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悄然。
唐染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半点回应,不由更奇怪了:“骆骆?你怎么不说话了?”
“……”
唐染眼前的黑暗里,有人在她头顶的方向轻叹了声,带着点懒散无奈又自嘲的笑意:“你这可是赖皮啊,小姑娘。”
唐染:“嗯?”
骆湛去反握女孩纤细的手腕,很轻易就把女孩的一双手全部扣进掌心。
攥稳了避免再有方才那样突发的意外情况后,他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这就好像比赛前,对面还在倒计时,刚喊出543,你已经开始了——这难道还不是赖皮么?”
骆湛一边懒声说着,一边趁小姑娘不注意,慢慢去平复自己的心跳呼吸:被亲了一下手背就撩得心跳加速这种黑历史的记忆必须尽快抹除,不然等到以后,还不知道要被开了窍的小姑娘怎么笑话呢。
唐染全然不知面前这小少爷的心思,她成功被带跑了注意力,茫然地辩解:“可我没有和你比赛啊。”
骆湛说:“你问了一个问题,我给了你一个答案,然后再加一个用来衡量的标准和一场用标准判断测验——这不就是比赛吗?”
“……”
这随手拈来的诡辩技巧迅速把没怎么与同龄人相处、也就更没经历过任何辩论场合的小姑娘绕进迷雾里。
看着唐染表情逐渐茫然,已经平复下紊乱心跳的骆湛勾了勾嘴角——
到底还是个好骗的小姑娘,以后可要看紧些、不能被别人骗走才行。
而这几秒里,唐染已经顺序捋过一遍骆湛话里的逻辑,她认真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骆湛毫不心虚地往下接:“像你刚刚那种突然开始的情况,被吓到也会是心跳加快的反应。所以我才说你这就好像比赛前的赖皮了。”
唐染有点不好意思:“我吓到你了么?”
骆湛心虚一秒:“还好。”
“不过,有一个问题你没说到。”唐染擡头。
“嗯?”
骆湛并不担心。
在诡辩技巧上,以他的头脑怎么也不会被一个小姑娘克到。
然后骆湛就见小姑娘仰着脸儿看他,眼角微微弯下,脸颊上露出一个很浅的柔软的小酒窝:“如果是我和你的话,不需要比赛。”
骆湛微怔:“为什么?”
“因为输的肯定是我啊。”小姑娘浅浅地笑,“你刚刚在我头顶摸了一下说我是小白眼狼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心跳加快,还手心里湿湿的了。”
“……”
骆湛再次滞住。
而女孩全无所察:“可能因为我的阈值就是比你的要低吧,所以……”
余下的话音渐渐就飘散在天边。
十几秒后,等骆湛再回过神时,他听见自己刚刚平复没多久的心跳声已经再次擂鼓似的加速起来了。
骆湛的手就握着唐染的手腕,大约是固体传声的效果把小姑娘敏锐的听力发挥到最佳,说着说着话,唐染就疑惑地停下来。
她凝神辨别了几秒,更加迷茫地看向骆湛:“骆骆,你今天是不是心脏不舒服?”
“……”
骆湛默然。
几秒后,他低下头,猝然低哑地笑起来:“不是,是我输了。”
唐染:“啊?”
骆湛松开唐染的一只手,将另一只拉起来,抵到自己胸膛前。
这个熟悉的姿势让唐染怔着忘了挣扎,等她纤细的手指被他的手完全复住,严丝合缝地抵在薄薄的衬衫前,唐染感触着掌心里逐渐升温的热度,也最清晰地听见了里面的心跳声。
骆湛低着眼,视线描摹着女孩的眉眼,他笑:
“听见它有多兴奋了吗?”
“……”小姑娘的脸慢慢红起来。
“现在你知道它为什么跳这么快了?”
“……”
那压得低低哑哑的带笑的声音莫名就顺着耳朵钻进人心底,挠得满心发痒,唐染红着脸想把手抽回来。
骆湛这会儿显然不太想做人,压着小姑娘的手半点不肯松开。
他懒洋洋地笑着,靠在楼梯扶手上:“刚刚说被吓到是骗你的,我就是因为你亲那一下才心跳加速——如果你再那样撩下去,那我可能确实会因为心脏不舒服,比如兴奋过度被直接送进医院——所以我决定先认输了。”
唐染努力了好一会儿想把手抽回去但都没能得逞,最后小姑娘只能放弃了,红着脸反驳:“是你自己说,你和骆修的阈值比正常人的要高很多,所以我才想试试的。”
“嗯,是我说的。”骆湛大方承认。
唐染轻皱起眉:“可如果是因为我,那你明明有对这种轻微刺激做出反应,也应该有那种神经调节物质加快分泌的过程。”
骆湛:“那不一样。”
唐染:“哪儿不一样了?”
“……”
骆湛垂眼笑起来。
骆湛说:“别人做出的动作,那是外界刺激,可能会促进普通人的多巴胺分泌,但对我无效。”
唐染:“你明明有……”
骆湛:“是你不一样。”
唐染:“?”
“你做出的动作可不是外界刺激。”骆湛笑着俯身,“对我来说,你就是多巴胺本身,是我全部愉悦和兴奋的根源。”
“……”
唐染怔住。
骆湛问:“所以你觉得,当你对我做出那些动作或者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还会没有反应么?”
沉默好久,唐染才终于鼓足勇气小声问出自己心底的疑惑:“为什么我对你来说就是多巴胺?”
骆小少爷想都没想:“当然因为我xi——”
在心底那个答案本能地脱口而出的前一秒,骆湛及时收住。
他感觉自己肩头突然就压下来两座大山:
左边一座写着“16周岁”。
右边一座写着“三年起步”。
骆湛:“…………”
小少爷被砸得灰头土脸,满心狼狈。
沉默几秒后,他带着点咬牙切齿地开口:“因为我善良热心乐于助人,保护欲过剩,每次看见你还容易不定时犯斯德哥尔摩症,一天不友情援助就觉得浑身难受。”
唐染被他逗得笑起来:“其实我这也这么觉得。”
骆湛:“。”
骆湛:“?”
唐染笑弯了眼角:“因为我身边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啊。阿婆最开始也是因为唐家的人雇佣才来我身边的,不过后来我们相处着感情深了……只有骆骆你不一样。”
骆湛失声许久,低声问:“哪不一样。”
“从一开始,骆骆就是不求回报地对我好的。明明我什么都没办法还给你。”唐染说,“后来只有你在雨里找到我了,也只有你会陪着我聊再多都很耐心,你帮我送去机器人,带我去看眼睛,还说要做我一个人的许愿池……”
说到这儿,小姑娘停住,过了几秒,她声线微哽,但却仍是笑起来。
“那时候我就想,骆骆才不是大家说的那样骄傲的冷漠的小少爷。他一定特别特别心软善良,所以才会这样帮我安慰我又陪着我的。”
空气安静几秒。
“我是。”骆湛突然开口。
“?”正沉浸在情绪里的唐染微微仰头。
然后她听见有人轻叹了声:“我就是他们说的那样。性格上冷漠,高傲,漠不关心,也没什么正经。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什么事情都不挂在心上……没半点‘善良热情乐于助人’可言。”
唐染回过神,着急地辩驳:“骆骆明明很温柔很好——”
“我只对你一个人这样。”
骆湛打断她的话。
他声音低缓,郑重,且认真:
“我只对你这样,不是因为我好,是因为你,知道吗?”
“……”
唐染茫然地听着。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骆湛说:
“因为你值得,唐染。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