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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欢江湖人吗?娘。”稚嫩的女娃声问着。

  一名美丽无匹的妇人正坐在红泥小火炉前煎药,小心翼翼地盯着火候,生怕药性走味了,让病人服用之后效果不佳。

  “我不喜欢。”她回答女儿。母女俩长得像是同一个模子打造出来。

  “可是你是江湖人呀。不喜欢为什么又要去当江湖人?”

  “因为我认为总该有一些聪明人出来给江湖壮一下场面。”多么自豪的语气,非常当仁不让的。

  小女娃还是好奇:

  “可你现在又不走江湖了呀!”

  美妇将药汁倒进茶碗里,大功告成。

  “你不知道最厉害的人总是昙花一现,留给后人追思吗?”

  “他们追思你什么?”继续问。

  妇人眼珠子溜转了下,笑得好甜:

  “我把你爹拐上山,算是除了江湖一害,他们自然要感念追思我。”附带一哼,婀娜地端药进屋,伺候她那服了“千蝎散”,目前正动弹不得的夫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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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秦力等人算不上什么角色,如今也被邵离除去了。但他们兴风作浪所留下的后患,却让人不胜其扰、疲于奔命。至今季府仍是有一堆人上门挑战索宝,当然不至于每个人都想夺得宝物,其中更不乏想趁机拿些钱财好处的江湖人。幸好季家这边有一群江湖“正义之士”帮忙退敌,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要做个了结,还季府彻底的清静。

  “你是说……夺宝擂台?”龙九再度莅临翔鹤居,与邵离商讨终结此事之对策。听完邵离的计画,他浓眉扬起,道:“你确定可以?虽然这些人里,有许多好拐骗之人,但是有些人你是唬不过的。”

  邵离的计画是昭示天下对宝物志在必得的人,来一场公平竞争。这样一来,丢出烫手山芋,季府自此也能得回平静的生活。

  龙九的不以为然,并没有动摇邵离已经拟好的计画。他道:

  “你还记不记得年初发生在京师一带的事件?”

  龙九想了一下:

  “你是说《极天秘笈》那件事?”

  “详细内容,我等并不清楚,而当时参与其中的人,至今绝口不谈那件事情的始末,只知道他们被要得太惨,没人有脸说。”

  旁听的湛蓝高高举起了手。

  由于现今她身分已有不同,不再被视若无睹啦!这便是当人家妹妹的好处呢!她对这点颇为满意。

  “蓝,恐怕为兄无法详细说明那件事的原委让你知晓。”邵离当然知道小丫头在好奇些什么。

  “没关系,说你知道的就好了。”

  “说来也巧,这件事的当事人,有一些正在季府里作客呢。他们对行侠仗义这种事,总是不落人后的。”

  湛蓝猜道:“是方首豪那些人吗?”

  “嗯。”邵离继续道:“他们被一个姓战的男人要得团团转,为的就是争夺一本武功秘笈,后来我因缘际会拿到了一张残简片页,那天下人争之的秘笈,根本是一本仿制得极其拙劣、让人哭笑不得的伪书,而那些人竟是不察。那位战姓男子,抓准了世人根本没亲眼见识过正本的漏洞来胡闹,还真弄得那些人鸡飞狗跳。”

  “战姓男子?他是谁?”湛蓝心中一动,觉得那个人她搞不好很熟呢,毕竟那种乐于胡搞的行事风格……

  “不晓得。后来就没听闻其消息了。”说明完毕,他对龙九道:“龙兄,在下认为这是可以的,日前已请二少找巧匠仿制出一模一样的冰魄寒蝉,如今已经完成。”

  “你若认为可行,那就这么办吧。只是,若唬不过,又如何应变?”龙九只是提点。在这件事上,他们各自分工,由他来保护季家人的安全无虞,然后邵离追查背后的指使人,并解决一切事端。

  而今秦力等人已不是心头患,龙九其实可以赶回东北去了,将收尾的事全交给邵离……不过,他这人倒是难得放任自己偷闲,龙帮的事务繁重,许多大事正待他回去处理,但是因为邵离,所以破例留下。因为这个人哪……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虽置身于江湖,却总是行踪成谜。

  龙九是东北绿林的领袖,而邵离则被西北十三联会奉为共主——一个老是处在被寻找状况的共主。邵离传出的事迹不多,在道上的名号并不响亮,不过若是提及“邵十三”,却是人人耳熟能详,道上人闻之莫不端正肃立以表敬畏的。

  许多人都误以为“邵十三”这个十三联会的头儿,名头正是叫邵十三,或者是在乎辈辈分里排行十三——如他龙九是家族里排行第九相同。其实不然,邵十三是十三联会的头儿硬给邵离冠上的,是尊他为会主之意,十三联会数万儿郎,随时供他差遣,听候指示。

  可惜邵离每次昙花一现后,总是消失很久,龙九知道他这个人,但并没有机会了解他。所以这一次他才会留下来观察他这个人,了解他做事的态度。

  邵离对他的打量不以为意,只笑道:

  “什么人想夺宝,都来吧!我只是要他们都出来而已,老是这么三天两头的来,多烦人。”

  “你会是最后夺宝的那一个吗?”龙九问。

  邵离摇头:“不会。”他知道龙九考虑到若是由识货人得手,到时宣扬开来,一切的布局就算白费心思了。“没有人会得到。”

  “你想当众毁掉它?”龙九扬眉。

  “那是最好的去处。”

  心领神会,不再问了。龙九拱手告辞,今夜的商谈已告一段落。他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也不套交情,两人之间,惺惺相惜也就够了;亦敌亦友是最好的关系,不宜深,也最好没有交恶那一天。

  邵离待龙九走远,微笑地看一边的湛蓝,那笑,自是不同于刚才的客套,多了一些亲切与疼爱。

  “今晚你太静了,为兄看了好不习惯。”

  湛蓝偏着小脸道:

  “我一直在想那个姓战的人……大哥,你听说过他的年纪吗?”

  “只知道是个极为年轻的男子。为什么他会教你这般挂怀?”

  湛蓝老实道:“我觉得他可能是我哥哥耶。他应该是姓我这个湛姓,而非战争的战。”

  邵离讶异地扬眉:

  “是吗?你何以这般认为?”

  “感觉上是他呀!只有他才会做出那种奇怪的事,根本不讲求目的,只为好玩而已。他好怪。”

  一个怪娃娃居然还嫌别人怪。邵离叹了口气:“你也不遑多让哪,娃儿。”接着问:“你想找他吗?待这件事一了,为兄可以带你寻亲……”他微怔,没料到自己竟会脱口说出这种话。向来独行的人,怎会想把一个小娃儿带在身边照顾保护着呢?以前他不是没收留过一些男孩女孩,但都叫路奇带回十三联会交给那些头领发落,怎会对湛蓝兴起同游之心,并还显得那么自然而然的?

  他心中的讶然,湛蓝并无察觉,她低叫道:

  “我才不要寻亲,我没想回家的。”

  “为什么不想回家?你年纪这般小,都不思念家人吗?”他收回部分心神问她。

  湛蓝直摇头:

  “我……我想当个很厉害的人,本来想当一个很厉害的丫鬟,学会各种手段,以后进宫当宫女,兴风作浪一番的。”

  天爷,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邵离傻眼,然后很想揉揉额角,以预防突然头疼起来。

  “能兴风作浪,就是很厉害的人了吗?”算了,自己也别挣扎了,就把她拴在身边吧!省得放她出去四处祸国殃民,那罪过可大了。

  “我觉得那样好像活得很精采。”她双眼亮晶晶地说着,不过一下子又黯淡了:“可是我又好喜欢看这些江湖上正在发生的事呢,尤其跟在大哥身边,一定有很多事可以瞧呀!如果我早七年认识你就好了,那我就能亲眼看到你如何把西北的七个小帮会、三个土匪寨、两个商会、一个马贼团收服成如今西北十三联会,互利互助的平安共存,形成结盟关系啦。”真遗憾没看到。

  邵离摸摸她的头:

  “傻丫头,七年前你也不过八、九岁,没人这么早出来跑江湖的。现在由大哥对你说,也不差呀。如何?日后愿意与大哥结伴游历山水吗?”

  “那很好呀……”只是她的伟大丫鬟梦想……兴风作浪、威风八面……

  “怎么?大哥还比不上丫鬟的美梦吗?”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丫头的犹豫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价。

  “以后还会有更有趣稀奇的事发生吗?”她正在取舍。唉呀,好为难呀!

  “那是当然。”忍不住捏-她的小下巴,本来只是出于怜爱,但是那奇怪的触感却让他咦了声。“这是……”这触感,不对。

  “唉呀!不能摸啦,也不可以捏!”湛蓝惊呼,就要拍开他的手。

  不过邵离没放手,从她的动作上确定了湛蓝的脸是易容过的。“这是假皮!”他从未见过仿制得如此肖似的人皮面具!“你居然是易容的!”

  相较于他的倏然戒备,湛蓝点头得像是本来就该如此,她的回答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当然呀,就像让身体穿上衣服是必然的一般,我的脸也有‘衣服’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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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总是把她身上奇怪的事件说得理所当然,而且是真的那么认为。

  邵离应该要习惯了,但是难免还是有瞠目结舌的时候。对他这个老江湖来说,能让他动容结舌的事实在不多,可是这丫头硬是能在他身上创造各种先例。

  一般人被发现易容,不都该表现出惊慌或失措吗?可没见过这么理所当然的,要是别人不能平常视之,那便是他个人太少见多怪了……唉。

  “蓝,我没有易容。绝大部分,甚至除你以外的所有人,也都不会易容,所以这不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

  “可是我把面具当衣服看呀,对我来说,不穿衣眼太奇怪了。”她得意地把一张小脸凑在他眼前晃动:“我做的面具很棒哦,除了我爹之外,还没有人能找出破绽呢!你看你看。”

  这小丫头就是一副不思悔改的天真样,他都快以为是自己小题大作了。只是,心里那隐隐约约的一抹失望,让他仍是道:

  “你不以为该以真面目面对大哥吗?”

  “大哥都不欣赏我的手艺吗?我觉得这面具很棒耶。就好像我穿了一件新衣服,你难道不愿意多赞美一下我的衣服,而希望看我光溜溜的身体吗?”对她来说,道理是一样的。

  邵离简直哭笑不得,差点忍不住弓起食指敲她一个响头。

  “不,为兄的对你光溜溜的身体没兴趣,倒是希望有朝一日,你愿意让大哥看到你原本面目。”也许她对他,还没有那么交心,是吧?

  湛蓝不了解他话中的深意,不过行事风格可直率多了。“那没有问题呀,现在就给你看。”说罢就要撕下面具——

  邵离怔了下,不过发怔没有太久,急忙握住她双手,因为她——

  “别撕,流血了!面具是这样硬撕的吗?!你别胡来。”

  “难怪有点痛。”湛蓝摸摸发际边的血丝,不以为意道:“除去面具得调一种药汁…那步骤很繁琐的,有时候我都直接撕掉,不过这次戴太久了,真皮与随皮贴合得太紧,比较难撕。”

  “你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皮肉吗?”心口那丝迟疑,被她粗鲁却坦率的举止轻易化去。唉!她不是别有心机的江湖人物,她只是一个思想奇怪、举止粗鲁的丫头。他审视她发际上的血迹,问道:“你有伤药吗?”

  她从怀中掏出一瓶:

  “用不着嘛,小伤而已。有一次我用了有毒的胶脂做面具,结果整张脸都发烂了耶!你想不想看?我有把那时的模样做成面具哦。”

  “你这是在炫耀吗?”他叹气,没力气对她的行为表示惊叹了。

  湛蓝摇头:

  “才不是。那件事让我娘好生气呢,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胶树。有两年的时间,我都不能玩面具,好可怜。”

  他没发表意见,替她上好药,她将假皮贴回去,顺口再次确认:

  “你真的不要现在看吗?大哥。”

  他能说什么?

  “不了,以后有机会再说。”虽然听起来小丫头有颇为辉煌的“毁容”纪录,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再为她的纪录新添上一笔。

  湛蓝嘻嘻一笑,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她的笑让他也跟着笑了,柔声问道:“想到什么有趣的吗?”

  “大哥,我想到以前我爹好像说过,如果有男人见过我的真面目,那个男人就要娶我耶。别人是以身相许,我家是以脸相许哦!”既然如此,她兴匆匆地道:“大哥,你要不要看?我可以嫁给你哦!”

  沉默了半晌,默默默……把欢喜的气氛都默掉了。

  然后,邵离轻拍小丫头的脸蛋,坚定道:

  “蓝,乖。你的面具就继续戴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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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家大少奶奶有身孕了!

  在这多事之秋,难得有这么个好消息来振奋人心。季家上下欢喜极了,连忙设宴欢祝,一方面也是用以感谢这些日子以来在季府帮忙退敌的英雄豪杰。私下征询过邵离之后,确定可行,便选了一天晚上,大肆庆祝了。

  白语翩嫁进季府三年,肚皮始终未有消息,虽然夫妻之间和乐,但是总不敌长上的压力,前一阵子还听闻要给大少纳妾呢!要不是冰魄寒蝉一事,弄得季府人心惶惶,太少恐怕是非纳妾不可了。

  “喔?是这样吗?”邵离点头漫应。

  正在他身边嚼舌根的正是二少的贴身侍仆小闲。对小闲来说,邵大侠是季府的贵客、自家主子最敬重的人,所以今夜酒宴,二少分不开身之时,才会派他在一旁伺候,要他别怠慢了。他当然就把邵大侠当成自家主子服侍,并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闲又道:

  “其实大少爷才不想纳妾呢!虽然大少奶奶三年前进门时,给府里添了这么多麻烦,老爷们一直有微辞,但是大少爷都一肩承担下来了。幸好大少奶奶有妊了,这样一来,就不怕老爷们逼大少爷纳妾了。”

  这就是引发冰魄寒蝉事件的起因吗?邵离心中猜测着。

  一边的湛蓝也在点头。悄声道:

  “她一定没想到后果,所以才这么做。”

  “当然一方面也因为秦力他们的逼迫,让她没有犹豫的机会。”他以密语回答她。

  “少奶奶现在有身孕了,你想怎么处置她?”

  “看看。”他仰头喝下一杯酒。旁边的小闲已经把酒壶捧得高高的准备替他斟满。他笑道:“你去二少身边吧,这边有我这丫头伺候着便成了。”

  “这怎么成……”小闲叫着。

  “你去二哥那里吧,这儿有我呢!”温文优雅的声音在小闲身后吩咐着。

  小闲立即转身一揖,叫了声:“小姐。”然后乖乖退下。

  正是季家的小姐,季容悦。

  湛蓝原本嚼着烤乳猪皮,喀滋喀滋地吃得好不痛快,但这位小姐一出现,不知怎地,满嘴的美味都成了嚼腊,含笑的小脸也拉长了。

  “邵大哥,客人太多,把您给怠慢了,小妹在此给您赔罪。”敛身一福,袅弱的姿态,引人怜惜。

  邵离不动声色,含笑起身,有礼道:

  “怎好教小姐来招待邵某,可真是折煞在下了。”

  “让小妹先敬邵大哥三杯水酒吧。”她说完,身边的丫鬟已经机伶地扶她坐下,并斟满一杯酒。

  也不待邵离阻止,她便已仰手喝完三杯酒。

  湛蓝咋舌暗道:“她是想醉死是吗?这么喝的。”她常看邵离喝酒——邵离是个喜欢品酒、并享受个中滋味的人,总是一口一口啜饮,很舒服地半眯起眼,不善饮的旁人看了也觉得酒真是人间佳酿,很想尝它一口。可是这位季小姐的喝法,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不过当她看到季小姐双颊酡红如丹桂,僵硬的闺秀姿态也软弱了下来,才晓得古人所说的“借酒壮胆”、“借酒装疯”这一些辞儿的真义。

  “邵大哥……邵大哥……那一天,我真是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梅林一事,小妹曾试图挺身相救,却无法……呜……”说着,便趴在桌案上低声啼泣——想来是多少晓得丢脸吧。

  那日,季小姐昏迷后,由隐于暗处的路奇扛她回房;而当她清醒时,想到去跟父兄告知此事时,邵离早已平安回来。倒像是她所经历的一切、差一点为他而死的壮烈之举,都是来自她自己的编造一般。她知道那不是梦,是真正发生的事!她伤心的是她这么地为邵离,连命也可不要,可是他却一点也不晓得。

  她说不出口呀!说不出口救过他的事实,因为没有目击者可以告诉他呀!这件事搁在她心中,让她日渐郁郁寡欢,今天她是再也忍不住了!

  “坏人家大事,还敢哭成这样喔。”湛蓝低咕着,想着这一招学起来不知道有没有用。

  邵离努力维持正经的表情。湛蓝的咕哝声轻易被悠扬的丝竹乐声给淹没掉,但是可躲不过他这双灵敏的耳。

  “梅林吗?邵某不记得了。若真如小姐所言,那邵离在此道歉,害小姐遭受这等惊吓。”

  “不!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可以为你死!真的!”季小姐简直是霍出去了,仗着三杯酒所借来的胆,这种话都敢说。

  湛蓝翻白眼,在邵离身后叨叨絮絮:

  “为你死?死了能干嘛?又不是乳猪,可以让人吃。”

  这丫头!邵离心中暗骂,她差点害他破功笑出来。要是他真在这当口笑了,这季小姐怕不马上悬梁自尽去了。

  “真的,邵大哥!我说的是真的!要是真的再来一次,容悦还是会跑到歹徒面前替您牺牲一条命的。”情真意切,天地可表。

  “你醉了,小姐。”邵离不让她失态下去,已经有许多宾客在注意这边了,他对季容悦的丫鬟道:“送小姐回房。”暗中指风一弹,往她右手肘的曲泽穴点去,让原本哭闹的季小姐像是终于不胜酒力地昏睡过去。

  丫鬟当然立即听命行事,季小姐很快退场了。

  终于坐回位置上,他看向又一脸笑嘻嘻的湛蓝,也不责备她的冷言冷语,问道:“你认为大哥该感激季小姐的救命之恩吗?”

  她摇头:“错了,不是‘救命之恩’是‘殉身之情’。”

  他点头,算是受教。

  湛蓝又道:

  “她从头到尾也没试图救你——当然她没有能力救你这也不能怪她。可是她连想都没想,就一心要完成她对爱情最凄美的结局——殉情,这也太糟了吧?别说今天她不是你的意中人了,倘若她是,那也只能怪你自个儿眼光不好,选到这种扯后腿的家伙,索性就真的殉情去好了,感觉上会伟大一点。”

  邵离脸色正经,像是认真在听,其实是怕自己忍不住大笑。噢,怎么办?对这个小家伙,他是愈来愈板不起睑了。从她的眼中看到的世界、说出的见解,都让他觉得有趣,她总有不一样的想法见解来让他讶异,却又觉得说的有理。

  或许,在这小古怪的眼中,他与其他人,才是真正的古怪吧!

  心中虽是这么想,但是他仍是故意与她抬杠:

  “可是,蓝,一般来说,就算是武功不怎么样的女子,也都乐于以肉身帮情人挡去暗器飞镖,来证明自己的情意天地可证。而男人通常都会很感动。”

  湛蓝疑惑道:

  “怎么会很感动呢?除非那男人武功极差,那多少说的过去。可是大部分的女性,她们所相中的男人,大多是比她们厉害一些吧?”她的问题得到邵离肯定的颔首后,才接着道:“那么,她们何必替那些比她们厉害的人当盾牌?那样根本没有实质的用处,反倒还可能害伴侣一同落难呢!”

  “可能是一时心急,忘了伴侣功力甚强,才这么做的。”

  “这么遇事惊慌、无法冷静的人,行走江湖的话,可真是教人捏一把冷汗。”她耸耸肩。“不过,搞不好随时准备殉情是山下女人的习惯,我也不好批评些什么。”

  他终于伸手敲她额头:

  “你已经批评很多啦!”

  “咦,你是认为我说的不对吗?你也希望有人为你殉情吗,大哥?”

  邵离摇头:

  “大哥诚心希望,这一生,不会有任何人为我殉去一条性命。”

  “你也是不赞成的嘛,证明我说的对。”她洋洋自得。

  “道理上,你是对的;但是感情的事很难说,不全是你想的那样。情到浓时,再聪明厉害的人也会失常,你不该讽刺她们。以后你会晓得的。”

  她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

  “可是你就是不欣赏对吧?你对这种是宽容看待,但是你不会接受这种对象吧?!”

  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只是笑。

  她磨着他问答案:“是不是嘛?到底是不是嘛?大哥。”

  轻松的气氛因前方传来惊呼声而破坏殆尽,邵离起身欲去,而湛蓝的动作也不慢,并迭声叫:“有刺客吗?有坏人吗?在哪里?要射飞镖先说一声,我要替大哥挡着,让他感动——”

  然后衣领被揪住,耳边传来邵离的笑骂:

  “省省吧你!”

  接着是乘着他精湛的轻功,前方迅速掠去。

  湛蓝趁机赏夜景,觉得……还不错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