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罢了，左右这是她的选择罢了。”
话音未落，她便右手微微一翻，一团幽蓝的火在她的掌心里面明灭着。
她伸出一根枯槁的手指轻轻戳了一下这火团，然后一个人影就从里面跌了出来。
小茹伏在地上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她记得自己来到了一个地方，到了之后才发现是她小时候经常来的姥姥家，她不由大喜，正往里面跑了两步，就看到了她记忆中本应该过世了的姥姥，然后……然后她就不记得了。
那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小茹迷茫地坐了起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漂浮在半空中却昏迷不醒的沈子成。
她心中一惊，下一秒就扑了过去。
“子成哥哥！”
她双手攀在沈子成的身上，神色凄惶，“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子成哥哥。”
老太太瞧见她这样，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茹啊，”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慕安晴这才发现这老太太竟然是少了一条腿的，但老太太脚步平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独腿的困窘来，就听老太太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这是何苦呢。”
话虽是这么说，但还是伸手在沈子成的身上拍了拍。
注意到老太太的动作，容之离的眸色微微一闪，右手食指暗暗一动，一道暗光悄无声息地弹入了沈子成的身中，紧接着就见沈子成忽然发出了一道轻微的咳嗽声。
小茹顿时大喜，“子成哥哥！”
“小茹啊。”老太太又叹了口气，拉着小茹站了起来，又将飘在半空中的沈子成推到了座椅上坐下，“听话，先站在姥姥身后啊。”
小茹心有迟疑，但看了看快要苏醒过来的沈子成，又看了一眼满脸慈爱却又不赞同的姥姥，她咬了咬嘴唇，最终却还是倔强地留在了沈子成的身旁。
老太太又“哎”了一声。
慕安晴从老太太的声音里面听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沈子成又咳嗽了几声，恍惚之中，他好像听到了小茹的哭声。
小茹？
他的睫毛微微一颤，想要睁开双眼，却发现眼皮重若千斤，他怎么都睁不开。
老太太似乎看到了沈子成的困窘，即便心里面对这个害了自己外孙女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的年轻人不待见的厉害，可是在心爱的外孙女不断恳求的目光下，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重重地叹了一声，伸手在沈子成的眼皮上摸了一下。
沈子成只觉得眼皮猛地一凉，接着那重逾千金的重量就消失了，他只努力了一下，就睁开了双眼。
淡淡的光芒争先抢后地钻进了他的眼中。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才适应了周围的光线。
然后，他看到了身侧正看着他喜极而泣的小茹。
“小茹……”
沈子成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只发出了一个气音。
小茹却像是听到了一般，连着应了两声，“子成哥哥，我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
被小茹这么一提醒，他只觉得浑身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连坐着就要他大口大口的喘气。
可是他没有说，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小茹哪里相信？
她渴求地看向姥姥，“姥姥，能不能、能不能……”救救子成哥哥？
老太太知道自家外孙女想要说什么，只是她真没辙。
她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你们两个如今的情况，只能活下一个，另外一个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一起魂飞魄散。”
老太太心知自己的话有些残忍，可是这就是现实，无从逃避。
“或者，你们两个继续这样下去，然后十天半个月之后，你们一起魂飞魄散。”
小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逃了一夜，在看到了姥姥之后，她竟然会得到这么一个结论。
可是、可是……子成哥哥不是说，他们两个都可以活吗？
小茹下意识地看向了沈子成，想要得到他的支撑，可是当她看见子成哥哥脸上的错愕以及那隐隐的不愿意相信的表情时，她才知道，原来子成哥哥之前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绝望来。
难道她和子成哥哥，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还有……
她知道她的心中还有一丝害怕。
她害怕，她的子成哥哥会选择让她魂飞魄散。
人性，都是自私的啊。
所以在她知道，子成哥哥的心中已经有了别的女人的存在时，她才会那么嫉妒，那么难受。
可她也深爱着子成哥哥啊。
所以之前她才会愿意选择自己魂飞魄散，给子成哥哥留下活的机会。
那么子成哥哥呢？
他会怎么选择？
小茹忽然异常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他会像她一样，选择让对方活下来吗？
还是会因为心中的自私，选择让她魂飞魄散？
小茹又是期待，又是惧怕。
她期待她的子成哥哥会说出让他死，让她活的话，可是她也害怕这句话。
同时，她还害怕着，子成哥哥说让她死。
子成哥哥，究竟会怎么选择？
小茹不知道自己的样子究竟有多令人心疼，那既期盼又惧怕的模样，真是恨不得叫人将她抱在怀中轻声安慰。
沈子成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老太太。
这个老太太在说什么？
什么叫做，他和小茹之间，只能够活一个？剩下的那一个就要魂飞魄散？
是在和他开玩笑的吧？
沈子成看了老太太一眼，又低头看向了小茹，看到她脸上希冀之下隐隐惧怕伤心的目光，心中一顿，又擡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慕安晴。
是在开玩笑，对么？
他的眼里写着这样一句话。
慕安晴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却对沈子成摇了头。
不是，不是开玩笑。
是真的，真的，你和小茹之间，只有一个可以活下来，另外一个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
沈子成只觉得心中剧痛。
他又低头看向了小茹。
她的眼中全部都是自己。
而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怎么样的一个鬼样子。
他擡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脸，却在看到自己皮包骨头的手时停了下来。
沈子成没有说话，谁都没有说。
这花厅里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安静得，让小茹心中的希望一点一点的熄灭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