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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克的脸色沉了下来。“尤斯塔斯·奥斯格雷爵士从坚定塔派我来与这座城堡的夫人谈判。”

    “奥斯格雷?”修士扫了“长寸”一眼。“切凯狮子,奥斯格雷?我以为奥斯格雷家族已经断绝血脉了。”

    “差不多了,所以也没什么区别。那老头子是那一家子最后一个。我们让他在东边几里格开外保有一座掉渣的了望塔。”卢卡斯爵士对邓克皱着眉。“如果尤斯塔斯爵士想要和夫人谈话,叫他自己来。”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是在水坝那里和班尼斯在一起的人。别费心要否认。我应该吊死你。”

    “诸神拯救我们,”修士用袖子蘸了蘸眉毛上方的汗水。“一个土匪,是不是?还是个大体格的土匪。爵士,为你的邪恶行径忏悔吧,然后圣母就会宽恕你。”修士虔诚的恳求被他放的屁打了折扣。“噢,天哪。原谅我这肠气,爵士。那是豆子和大麦面包的结果。”

    “我不是个土匪。”邓克告诉他们两个,带着他能集结起来的所有尊严。

    “长寸”不为这否认所动。“别指望我的耐心,爵士……如果你是个爵士。跑回你那鸡群塔去,告诉尤斯塔斯爵士交出棕色臭气班尼斯爵士。如果他能替我们省了把他揪出坚定塔的麻烦,夫人会更好说话一点。”

    “我要和夫人讨论班尼斯爵士的问题,以及在水坝的纠纷,还有窃取我们河流的事。”

    “窃取?”卢卡斯爵士说。“要是对我们的夫人说这话,日落前你就会在一个麻袋里游泳。你真确定想要见她?”

    邓克唯一确定的事是想要把自己的拳头打进“寸土”卢卡斯那一口扭曲的黄牙。“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想要见她。”

    “哦,叫他和她交谈好了。”修士催促道。“那能有什么坏处?邓肯爵士在这残酷的太阳底下骑马走了一段长路,让这伙计说想说的话吧。”

    卢卡斯爵士再一次打量着邓克。“我们的修士是个正直的人。来吧。你要是简短点我就谢谢你。”他大步穿过庭院,邓克被迫匆匆跟着他。

    城堡圣堂的大门敞开了,礼拜者们从台阶上走下来。有骑士,有侍从,有十几个孩子,几个老人,三个白袍白帽的修女……还有一个出身高贵的丰满胖女士,穿着一件用密尔蕾丝镶边的深蓝色缎子长袍,长得衣襟拖到了尘土里。邓克估计她有四十岁了。在一个银纺发网下她红褐色的头发堆得高高的,但她一身最红的则是她的脸。

    “夫人,”在他们站到她和她的修女们面前时,卢卡斯爵士开口说。“这个雇佣骑士要求带给您一个来自尤斯塔斯·奥斯格雷爵士的口信。您要听吗?”

    “如果你希望如此,卢卡斯爵士。”她凝视着邓克,看得那么专注,叫他无法不想起伊戈关于巫术的话。我不认为这位在血中沐浴来保持她的美貌。寡妇又矮又胖,还有个古怪的尖脑型,她的头发也不能完全掩饰。她的鼻子太大了,嘴又太小。她确实有两只眼睛,他如释重负地看到,但那时候所有献殷勤的想法都离邓克而去。“尤斯塔斯爵士要我和您商谈,关于最近在您水坝发生的纠纷。”

    她眨了眨眼。“你说……水坝?”

    一群人正在他们身边聚集起来。邓克能感到不友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小溪,”他说,“切凯河。夫人您横跨它修了一道水坝……”

    “哦,我很确定我没有,”她答道。“唉,整个早上我都在做祷告,爵士。”

    邓克听到卢卡斯爵士吃吃笑了出来。“我的意思不是说夫人您亲自修了那水坝,但是……没有那条河,我们所有的庄稼都会死……平民百姓在田野里种着大豆、大麦,还有甜瓜……”

    “真的吗?我非常喜欢甜瓜。”她的小嘴显出了一道快乐的弧线。“那是哪种甜瓜?”

    邓克不自在地扫视了这一圈人的表情,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烧。有什么不太对头。“长寸”在愚弄我。“夫人,我们能不能在某个地方……私下继续讨论?”

    “我赌一个银币,这大呆子想和她上床!”有人嘲笑道,然后他周围爆发出一片大笑。那位夫人畏缩了,半是害怕地抬起双手遮着她的脸。一个修女迅速走到她身边,保护性地伸手搂住了她的肩。

    “这究竟是什么娱乐?”一个嗓音切入笑声,冷静又坚定。“有人能享受这种玩笑吗?骑士爵士,你为什么骚扰我的好姐妹?”

    那是他先前在箭靶处看见的女孩。她一边胯上挂着一袋箭,拿着一把正好和她一样高的长弓,而她并不高。如果邓克差一寸七英尺,这女弓箭手也就是差一寸五英尺。他能用两只手拢住她的腰。她的红头发编成辫子,长到末梢扫着大腿;她脸上有着酒窝,长着一个狮子鼻,两颊上散布着一些浅浅的雀斑。

    “原谅我们,罗翰妮夫人。”说话的是一个上衣上绣着卡斯威半人马、相当年轻的贵族。“这大呆子以为海莉肯特夫人是您。”

    邓克看看两位女士,从一个到另一个。“你是红寡妇?”他听见自己冲口而出。“但你太……”

    “年轻?”女孩把长弓扔给那个他见过和她一起射箭的瘦高男孩。“碰巧我二十五岁了。要么你本来想说太小?”

    “——漂亮。我本来想说漂亮。”邓克不知道这话是打哪儿来的,但他很高兴它冒了出来。他喜欢她的鼻子,还有草莓金红的头发颜色,还有她皮坎肩下虽小却形状美观的乳房。“我以为你会是……我是说……他们说你已经做了四次寡妇了,所以……”

    “我第一个丈夫在我十岁时候就死了。他那时十二岁,是我父亲的侍从,在红草原给马踏倒。恐怕我的丈夫们活得都不怎么长。最后一个是春天死的。”

    那就是他们通常说的,关于那些在两年前春季大瘟疫中死去的人们。他是春天死的。上万人在那春天死去,其中有一位睿智的老国王,还有两个大有前途的王子。“我……我为您的失落而难过,夫人。”骑士风度的言行,你这呆子,给她点华丽的赞颂。“我想说……您的长袍……”

    “长袍?”她低头扫了一眼她的靴子、马裤,松垮垮的亚麻上衣,还有皮坎肩。“我没穿什么长袍。”

    “您的头发,我是说……它柔软又……”

    “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一点的,爵士?如果你曾经碰过我的头发,我觉得我会记得住。”

    “不是柔软,”邓克可怜巴巴地说。“红。我是说红。您的头发非常红。”

    “非常红,爵士?噢,我希望不像你的脸一样红。”她大笑起来,旁观者们跟她一起笑。

    只除了“长寸”卢卡斯爵士。“夫人,”他插了进来。“这个人是坚定塔的一个雇佣骑士。棕盾班尼斯在水坝攻击您的挖沟人、砍伤了沃尔莫的脸时,他就和他在一起。老奥斯格雷派他来和您谈判。”

    “他派我来,夫人。我叫高个邓肯爵士。”

    “更像是傻瓜邓肯爵士,”一个佩戴雷古德家族三折雷电纹章的蓄须骑士说。更大的一阵哄笑响了起来。就连海莉肯特夫人也恢复到了可以发出一声轻笑。

    “冷壕堡的礼貌随着我的父亲大人一起死掉了吗?”女孩问道。不,不是个女孩,是个成年女人。“我在想邓肯爵士是怎么能犯了这么个错误的?”

    邓克恶狠狠地瞪了“寸土”一眼。“是我的错。”

    “是吗?”红寡妇从头到脚打量着邓克,而她的注视在他胸膛上逗留最久。“一棵树和一颗流星。我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个家徽。”她碰了碰他的上衣,用两根手指描摹着榆树的一根枝条。“而且是画的,不是绣的。我听说过多恩人在他们的丝绸衣服上画画,但你要是个多恩人,身材也太大了点。”

    “不是所有的多恩人都身材矮小,夫人。”邓克能透过丝绸感到她的手指。她的手上也有雀斑。我打赌她浑身上下都有雀斑。他异乎寻常地口干舌燥。“我在多恩过了一年。”

    “那里所有的橡树都长这么高吗?”她说,同时她的手指描摹着他心口的一根树枝。

    “它应该是一棵榆树,夫人。”

    “我会记住的。”她庄严地收回了手。“守卫区太热也太脏了,没法说话。修士,带邓肯爵士到我的觐见室去。”

    “那将是我的巨大荣幸,好姐妹。”

    “我们的客人会口渴的。你可能也要派人去拿一大瓶酒来。”

    “我必须吗?”胖男人脸上神采焕发。“好,如果那取悦您的话。”

    “我换过衣服就来加入你们。”她解开皮带和箭袋,把它们交给了她的同伴。“我还将需要塞瑞克学士。卢卡斯爵士,去叫他来见我。”

    “我会立刻带他来,夫人,”“长寸”卢卡斯说。

    她望向她城守的眼光是冷冷的。“不必。我知道要管理城堡你有很多责任。你派塞瑞克学士到我的觐见室就够了。”

    “夫人,”邓克在她身后喊道,“我的侍从被迫等在门口。他也能加入我们吗?”

    “你的侍从?”当她微笑时,她看上去就像个十五岁的女孩,而不是个二十五岁的女人。一个充满淘气和欢笑的漂亮女孩。“当然,如果那令你高兴的话。”

    “爵士,别喝那酒,”当他们和修士一起等在她的觐见室里时伊戈对他耳语。石地板上铺着散发甜香气息的灯心草,墙壁上悬挂着织着比武会和战斗场景的壁毯。

    邓克哼了一声。“她没必要给我下毒,”他耳语回去。“你知道,她认为我是某个大傻瓜,两只耳朵之间全是豌豆麦片粥。”

    “恰好,我的好姐妹喜欢豌豆麦片粥,”塞弗顿修士说,当他拿着一大瓶酒、一大瓶水和三个杯子再次出现的时候。“是的,是的,我听见了。我胖是胖,可还不聋。”他给两只杯子里倒满酒,另一只倒满水。他把第三杯给了伊戈;男孩怀疑地打量了很久,还是把它放到了一边,而对此修士完全没留心。“这是一瓶青亭岛美酒,”他正在告诉邓克。“妙不可言,而毒药给了它特别的辛辣味道。”他对伊戈挤了挤眼。“我很少亲自碰葡萄,但我听说过。”他递给邓克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