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龙困与微行权延赤翦翦情楼采凝变身东野圭吾水边人的哀乐故事刘绍棠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捕风者 > 后话

    上海解放了。黄杨木带着卢扬、程三思和陈东去了慕尔堂,他看到马大为牧师在慕尔堂门口伺弄一些鸽子。那些鸽子振振翅膀,咕咕欢叫着飞向了天空。

    马大为牧师喜欢模仿外国人的模样,他不停地耸肩,说一些简单的英语单词。卢扬、程三思和陈东一下子爱上了那些鸽子,他们不停地喂鸽子吃面包屑。马大为牧师耸耸肩说,主会保佑你们的。

    黄杨木是少数几名转到新成立的上海市公安局上班的地下工作者之一,地址是福州路185号原国民党上海市警察局。黄杨木坐在高大宽敞的办公室里,干的是他的老本行,主要负责敌特情报收集与侦破工作。与此同时,苏响奉命由香港维多利亚港天星码头去了台湾,抵达基隆组建六号电台。不久,工委委员蔡人培被捕获,把整条共产党地下交通线全部招出,国民党保密局密捕苏响。而此时苏响已经听到风声飞往浙江舟山。那时候舟山还没有解放,缉拿在逃女匪苏响的密令却已经先期到达舟山。在舟山沈家门镇一家充满鱼腥味的医院里,苏响潜藏了整整七天,遭到了国民党保密局人员的搜捕。当陶大春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苏响正以病人的身份躺在病床上。陶大春说,对不起。

    苏响笑了,说见到你很高兴。

    苏响从病床上起来被保密局特工带走了,在刑讯室,陶大春和苏响久久对视。

    陶大春说,需要吃的吗?

    苏响说,不需要。

    陶大春说,那你需要钱?需要机票?

    苏响说,不需要。

    陶大春说,需要自由?

    苏响说,不需要。恐怕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日本鬼子被打跑的时候,我们在上海街头碰到。你说胜利了,可是我没有说,因为那时候没有胜利。但是现在,快了。

    陶大春无言以对。他明明是胜利者,他把苏响缉拿归案,但是他却没有一丝胜利者的喜悦。他爱着苏响,不然他的胸口不会刺上“苏响”两个字。可现在他差不多是杀死了苏响的人。

    苏响在第二天就被执行了死刑命令。陶大春没有参加行刑,他根本就不敢参加。但是他带走了苏响的遗物,一张藏在怀表里的照片,一枚金戒指,和一支钢笔。这三样遗物和三个男人有关。

    陶大春在这年的冬天奉命潜回上海进行破坏活动,完全由地上工作转为地下工作。望着黄浦江奔流的江水时,陶大春知道上海和中国都不再属于他的党国。他的青春和满腔热情都已经不在了。他租了一个亭子间,化名姜明泉深居简出。有一天黄杨木带着公安人员踢开了他的房门,那时候他的耳朵里还挂着耳机,他的手指头还按在敲击键上。黄杨木蹲下身说,久违了。

    陶大春摘下耳机,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他理了理衣领,扣紧第一粒扣子。其实他想吞掉衣领上的氰化钾,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有勇气。他想起了陈曼丽丽吞掉衣领上的氰化钾的情景,这时候他明白,他永远都不是陈曼丽丽的对手,也永远不是苏响和梅娘的对手。因为她们敢死。

    这时候黄杨木的耳朵里却灌满了滴滴答答的发报声。看到电台,他想起了苏响。

    苏响的遗物就放在黄杨木的办公桌上。一张苏响和卢加南的合影;一枚金戒指,那是用程大栋的金牙打出来的;一支派克金笔,是陈淮安送给她的定情信物。黄杨木对着三件遗物慢慢地脱下了帽子。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幅字。那是在六大埭梅娘的屋子墙上发现的,黄杨木把这幅字装裱了,挂在墙上。

    这两个字是:捕风。

    黄杨木对着那堵墙说,姨娘,黑鸭子来和你接头了,她是来给你当发报员的。你仍然是译电员,我是你们的交通员。黄杨木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他到现在才知道,黑鸭子就是苏响的代号。这时候一场雪正在阳光下融化,黄杨木转眼透过窗子刚好看到一蓬雪从瓦楞上掉落,纷纷扬扬像一场雪雾。

    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