来……”

    反正白河的身体对她来说也不是抱不动。

    “不不,不用了,我自己来。”白河连忙道。

    他身体的占地面积肯定比头大,房间现在杂物又散落一地,没有另一处可以完整容纳他身体的空位了。要是动身体的话,肯定需要挪动其他物品,那反而是在增加工作量了。

    苏越心听他这么说,也就不说话了。剩下白河一头,两根细藤蔓吃力地撑在地上,拖着他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往苏越心描述的位置龟速爬去。

    我还不如直接用脸滚过去比较快……白河生无可恋地想着,想想却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倒不是怕伤了脸,主要是怕掌握不好,把别的物件给撞歪了。

    好不容易终于靠近了苏越心所指的那个位置,白河猛地向前一扑,脑袋在一片空地上骨碌碌滚了两个圈,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a区,x轴+2,y轴-1,位置恰恰好。

    白河以藤蔓揉了揉有点作痛的鼻梁,十分艰难地舒展了一下刚刚在地上碾过的五官,下一瞬,就听一阵隆隆声响原本空荡荡的墙壁上,突兀地出现了一扇门。门的右上角,还悬着一扇开口的小窗。

    “……”白河微微张大了嘴,正待说些什么,就听耳机里传来苏越心的声音:“有效果了。我这边门开了。”

    “我这里也是。”白河立刻道,同时小心地往旁边滚了滚。在发现即使自己移动,也不会让刷出的出口再度消失后,他更是大大松了口气。

    “我这边出去后是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两边都是房间,尽头有楼梯。”耳机的另一头,苏越心已经开门查看外面的情况了,“你待在那里不要动。我带着你的身体上来找你。”

    白河配合地“嗯”了一声,同时挥动两根细藤,将落在不远处的手电筒和联络本都卷住,重又扒拉回自己身边,跟着便用藤蔓将自己脑袋包了起来,乖乖等着苏越心来找。

    过了大约几分钟左右,忽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白河眼神一动,抬起脸来,只见苏越心的脸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小窗口外,正向里张望着,视线与自己相接,明显松了口气,跟着便微微勾起了唇角。

    白河亦是心头一松,无意识地低声叫了句:“苏越心?”

    “叫我做什么?”下一瞬,就听苏越心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你稍等一下,这走廊比我想象得长……不要急,我马上过来。”

    苏越心还以为他是等急了,一边快步往前赶着,一边顺口安抚道,却不料这话一出,耳机那头顿时陷入了沉默。

    “……”房间内,白河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再看看窗口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苏越心”,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一下。

    默然片刻后,他索性再次用藤蔓将自己的脑袋全包了起来——不然还能咋地,对着耳机喊救命吗?

    他现在只后悔,当时干嘛图省事,只移植了这两根才刚刚发育起来的鬼藤——早知道还不如带刺头呢,起码够强、够壮、还够凶……

    哪像这两根玩意儿,他还没说啥,它俩自己先抖起来了……

    白河内心一阵生无可恋,大脑却没停下,一边偷偷关注着门外“苏越心”的动向,一边思考着如果对方真要破门而入,而苏越心又没及时赶到,自己应当如何自保。

    尚未等他想出个成型的计划呢,又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这次的脚步声却比之前要急促实在很多……

    白河心中又是一动。这一回总该是苏越心了吧!

    他立刻抬起眼来,正见窗口那张“苏越心”的脸一阵摇晃那窗很小很窄,位置也刁钻。从白河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她脸以外的部分。只知道那个“苏越心”似是正被人推搡扯动,脸庞不住晃动着,目光却始终看向白河的方向,嘴角也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

    看得白河一阵发毛。

    跟着,又见她很大幅度地摇晃了一下,整个“人”终于被从窗口扯开。跟着就是一系列重物落地的声响,利器破肉的声响,血液飞溅的声响……

    听得白河又是一阵发毛。

    他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可以确定,第二个来到门外的——也就是那个将窗外“苏越心”扯开打倒的人,绝对不会是真正的苏越心。

    真正的苏越心下手向来干脆利落,才不会花上这么久的工夫。

    果不其然,又过片刻,门口传来了门把手转动的声响,闪进门来的人却不是苏越心。

    ——那是一个白河没见过的女孩子,穿着对她来说过分宽大的外套,一手打着手电,另一手则拿着一柄沾血的斧头。

    因着光线昏暗,白河一时看不清她的面目,单看面部轮廓却能判断出,来人的容貌应该相当不错。

    她急匆匆地闪进屋里,反身将门关好,跟着便摇晃起手电,似是打算在房间内寻找什么。

    白河本以为她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对方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因为她在看到自己那颗孤零零的脑袋后,分明倒抽了口气。

    白河一时有些猜不透对方的底细,因此很明智地没有出声,打算就这么装死。然而他有那个心情装死,他身上的藤蔓却没有——不仅如此,在被手电光芒扫到的刹那,它们还很怂地往白河后面躲了躲。

    ……果然,和刺头一脉相承的不争气。

    察觉到它俩的动静,白河内心暗骂一声,而那女孩的反应明显比他更大一些——只听她一声惊恐的低呼,还很不客气地爆了句粗,跟着就听一阵呼呼风响她手里那柄还沾着血的斧头,直直就朝白河劈了过来。

    白河:“?!!”

    他能怎么办,他就一颗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脑袋!白河只能就地一滚,险险地避开冲着面门劈下的斧头,五官直接碾在地上,高挺的鼻梁又是一阵疼。

    那女孩也不知什么来历,看着娇娇小小的,下手却是又莽又狠,朝着白河的后脑勺又是一下。白河连忙挥动藤蔓,撑着自己往旁边躲,同时急急开口:“喂!你冷静点!我是好人——”

    “谁听你的!”女孩不客气地骂出了声,“去死吧,怪物!”

    白河:“……”谁跟你怪物!我只是人类得不完全!

    眼瞅着斧子又一次当头劈下,白河真的骂娘的心都有了——他这遇到的都什么事儿啊!

    所幸就在此时,门又一次被打开了——还是被踹开的。

    接下去的事,白河都没怎么看清楚,只觉得眼前好像有什么晃了一下,下一秒,就见那个拿着斧头的女孩被从自己面前一把掀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墙角。

    紧跟着,就见另一道身影站在了他的面前,一手提着自己的工具箱,另一手则拎着他那具没有脑袋的身体。

    正是苏越心。脑袋安安稳稳装在脖颈上的苏越心。

    “……”白河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直到此刻,方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用藤蔓摸了摸鼻子,瞟了一眼墙角。那摔在墙上的女孩正十分艰难地爬起来,人还没站稳,先抬起了手中的斧头,一副防备十足的模样。

    “苏越心,别急着动手。这家伙有点怪。”白河直接道。

    尽管自己不久前才被对方拿着斧子追杀得满地乱滚,在这一刻,白河还是非常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她好像不是怪物……”

    苏越心望着那倚着墙角的女孩,低低“嗯”了声,却没有更多反应。

    白河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想想又补充道:“不过我建议还是先控制住她。她对这好像有一定了解……苏越心?你在听我说吗?”

    苏越心微微歪过了脑袋,仍是在盯着那女孩看。白河见状,又微微加重了语气:“你当心些。她攻击性很强,刚刚还一直追着我砍……”

    “她砍你?”苏越心突然来了句。

    “嗯。不过问题不大。”白河立刻道,“我没受伤。你也别太在意……”

    “那就好。”苏越心似是松了口气,将手中拎着的身体放到他旁边,“那你自己先拼一下吧,乖。”

    白河:“……?”

    他一脸古怪地转过脸去,正见苏越心直直朝着那举着斧头的女孩走了过去。

    这……别是要直接揍人吧?白河愣了一下,正要再开口劝劝,就听苏越心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真的。你饿吗?我带了点心……”苏越心面不改色地握住对方握着斧头的手,好声好气地将人往外拉,语气是极其少见的温柔和煦。

    白河:“……??”

    什么情况?他以为她是去揍人的?而且这语气是怎么回事?她对那只无头猫都没这么温柔……

    白河一时间有些混乱。然而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

    或许是因为苏越心头身完整,说话的语气又温和,那女孩还真她哄住了,就那么被她牵着,浑浑噩噩地走到了房间中央。

    此时房间的门大开着,有光从走廊上投进来,照亮了小半个房间,也正好照亮了那女孩的脸。

    ……原来如此。懂了。

    这是白河看清她面目后的第一反应。

    难怪了。是个漂亮的。

    还是相当漂亮的那种……

    深深看了眼仍牵着对方好声好气问话的苏越心,再看看自己被丢在旁边没人管的身体……

    不知为什么,白河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