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房媳妇皆在萧老太太房中侍奉,李氏和窦氏详述寿庆布置,因族中亲友和世交公侯家眷皆发帖筵请,来的人多,各种琐碎细事半个时辰都未述完。
老太太先还听着,后就烦了,打断道:“你们若忙不过来,也可让五媳和七媳搭把手,都是聪明伶俐的人物,也别闲着。”
李氏和窦氏不置可否,她们身为官夫人,面对商户之妻,纵是一府妯娌,也难入得了眼。
李氏笑道:“这趟子多亏有大媳帮我不少,她怪能耐、做事且沉稳。”
徐巧珍摇头,言语谦逊:“原在家里有学着掌中馈,也就知些皮毛,不及母亲及三婶考虑精细。”
林婵坐在椅上边吃茶边听着,暗忖老太太虽然待九爷和她不薄,但终究不是萧府嫡亲的血脉,遇到这类事儿自动把她摒除在外。
到底是寄居,这里不是九爷和她的家。
老太太看向徐巧珍,笑问:“听说你从秋千上栽下来崴到了脚,可好些了?”
徐巧珍忙回话:“已经好了,烦祖母惦记。”又歉然一笑:“是我自个儿蠢,惧高还胆大,怨不得旁人的。”
老太太想想道:“打秋千最易出事,要摔个好歹可不是闹着玩,平定侯府中的宋小姐、就是打秋千摔断腿,终日走路杵着拐杖,至今未嫁出去。”
她嘴里说,下巴却对着林婵。
林婵嗯了一声:“侄媳出事后,我也很自责,当即吩咐小厮把秋千拆了,以绝后患。”
老太太不由微笑:“你最伶俐......”
正说着话,管事匆匆进房来禀:“九老爷回府了。”
老太太不以为意:“这不是惯事么?还劳你特来禀告!”
管事抬袖擦擦额上汗水,接着说:“九老爷他......他受了伤。”
“受伤?”老太太怔住:“可严重?”林婵脸色微变,凝神听着。
管事连忙道:“并不严重,伤了一只胳臂。”
老太太松口气,又问:“怎地受的伤?”
管事道:“见九爷进府赶紧来禀报,其它未曾细问。”
李氏插话进来:“我今晨倒听老爷略说了一二。”
老太太皱起眉头,叱责她:“既然知晓,怎还跟个没事人儿似的,不早些告诉我。”
李氏讪讪:“老爷不允我说,他也拿不准,唯恐谎报了军情,让大家白担心一场。”
窦氏叠声催促:“你还废话连篇儿,真个把人肠子都急断。”
李氏这才道:“老爷说,九爷是在太平县粉子胡同里遇袭的。”
“粉子胡同是个什么地方?”徐巧珍好奇的问,眼睛却瞟向林婵,很镇定,喜怒不形于色。
李氏道:“听老爷说的,吾朝律例不允文武百官挟妓宿娼,否则要罢职受惩,有些虔婆就打擦边主意,在这种胡同里小门小户的养几个小丫头子,皆母女相称,表面迎客拜访吃些酒水,背地里还是做娼妓的勾当,巡城官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去了。”又添一句:“说是为个叫金桂的丫头起了争执。”
众人皆斜眼睃向林婵,林婵把茶盏顿在桌面上,不疾不徐地站起,给老太太福了福,开口道:“九爷身上有伤,不知轻重,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请容先行告退!”
老太太朝她招手:“老九媳妇你来搀我,我随你一道去。”又朝李氏等几吩咐:“你们不必跟着,各忙各的罢!”
月楼送魏太医出了院门,就见老太太搭着林婵的手,后头跟着丫鬟婆子数个,朝这边走来,连忙迎上前见礼。
老太太问:“魏太医如何说的?”
月楼如实禀道:“是一处刀伤,刀口沾了毒,幸得及时挤出污血,敷了解毒药粉,多修养些日子便无大碍。”
老太太很生气:“不就是为个妓儿么,至于要这般置人死地!”
月楼偷眼溜了溜面无表情的林婵,也不敢多话,引领她们往正房走,一股子苦药味被风吹至鼻息底,绮霞在廊下蹲着摇蒲扇,炉上药罐子正咕嘟冒热烟儿。
小眉打起帘栊,她们入到房内,萧云彰倚在矮榻上,在和福安萧贵说话,他半只胳臂被白纱绑着,渗透一片暗红的血渍。
萧云彰命福安二人退下,“母亲怎来了?”他语气温和,视线挪移到林婵的脸上,微微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