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处的平地上,正经历一场枪战,鲜血和惨叫此起彼伏,而旁边的山林中,却是一片宁静,好像跟这里不是一个时空一样。
山林深处的山洞中,陶语借着月光简单给岳泽处理了伤口,看到血液逐渐减少后松了口气:“幸亏打穿了,不用担心子弹阻碍神经。”
“我都说了没事了。”岳泽好笑的看她一眼,手里不停的用手机往外打电话,然而林子里一点信号都没,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陶语看了他一眼皱眉道:“还是打不通吗?”
“嗯。”岳泽脸色有些差,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所以不能确定他们来的时候员工都走了没有,他担心那些兄弟会有危险。
陶语见状安慰道:“咱们在商场的时候岳临应该也在,所以他们就算比我们早来修车行一步,也是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那时候修车行已经下班了,相信你那些朋友会没事的。”
“但愿。”岳泽叹了声气。
陶语小心的看他一眼,没有再说话了。山洞里顿时沉默下来,岳泽又打了会儿电话,见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五,就把手机锁屏放进兜里了,一擡头就看到陶语一脸担忧的表情。
他轻笑一声,拍了拍旁边的石头:“过来。”
陶语立刻过去坐到他旁边,担心的叮嘱:“当心点,不要碰到胳膊。”
“嗯,知道了。”岳泽朝她伸出没受伤的手。
陶语看了他一眼后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手心里,心里感慨一声,自己真的是连挣扎一下都不会了,节操果然掉得厉害。
现在夜深人静,两个人躲在一个小山洞里,刚刚一起经历了生死,似乎是个敞开心扉的好时候。
她和岳泽并排坐了会儿,试探着开口道:“你跟岳临不是同胞兄弟吗,为什么他要致你于死地?”
岳泽垂眸倚在石头上,许久没有说话。陶语耐心的等待,他终于缓缓开口:“不是他。”
“不是?你刚刚不是说……”陶语微讶。
岳泽笑了笑,抠了抠她的手心:“我刚刚着急了点,忘了跟伤人比起来,他更喜欢诛心。”
“……哦。”副人格对他这个哥哥的评价,莫名的有点高啊。陶语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有点好奇这个世界周英的人设是什么。
陶语犹豫一瞬,故作无事道:“之前还没问过你,你跟岳临有什么仇啊,好像你们很不合一样。”
岳泽轻笑一声:“我和他都是岳家财团继承人,他现在掌管所有经济脉络,我却只能混日子,从小到大什么都是他的,跟他一比我就像个乞丐一样,你觉得我们会合得来吗?”
“这样啊。”不患寡患不均嘛,陶语点了点头,第一个世界里,副人格就因为极度偏心的父亲才心生戾气,看来这个世界应该也是差不多的。
她隐隐摸到了副人格戾气的源头,就没有再问下去,以免他会觉得冒犯。话题结束的时间刚刚好,陶语安慰了他两句,并认真表达了自己绝对会跟他站一边的决心,把本来心情还有些沉重的岳泽逗乐了。
“这么说,你是无条件站在我这边了?”岳泽问。
陶语想也不想的应道:“当然了,我保证,这个世界上谁都别想策反我,我就向着你。”谁让他是副人格呢。
岳泽嗤了一声,脸上虽然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心里却是很受用:“那就看你表现了,岳临那混蛋最喜欢抢我东西,你最好警惕点,不要被他抢走了。”
“我就跟着你哪都不去,能被抢去哪啊,你就是杞人忧天。”陶语好笑道,同时也有点心疼他,被这个世界的NPC害得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了。
“喂,你还记得上午我问过你是不是喜欢我的时候,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吗?”岳泽挑眉问。
陶语郑眨了眨眼睛,咳了一声道:“说这些干嘛……”
“你说我跟岳临条件相貌都差不多,不喜欢他也会不喜欢我,是吗?”岳泽一副秋后算账的语气。
陶语嘿嘿一笑:“我说错了,你俩才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岳泽嗤道。
陶语收敛笑意郑重的看着他,气氛突然微妙起来,岳泽本来还是逗她的眼神,这会儿被她正经的一盯,莫名有些紧张。就在他手指都不知道该摆什么姿势的时候,陶语一本正经道:“你比他穷。”
“……”岳泽无语的看着她,半晌,“我谢谢你了。”
陶语笑了起来,边笑边道:“谁让你这种时候问这个的。”
“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岳泽不满意的追问。
陶语点了点头:“喜欢喜欢,从你把我从豪门婚姻的火坑里救出来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你满意了没?”算了算了,自己家的副人格自己也只能宠着了。
岳泽这才满意,正要说什么,手机突然震动一下,他忙从兜里掏出来,却是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二的提示。
气氛顿时沉重起来,陶语看着他担忧的表情,忍不住叹了声气:“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把手机给我,我出去找找信号?”
“不行,太危险了。”岳泽想也不想道。
陶语摸摸鼻子:“没事的,相信他们也找不到这里……”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树枝被压断的声音,两人一凛,同时沉默下来。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大,时不时又出现踢开石头的声音,显然是那些人进林子找人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到这边了,找到他们是迟早的事。岳泽的脸上闪过一丝冷冽,没受伤的那只手默默抓住了她的手指。
陶语正紧张着,被他牵住手后瞬间没那么害怕了,疑惑的看了岳泽一眼,就看到岳泽用口型跟她说了句话。
陶语明白后立刻抗拒的摇了摇头,这些人明显是冲岳泽来的,她跟岳泽分开行动,是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但她的命并不值钱啊,保全副人格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她跟着他,说不定关键时候还能帮挡子弹。
岳泽一开始就猜到她会不同意丢下他独活,可看到她摇头后眼里还是带上了笑意,他无声的凑过来亲了亲她的眼睛,低声道:“放心,我不会死的。”
陶语却不相信,可她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岳泽猛地拉出去跑了。那些人已经快靠近山洞了,听到他们的动静愣了一下,急忙对着他们射击,但山林里树木林立杂草丛生,加上又是黑夜,他们几次射击都没能击中。
几人对视一眼,拿着枪同时冲去追人。
陶语跟着岳泽拼命的跑,几次都险些扭到脚,但她不敢停下,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往前,她的耳边除了风声,就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喘息声。
身后的人紧追着,她渐渐没什么力气了,岳泽低声道:“我们现在分开跑。”
陶语死死抓住他的手,坚决不肯松开他。岳泽笑了:“丫头,你跑得太慢了,咱们这样下去都要被抓,还不如分开,我引开他们,说不定两个人都能活下来。”
陶语一愣,虽然不想承认,但心里明白他说得是正确的。身后不断响起枪声,只是声音越来越稀疏,陶语知道他们这是弹药不足了,这样一来他们活下来的可能性又大了点。
“宝贝儿,一直往前跑,知道吗?”岳泽说完就甩开了她的手,朝另一个方向冲了过去,边跑边对后面那群人挑衅。
陶语的眼眶在他松手的瞬间就红了,跳过一棵横倒在前面的树后,憋闷的嘟囔一句:“谁是你宝贝儿……”之前还丫头丫头的叫,这会儿刚甩开她的手就改口了,坏男人!
她听着身后的枪声和动静越来越远,可她不敢停下,只是拼命的往前跑,直到声音彻底消失,她还在喘着粗气向前跌跌撞撞的走,直到她看到前面那棵熟悉的树。
那棵树横倒在地上,她刚才跑的时候很容易就跳了过去,而它又一次出现了,所以——
连逃跑都能迷路,还有比她更笨的人吗?!陶语欲哭无泪,彻底在山林中迷失了方向,然而她只停了片刻,就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前走,现在岳泽也不知道逃掉没有,她必须赶紧离开这里报警。
这儿陶语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脚步越迈越小,速度也越来越慢,只靠一股意志力往前再往前,直到脚下踩到了软绵绵的东西不慎摔到,她就彻底起不来了。
仰面朝上喘息着,胳膊腿儿都好像废了一样,陶语心里一直惦记着没有音讯的岳泽,不敢歇太久,稍微恢复一下力气后就坐了起来,随后意识到自己的手按到了什么东西,她一低头,就着月色看到一个趴在地上的人。
陶语猛地往后倒去,差点就尖叫出声音,她震惊的看着那人,久久都不敢动一下。半晌见那人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她心里微松,犹豫的走上前去,看清楚他身上穿的是高档定制的西服,一看就和那些追杀他们的人不是同一种类型。
只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山林里?陶语有些疑惑,从旁边的地上捡了根树枝戳了戳他的胳膊:“喂……喂……”
戳了半天不动,她眉头皱起,大着胆子绕他一周,最后在他的脸对面蹲下,把手指探了过去。没等她试出还有没有呼吸,对方就猛地抓住了她的手,陶语惊叫一声,结实的摔了个屁股墩。
“你没事?”深山老林孤男寡女,陶语果断捡起旁边的石头,打算随时砸上去。不过刚刚她没细看,这会儿怎么觉得他怎么那么眼熟?陶语迟疑的看着他埋进落叶里只剩下一点轮廓的脸,这不就是副人格吗?!
对方微微喘息一瞬,在月光下扬起脸看向她,陶语手里的石头瞬间就掉了。岳临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缓缓道:“是你。”
“岳哥!”陶语欣喜的扑了过去,把他扶起来坐到一边,虽然月色不怎么样,月光下的人也不能看得太清楚,但陶语就是忍不住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一遍:“你……你衣服怎么换了啊,那群人呢?你甩掉了?”
岳临定定的看着她,也不说话。陶语只觉得他跟之前比起来,周身的气场好像收敛不少,透着很明显的疏离感。她迟疑的看着他:“怎么了?”
岳临不说话。
陶语舔了一下嘴唇,莫名觉得气氛有些紧张,她想了一下道:“那个……你胳膊上的伤还好吗?”
岳临眉头轻蹙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陶语看他这幅样子也不敢轻易靠近,只是心里隐隐觉得奇怪,副人格怎么消失一会儿,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皱着眉头看着岳临的脸,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张脸明明白白展现在她眼前,她确定这人就是副人格。
就这么一小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陶语很想问他,但是看到他的表情还是作罢了。
岳临看着眼前谨慎的女人,眼底流露出一丝嘲讽,他刚要说什么,心口就传来一阵剧痛,他瞬间咬紧牙关,把痛呼咽了下去,而这阵疼痛并没有就此打住,反而逐渐朝全身扩散,很快他的身上就浮了一层汗,而额角的青筋也越来越明显。
终于他坚持不住了,闷哼一声摔到地上,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陶语吓了一跳,忙冲过去抱住他的头,让他枕着自己的腿,看着他的右半边脸的轮廓,总觉得他似乎消瘦了些。
难道是月光的作用?
陶语摸了摸他的头发,发现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她顿时急了:“你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枪伤疼痉挛了?还是又多了其他的伤口?陶语急忙去解他衬衣上的扣子,想看看他还有什么地方受伤。
“滚……”岳临感觉到她不规矩的手在身上乱摸,当即咬着牙道。
陶语手上一顿,突然想起问他似乎比自己检查更方便,至少不用担心会碰到他的伤口:“你刚刚又受其他伤了吗?”
岳临艰难的呼吸着,兀自抓紧自己的手臂,想借此分散一下注意力。陶语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小心碰到伤口!”她说完就去掰他的手,岳临的手劲虽然不小,但这会儿已经到了极限,很容易就被陶语掰开了手指。
等掰开他的手指,陶语就想检查一下他胳膊上的伤,但他身上的西装是黑色的,根本看不出来有没有血迹渗出,她摸了一下袖子,发现触感是干燥的后松了口气。
岳临阴沉的看她一眼,见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眼睛里是他不需要的关心和担忧,心里翻腾起一阵恼意。他抿唇撑着身体从她腿上离开,一声不响的往前挪了两下,却又很快摔到地上,痛得呼吸声更沉了。
陶语脸色瞬间黑了,再也懒得去想他性格大变的原因了,拖着他的肩膀把人强行薅了回来,一把按倒在腿上,见他还想挣扎,就一巴掌拍到了他脑袋上:“我看你再胡闹!”
“你……”岳临眼神暗了下来,又一次动了杀机。
不知道自己又被人盯上的陶语,见他终于老实下来了,心里隐隐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他脑门上的汗,安抚的拍着他的背:“好了好了,别闹了,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好不好,不然我会担心的。”
她声音亲昵,安抚他的手法熟练,好像之前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一样。岳临嘲讽一笑,只觉得这女人蠢得可以,他和岳泽除了一张脸相同,可其他的并没有半点相似,然而她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
如果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陶语肯定会大喊冤枉,毕竟在她有限的经验里,从来没有过两个副人格同时出现在一个世界的经历,之前先入为主的确定了岳泽是这个世界的副人格,那她再见到长得一模一样的岳临,认错人几乎是必然的。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黑夜给了岳临很好的保护色,陶语并不能像白天一样把他看得清清楚楚,而且从头到尾,她都没看得岳临左边的脸,没看到他的左脸上光洁一片,早就习惯的伤疤并没有在他脸上出现。
陶语说完见他并不回答,无奈的叹了声气,俯身轻轻的亲了他汗湿的耳朵一下,温柔道:“不愿意说就算了,我陪着你。”
她刚刚只顾着跑,又加上迷路,早就没有了时间概念,大概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岳泽是被人抓了之后又做了些什么,所以才会换了身衣服出现,既然他现在不想说,那她还是先别问了。
岳临身体猛地僵硬了,连身上的疼痛和眩晕都因为他分散了注意力、从而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她的亲吻像是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可岳临被吻过的耳朵却是不断的升温,仿佛要融化了一样。
他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冷淡道:“再敢碰我一下,就杀了你。”
陶语笑了一声,将手搭在了他身上,帮他按摩因为紧绷而酸疼的肌肉。岳临想让她滚开,但痛苦却神奇的因为她熟练的手法被平复不少,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陶语见他因此舒服了些,顿时就放心不少。就一直帮他按,一只手没力气了就换另一只手,很快自己就因为用力出了一身的汗,但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咬牙硬撑着。
山林里十分安静,万物都陷入了睡眠之中,只有两个跟自然比起来微不足道的人类还都清醒着,想要等到天亮去谋一条生路。陶语的喘息声在耳边一直浮着,岳临静静的侧枕在她的腿上,等待新一轮的痛苦过去。
以往每次不舒服,他都会逼自己清醒着忍受,因为他不知道一旦睡过去,还有没有可能再醒来,但这次不一样,这个女人的呼吸声是那么鲜活,她的手虽然小,却时时在提醒他还活着,所以他忍不住懈怠,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终于,在天光即亮时,岳临闭上眼睛睡了过去。陶语听着他逐渐沉稳的呼吸声,终于松了口气瘫到地上,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倒头就睡着了。直到睡熟,她都下意识的不敢移动双腿,生怕会吵醒枕着她的腿的人。
因为白天的波折,已经累极的陶语睡得很死,哪怕清晨的露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她都没有从梦里醒来。
最先醒来的是岳临,他动了动身体,惊讶的发觉自己竟然不靠药物熬过了一个晚上,他撑起身体站起来,盯着睡着的陶语看,眼底一股暗潮涌动。
是因为她吗?难道所谓的冲喜,真的有效果?
岳临眼睛微眯,紧接着捂着嘴咳嗽起来,一张苍白的脸因为呼吸急促而泛起了微红。
他的咳嗽声吵醒了陶语,陶语清醒过来的瞬间就急忙爬了起来,看到他扶着树弯腰咳嗽后,急忙过去帮他拍背:“怎么了?”
岳临咳了很久,这阵咳嗽带走了他所有的精气神,咳完后他连腰都不能完全直起来。岳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弄,他真是疯了,才会觉得那群岳家人愚弄他的话是真的,像他这样不被庇佑的人,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健康的人。
“还好吗?”陶语皱着眉头把他的手架在自己肩膀上,又伸手揽住了他的腰,想要扶他到一边去休息,岳临不高兴的想要避开,却还是被她搀住了。
陶语刚半强迫的把人扶住,就突然感觉到了不对。昨天夜里虽然让他枕着自己的腿休息,可是当时并没有觉得异常,这会儿一抱才突然发现,这人怎么突然瘦了那么多?她下意识的擡起头,正对上他淡漠的眼睛——
以及他一点伤痕都没有的左脸。
陶语怔怔的看着他,半晌猛吸一口冷气,没等她问疤怎么没了,岳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们在干什么?”
陶语确定她扶着的人没有说话,而且声音明显是从前面传来的,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像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颤巍巍的着看向前方。
不远处,岳泽顶着一肩的晨露,面色不善的看着他们这个方向:“岳临,放开我女人。”
听到他叫出那个同胞哥哥的名字,陶语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不会跳了,全身的细胞都在咆哮“怎么可能!”
面对岳泽捉奸一样的眼神,她下意识想松开扶着的这人,可惜对方却一反刚才抗拒的态度,单手扣住她的肩膀半倚在她身上,轻描淡写道:“看不出来吗,在和你嫂子调情。”
陶语:“……”
气氛猛地僵持起来,她愣了半天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昏厥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陶语:怕了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