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沫影脚下踩着湿软的烂泥,仰起脸关心地问道:“怎么了远烟?碰到什么东西了吗?”
“哈哈,大家欢呼吧!”黑暗中,卓远烟爽朗的笑声传下来,“我摸到两根很粗的树藤,好像是从上面放下来的,这下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树藤?”徐沫影一听,立刻想起了不辞而别的碧凝。树藤能从上面垂下来,一定是有人特意救他们出去,而知道他们寻找淳风墓并能够使用树藤救人的,也只有碧凝一个人了。难道是碧凝在上面?
“是啊,树藤!”卓远烟笑道,“不信你可以摸一下,在下面也能摸到,还带着新鲜的叶子呢!”
“会不会是碧凝?”蓝灵轻轻地向徐沫影问道。她也猜到了那个“花仙子”似的女孩。
“不管是谁,总之是有人发现我们进来了。”徐沫影低声对蓝灵和柳微云说道完,又仰起头,抬高了声音对上面说道:“远烟你尽快爬上去看看,没问题的话就多晃几下树藤,一定要小心谨慎,尽量别被人发现了!”
“ok!包在我身上。”
抓住树藤,就牢牢抓住了希望。卓远烟虽然又饿又乏,但一想到马上就能出去,浑身又充满了干劲儿。她攀住两根树藤飞身而上,很快就攀到了树洞的尽头。她稍作喘息,在狭窄的通道中仰起脸向上望了一眼,久违的点点星光照进了眼睛。曾经有几次以为会葬身在墓穴里,现在终于要出去了。她心里说不出的兴奋,咬了咬牙,两手用力,几步之后就窜出树洞,坐在了树杈上。
周围是深沉的夜。雨已经停了,星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撒在她清纯而坚毅的脸上。她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享受着从地狱回到人间的幸福感觉。倘不是害怕被人察觉,她一定会快乐的大喊几声。
树上没有别人。她借着星光能看到,树藤是缠绕在树杈上面的,绝对是有人有意为之。她向四周看了看,低低地呼唤了两声:“碧凝!碧凝——!”等了等,没有应答。她拉动树藤,猛烈地摇晃了十几下,这才倚在树杈上,一面休息一面等待着徐沫影三人爬上来。
没多久,徐沫影也从下面攀了上来。二十多米的攀援让他疲倦的身体有些吃不消,更不用提下面的两个女孩了。他们只能再采用上树时的办法,合力把两个美女从下面拉上来。
近一个小时的忙碌之后,四个人终于都坐在了树杈上。从地狱转了一遭,他们又回到了这个世界。
星光璀璨,空气清新。夜风阵阵从林中吹过,枝叶颤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这世界如此美丽而亲切。
徐沫影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看了众人一眼,轻轻说道:“我们这次欠碧凝一个人情,不,不是人情,是四条命。这树洞窄得刚能容身,滑得能让壁虎跌跤,硬得跟石头一样,光凭那个爪子想爬上来可不容易。要不是这树藤,我们的命运真的很难说啊!”
“就是!”卓远烟连连点头说道,“亏你们几个还怀疑人家有问题,我看呐就是疑心病犯了。”
“也许是吧!”蓝灵瞟了柳微云一眼。
柳微云背对着三人,低头望着树下,不发一语。她手里捧着那只倦极的火灵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碧凝的事情先不提了,以后回北京有机会再去当面道谢。”徐沫影说道,“咱们先商量一下去罗浮山参加万易节的事吧!你们几个,谁去谁不去,都说说!”
“万易节?”卓远烟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节日?我没听说过。”
“呵呵,你不学易,没听说过是正常的。那就是一个易学界的群英大会,不过,”徐沫影说着,瞟了一眼蓝灵,“据说去参加大会的也不都是鹰,不少是阿猫阿狗。”
“那一定很热闹很好玩对不对?”
“我们也是第一次去,不知道到底什么样子。”蓝灵莞尔一笑,“会议嘛,都是蛮枯燥的,何况你又不懂易学,那听着一定没什么兴趣。”
蓝灵的意思很明白,她并不希望卓远烟一起去。自己喜欢的男人身边的女人,自然是越少越好,哪怕摆明了不构成威胁,至少也是一颗不大不小的灯泡。
卓远烟不傻,自然听得出来,但她对这易学大会也确实没什么兴趣。游山玩水还可以,探险打架也不错,但是坐在那里听大师们念经似地讲述那一套她一无所知的东西,还真不如被老妈拉着到处相亲更有意思。因此她很是知情识趣地说道:“那一定无聊死了!算啦,我还是回北京吧,也好给某花心男和某痴情女一点发展感情的机会。”
蓝灵一见被人识破了心思,禁不住笑着说道:“花心男眼前倒是有一个,痴情女在哪呢?”
“装吧你就!”
徐沫影皱了皱眉,直接用大脑把两人的对话过滤掉,转过头向柳微云问道:“微云,你怎么打算?跟我们一起去罗浮山吧?”
柳微云摇了摇头,眼睛望着远处:“我不去了。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而且,朱朱受了伤,我要带它回去养伤。”
徐沫影愧疚地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朱朱,恐怕我们几个就真的回不来了。”
“它没事,就是能量耗尽了,休息几天就好。”柳微云淡淡地说道,“我们下去吧!”
“好,都下去吧!赶紧回宾馆弄点吃的,好好休息一下!”
卓远烟应了一声,把树藤的另一头丢到地上,然后用手抓住树藤,一纵身便向下滑去。在他背对徐沫影的那一刻,徐沫影恍惚从她背上看到一个系着灯笼穗的剑柄,不禁出声问道:“等等!你的剑这不是还在背上吗?”
顺着树藤滑落到地上,卓远烟伸手一摸背后,果然发现自己丢在黑暗中的那把剑竟还安然无恙地背在背后。她不禁轻轻地“咦”了一声,手腕一翻“刷”地抽出宝剑,横在眼前仔细地查看。稀疏的月光下,剑刃上银辉闪烁,全无一点血污,剑柄上挂着的灯笼穗在微风中摇晃,连丝线都没少一根。她突然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真怀疑这剑不是自己用来刺穿怪物胸膛的拿一把。
诡异。
“这剑有问题。”见徐沫影从树上滑下来,卓远烟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在墓室里找剑的时候我摸过后背,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只有空剑鞘。现在它却好端端地插在剑鞘里,而且,你看,剑刃上的血迹都被擦拭掉了。”
徐沫影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把剑,又看了看她:“你不会认为这把剑长脚了吧?还是说它长了翅膀,飞上来插进鞘里?”
卓远烟摇了摇头:“我怀疑下面真的还有别人,他悄悄拿了剑,后来又悄悄还给了我。”
“不可能的。地上全是骷髅和石头,在黑暗中走路一定会有响动,不可能有人瞒得过我们这么多只耳朵。除非他能夜视。”徐沫影想了想,又说道,“如果真有人,那就算我们再下去也没可能揪他出来。”
这时候,蓝灵抱着树藤从上面滑下来,听到两人说话,插嘴问道:“会不会是那只怪物的问题?”
一句话点醒了徐沫影。他闭上眼睛想了想,冷不丁地睁眼问道:“苗苗呢?”
“它在我怀里,睡着了。”蓝灵笑着说道,“这小东西今天可乖了。”
“呵,”徐沫影笑了笑,“估计它是玩累了。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之前我们一直找不到它,后来它却跟那个怪物一起突然出现在洞里?”
蓝灵和卓远烟对望了一眼,各自摇了摇头。
徐沫影抬起头打量了一下眼前这株粗大的千年银杏树,缓缓说道:“这银杏树能保存下来,淳风墓这么久都没能被发现,我想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地下的淳风墓正好是一个‘泰’卦,而这棵树正好扎根在泰卦的第一爻,一爻属水,水生木,才使它枝繁叶茂,历经千年而不老。另一个原因就是小怪物的守护。盗墓的人莫名其妙地死在树下可能跟它有关。李淳风也在幻影中说,他用驭魂法造了一个小怪物守在外面。你们应该还记得吧?”
“他倒是说过,但那小东西怎么可能活一千多年呢?”
“乌龟还能活个几千年呢,化气化出来的活物,谁也说不准寿命是多少。”徐沫影说道,“我看远烟杀死的这个小怪物就是李淳风的杰作,可惜没把它带上来看看什么样子。苗苗这鬼东西,之前没能在墓中发现,肯定是跟它混在一起。”
“有道理!”卓远烟一面想一面点头,“十有八九就是这样。不过我搞不懂,你们说了半天,这跟我的剑有关系吗?”
柳微云早就从树上下来,站在一旁静静地听三个人说话,这时候她微微动了一下嘴唇,仿佛想说点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她轻抚着火灵鸟的羽毛,缓缓地转过身去,面向蜿蜒出林的山路。
今夜林中月下的青山,恰似她的背影,安静而美好。
“唉,”徐沫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李淳风只修了半个坟墓,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就死了,留给我们一堆大大小小的问号,只能慢慢再弄明白了。”
说着,他侧头看了一眼蓝灵。他知道她一定在幻象眼中读到了什么,只是不想说给大家听。他抿了抿龟裂的嘴唇,转过身摆了摆手:“走吧,下山去!至于远烟的剑,你今后注意点,有什么异常就跟我说说。”
四个人下了山,先是在宾馆里大睡了一场,到了第二天晌午,徐沫影才腰酸背痛地从床上爬起来。他出了房门,先到各屋门外转了一遭,发现三个女孩都还在休息,便一个人走出了宾馆,坐在宾馆门前的石阶上摊开手掌对着手指头发呆。
每个进出宾馆的客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就像看一个只会数五个手指头的傻子。
半小时后,他终于算出了柯少雪的电话号码,“噌”地站起身,飞步冲进了电话亭。
电话拨了一半之后,他却又停下来。他突然在想,在那个电视选秀节目里,柯少雪虽然唱了那支曲子,但并没有说过喜欢他。是的,她一个字都没说过。那么,他打电话过去,应该怎么说?
他在心里仔细衡量了一下,心砰砰直跳,拿着听筒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最后,他还是“啪”的一声把电话放下了。
他实在摸不准他跟柯少雪之间的感情,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这电话,不打也罢。
他闷闷不乐地往宾馆大门走,在经过报刊亭的时候不经意地向亭子瞥了一眼。这不经意地一瞥,却让他在报纸的大标题上模模糊糊看到了那个令他心动的名字。走过报刊亭,他停下脚步呆了一呆,又转身走回去。
捧起那张报纸,头版头条一个醒目的红色标题赫然映入眼帘:“惊爆:夺冠热门柯少雪有意退出青歌决赛”。
他心里一惊,紧皱着眉头迫不及待地读下去:
“传统的东方女性美、传奇般的身世、令人惊艳的原创歌曲、扎实的歌舞功底,使北京女孩柯少雪在今年的青歌大赛中脱颖而出,成为夺冠的大热门,然而就在她轻松杀入决赛,网络人气急速飙升的时候,却有传言称她有意退出决赛。今天,本报记者就此类传言对柯少雪进行了电话采访,得到了她的亲口证实。她说,她无意进入娱乐圈,参加青歌赛只是为了唱那首原创歌曲,现在那首歌已经唱红了,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退出决赛是当然之举……”
徐沫影读到这便再也读不下去,他一把将报纸掷在地上,再次向电话亭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