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阵阵,尘土飞扬,车马喧嚣。柳微云像一个翩然出尘的仙子俏立在风中,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她望着徐沫影,一如既往地安静。
徐沫影微微地怔了怔,继续说道:“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当年买天书的四个人当中只有童天远出了名,而其他三个人都杳无踪迹,原来他们早就死了。那么唯一活下来的童天远就是你师父,对不对?”
柳微云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走进风里。
“不是他?难道持有《卜易天书》的还有别人?”徐沫影紧走几步追上去,“不可能啊!”
柳微云不答话,好像在想什么心事,只是不停地向前走。徐沫影虽然满腹狐疑,但是见她如此,也不好再问,只得默默跟在她身后。穿过一条大街,柳微云却忽然停下来,转过头望着他。徐沫影也跟着停下来,疑惑地看着柳微云。
“好吧,我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微云忽而开口轻轻说道,“但你一定要保密。”
徐沫影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年拿到天书的,其实有五个人,不是四个。”
“五个?不都说是四个吗?”徐沫影惊讶地问道。
“买书的是四个,可是从尸灵子坟墓里把书取出来的另有一个人。”
“我知道,蓝灵跟我说起过这个人,他根本不懂易学,不知道那本书的价值,于是第二天就把稿子交到了出版社。”
“没错,他第二天确实把书交到了出版社,但他并不是不懂易学。其实,那个人是尸灵子的一个朋友。你试想一下,给尸灵子开棺的人必定是关心他生死的人,只有他的好友或者亲人才会这么做。那些人即便不懂易学,也肯定知道那书的珍贵价值,怎么可能随便交出去?”
“对啊!”徐沫影恍然大悟地说道,“照这么说,他交出去的稿子是假的?”
“不,稿子是真的。但在交出去之前,他连夜赶抄了一份。”柳微云淡淡说道,“他知道那书很珍贵,但更知道它是烫手的山芋,很可能由此引来杀身之祸。开棺取书的事情人人知道,他瞒不过去,于是他连夜抄写了一册,之后公然把书交给出版社。”
“原来是这样。”徐沫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人就是你师父?”
“对,他就是我师父。”
“那我果然是误会了。”徐沫影微微皱着眉,静静思索了一会儿,又向柳微云问道:“还记得在长松山那夜尸灵子说过的话吗?”
“记得。”柳微云答道。
“撕毁天书的时候,他曾说,他用那本书杀过不少人。我当时一直想不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想,他指的应该就是这一系列与书有关的死亡事件。”
“你怀疑人是他杀的吗?”
“不。”徐沫影摇了摇头,“那个女人的影子,倒让我想起跟碧凝同住的女人,很可能她就是碧凝师父。她一样会使用化气,那说明她也有天书。跟赵先生讲的事情联系起来,只可能是她夺走了那三本书!而且,她的杀人手段跟所谓‘诅咒’杀人实在太像了,诅咒的根源也一定会着落在她身上!”
柳微云思索了一下,抬头问道:“一个年轻女人,三十年前她才多大?她会是什么样子?”
徐沫影不禁一下子愣住了。
是啊,看那女人的年纪也不过三十来岁,三十年前出生没出生都很难说,更不用说跑去行凶杀人了。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碧凝师父必定跟童天远或者杀人者有关。
徐沫影隐隐觉得,诅咒的线,就牵在碧凝的手里。
不管她是不是浅月,他都必须要找到她。
徐沫影暗暗打定了主意,便跟柳微云一路打听着前往陈先生二人所在的小诊所。这个时候是下午两点多钟。太阳正毒,气温正高,行人正少,路旁的小贩正被晒得蔫头搭脑。远远地,两人就望见诊所门口站在两个人,正在焦急地东张西望,其中一位先生头上缠着白色的绷带,显然是脑袋受了伤。徐沫影一望便知是陈先生和他的朋友。
徐沫影还没走到近前,两人便热情地迎了上来。“绷带”先生一把握住徐沫影的手不放,叫道:“小伙子,真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这么大本事!我来介绍一下,我姓梁,他姓陈,我们俩都是附近中学的老师,平时没事就喜欢看看周易。这次算是遇到高人了,可不能轻易放你们走了,这样吧,咱们先去我家!”
陈先生也附和道:“对对,咱们先去学校里,再慢慢聊!”
徐沫影连忙摆手说道:“我不是什么高人,只是对易学略知一二罢了。有机会能跟二位探讨我很高兴,但是不巧的是,我们有点急事,赶着要走。能不能等我们把事情忙完咱们再好好叙叙?”
陈梁两位先生面面相觑,陈先生有些失望地说道:“既然您有急事,那就先忙您的吧!不过这边远小县车不好找,不知道你们去什么地方,要不要我们帮你找辆车?”
梁先生附和道:“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尽管说。”
徐沫影正愁没车,一听他们这样说便笑笑说道:“我们要去的村子叫南河子,交通确实不太方便。”
梁先生跟陈先生不禁再次对望一眼。陈先生一脸兴奋地说道:“您要去南河子?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家就住在北河子,正好顺路!我本来家里有点事想请您帮个忙呢,可是村子太偏我不好意思开口,没想到您要去那边,这回正好,我找辆车,跟你们一起回去。”
徐沫影一听,也乐得如此。若他们俩帮了忙,自己就这么走了,倒觉得欠下一个很大的人情。既然有事情可以让自己帮一把,这再好不过。
四个人商议定了,便由陈先生打电话联系车辆,没多久便搞定了一辆小汽车。四人说说笑笑,只等那车来接。就在这个时候,冷不丁地从旁边胡同蹿出来一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地,几十双眼睛四下里一扫,就看到了徐沫影四个人,只听其中有人喊了一嗓子:“就是他!”那群人便稀里哗啦气势汹汹地直奔徐沫影冲过来。
徐沫影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等到那群人冲到近前,便听一个女人尖着嗓子叫道:“这个年轻的男人就是新任卜王,徐沫影!”
话音刚落,这群人便一窝蜂似地围上来,把四个人团团围在中心。
陈梁两位先生整个傻在那了。第一他们搞不懂这群人究竟来干啥,第二他们听到有人说身边这位小兄弟是新任卜王,禁不住有点头晕。卜王,全国数一数二的占卜高手,竟然就是这么一个年轻人,说出来谁也不敢相信。
柳微云依然淡定从容,只是面对骚乱的人群,她下意识地向徐沫影靠近了两步。
徐沫影听见那女人的声音,一眼便瞄见那中年女人打扮得过于妖艳的脸,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很可能是那女人觉得自己名字很熟,思来想去想到了报纸上的绯闻报道,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没想到柯少雪的绯闻传的如此之快,更没想到自己借着那绯闻的东风名声也是一路狂飙。以前人们眼里只有演艺明星,现在大多数人,不管认可不认可易学,都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个卜王,而现任卜王的名字就叫徐沫影。
徐沫影太低估报纸的影响力了。他最怕的就是这种场面,心里不禁在暗暗叫苦。
“徐卜王,听说您算命特别灵,这次您无论如何得给我们算一卦!”
“对,也给我算一卦!”
“还有我!”
“我!”
……
人群里一片喧哗,叫声此起彼伏,乱成一团。大街上的行人,周围店铺里的商人,附近打工的伙计,大家全都争先恐后地赶来看热闹,于是人越聚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人少点的话还能一个个给大家算命,满足这些人的要求,但是现在这种场面,徐沫影应接不暇,根本来不及说话。陈梁两位先生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眼睛都不会眨了,侧过脸向徐沫影问道:“你真的是卜王?”
徐沫影无奈,只得点了点头。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问道:“您旁边这位小姐是徐夫人吗?”
顿时,又有无数问题七嘴八舌地飞过来:“你不是已经有好几个情人了吗?这个是你的新欢吗?”
“柯少雪对你跟这些女人的交往怎么看待啊?”
“这位小姐姓什么?我觉得她比柯少雪还漂亮,徐卜王你真是太能干了!”
……
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难堪,一句话比一句话更难入耳,最关键的是,徐沫影几次试图说话都被别人的声音淹没无闻,只好三缄其口。他转过身看了一眼柳微云,女孩脸色微微泛红,眉头微蹙着,似乎在想着如何应对。
闪光灯在闪,不住地闪,有人在给他和柳微云拍照。徐沫影赶紧用手捂住脸,把柳微云挡在自己身后,大声地喊道:“别拍了!都别拍了!”
一个香蕉皮扔过来,打在徐沫影的肩膀上,紧跟着又飞过来半个烂苹果。
人群中有人高声喊了一嗓子:“徐沫影你个王八蛋,竟敢玩弄我们雪雪的感情!看我不砸扁了你!”
“对,痛扁他一顿,给雪雪出气!”
几个年轻人喊着叫着,开始往人群里面冲,这些无疑都是柯少雪的粉丝。这时只听见那妖艳的中年女人又尖着嗓子喊道:“别让他们挤进去,保护徐卜王,伤着他谁给你们算命!”
于是更加热闹的一幕开始上演。一边是往人群里横冲直撞叫嚣着痛扁徐沫影的年轻人,一边是想找徐沫影算命狠命拦路不让这群人往里冲的男女老少。再加上外围越聚越多的看热闹的,拍照的,要签名的,整个就乱成了一锅腊八粥。
有一个穿着入时的年轻人终于突破了防线,向徐沫影和柳微云扑过来,却被梁先生飞起一脚踹倒在地上,抱着肚子一时爬不起来。
陈先生掏出手机,凑近徐沫影的耳朵问道:“报警吧?”
徐沫影摇了摇头,大声问道:“车来了没?”
“来了,就在人群外面,可我们出不去啊!”
却听柳微云说道:“我有办法。”
三个人一听,都齐齐地看向柳微云,只见她撮指唇边,仰起脸面向天空,用力一吹,嘴边便飞出一声响亮的哨音。那哨音刚落,远处就传出一声长长的鸟鸣,说不出的悦耳动听。不少人被这鸟儿的鸣叫声吸引住,转过头向远处望去。
借这个机会,柳微云回过头对大家说道:“准备往外冲吧!”
徐沫影点了点头,他马上感觉到柳微云滑嫩的手指钻进了自己的手心,心里禁不住微微一漾。这时也来不及多想,忽然听到有人大叫了一声:“火鸟!”
紧跟着人们纷纷欢叫:“是啊,火鸟!”“快看,就在那边!”
几乎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抬头往天上望去。只见一只火红色的鸟儿浑身散发着美丽光焰,在空中矫然飞过,绕了一个圈子,穿过两棵翠绿的树冠,又扑啦啦飞了回来。在人们头上忽高忽低,盘旋来去。人们从来没见过这番奇景,更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鸟儿,禁不住全都看得呆了。
陈梁两位先生也是如此,仰头看着鸟儿,浑然把什么都忘掉了。徐沫影在两人背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叫道:“快走!”两人这才醒悟过来,跟着徐柳两人分人群钻出去,没命地往汽车方向跑。
开门上车,等四个人都坐好了,却发现那司机正扒着窗户看着天上的火灵鸟发呆。柳微云赶紧对着窗外鸣响了一声哨子。鸟儿身上的美丽光焰忽然消失,它在人们头上低低地打了一个盘旋,划过一条火红色的弧线,长鸣一声,仰天闪电般便直钻到云里去了。
当汽车已经缓缓开动,人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叫道:
“徐沫影呢?”
“徐卜王怎么不见了?”
“他们坐车跑了,大家快追!”
……
徐沫影坐在车里,回头望着渐渐被甩在后面的人群,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柳微云跟自己来这鬼地方是多么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