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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不慌不忙 > 第90章 爸爸妈妈能有什么坏心思

    方嘉嘉和向峻宇坐在铺放在墙沿的垫子上,漫无目的地讨论着下辈子想成为什么。

    她摸了摸大福的头,说想在村野里当一条无拘无束的小狗。满山遍野地撒欢,春花秋月里乱窜。

    他说,“那我就当一棵大树。”

    方嘉嘉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

    “因为小狗都喜欢大树。”

    她忍俊不禁,“喜欢去大树下尿尿?”

    “想哪儿去了?”他眉开眼笑地望着她,“我给你遮阳避雨。”

    “我不想当小狗了。”她噘着嘴在他脸上啄了两下,“我要当一只啄木鸟,给大树捉虫子。”

    “那我不想当大树了,我要当一只山雀。天天跟着你,陪你捕食,给你放哨。”

    “你就是赖上我了呗。”

    “嗯。”向峻宇按了按她的竹编小挎包,“前天早上跑步,听翠凤婶说向宁和陈新可能下半年结婚。”

    “我知道啊,这是好事。”

    “是吧?”他朝她微笑,“结婚是好事。”

    方嘉嘉“嗯”了一声,想着向宁结婚自己除了随份子,应该再送个意义特别的礼物。

    她从小挎包里取出湿纸巾,抽出一张,擦了擦手上的油渍,陷入短暂的思考。

    向峻宇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不说话了,心头涌出一阵失落。他感觉她是在回避这个话题,她看上去依然没有想要和他结婚的意愿和决心。

    他伸手拍掉了一只爬到她裤腿上的小虫子,心里却好像有千万只小虫子钻来钻去。

    “嘉嘉,我们回去吧。太晚了,建兵叔等下又会来找你。”

    “哦。”方嘉嘉回过神来,“好。”

    他们拎着东西往车子停放的方向走。

    “贵爷爷和翠婆婆什么时候回来呀?”

    “说清明节回。”

    “东伯伯咧?”

    “他就这几天。”

    “你最近一个人在家是不是很冷清?”

    “嗯。”

    到了预设的时间,文体广场的灯全灭了。

    没有灯火的窥视,他的沮丧瞬间就失去了遮掩。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把她拥进了怀里。

    黑夜里的拥抱,和黑夜本身一样,有神秘和冒险做注脚。

    没有村民的议论声干扰,也没有八卦视线的不依不饶。除了身边转悠的小狗,枝头歇脚的飞鸟。谁都不知道。

    方嘉嘉并没有觉察出他的反常,还以为他是最近一个人在家住得太寂寞了。

    “我明天晚上去你家烧烤吧,我想吃烤面筋,还有烤苕皮。”

    “好。”

    “你想吃什么?我一起去买。”

    “我那天买了很多,都放冰箱里了,够你吃一阵子。”

    “你怎么那么好?”

    “我没有那么好。”

    他在她肩头洒落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至少没有好到让她想和他结婚。

    方嘉嘉在碾米厂附近下了车,向峻宇目送她回家。她在状元小卖铺门口挥了下手,他的车灯闪了一下,然后掉头,回半山腰上那个冷冷清清的家。

    “我回来了。”方嘉嘉进了家门。

    方建兵和王秀荷站在货架间,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一眼。

    方嘉嘉和向峻宇在文体广场的墙外讨论着下辈子想要成为什么时,王秀荷在收拾女儿房里的冬季衣物,从她的大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和一盒火柴。

    当妈的大惊失色,把方建兵叫进房里,“嘉嘉抽烟,你晓得不?”

    “不晓得。”方建兵抽走王秀荷手里的烟看了看,“肯定是别人的烟放她兜里了,嘉嘉不可能抽烟。”

    “鬼晓得是不是她抽的,你姑娘别是个老烟枪。”王秀荷愁眉苦脸,“嘉嘉真是!我这次回来发现峻宇和嘉嘉处得蛮好的,还想找时间敲打敲打峻宇,撮合撮合他们。”

    方建兵听得云里雾里,“嘉嘉抽不抽烟,和峻宇有么关系?”

    “峻宇他就是个烟酒都不沾的,他会喜欢抽烟的姑娘?要是晓得嘉嘉抽烟,他只怕是躲得远远的。你脑壳想不想事啊?”

    方建兵脸一沉,“嘉嘉就算抽烟又怎么了?我喜欢抽烟,你不喜欢,你不还是跟我结婚了。”

    “男的抽烟和女的抽烟那能一样?你见几个女的抽烟被人说好话了?”王秀荷无语地撇了撇嘴,“方建兵,你这个木脑壳也就是我愿意和你过日子。”

    两口子为这事掰扯了半天,方建兵根本说不过她。

    王秀荷怂恿道:“你去试试她,要是真的抽烟,你也要劝她尽快给我戒咯!”

    “我怎么试啊?”

    “你给她递根烟,看她接不接。”

    “你也是想得出,哪有当爸爸的给姑娘递烟的?”

    “那你让她帮你点烟,老烟枪肯定是有手法的。”

    “神经。让嘉嘉给我点烟,她只怕是以为我癫了。”

    王秀荷捶了一下他的背,“我讲一句你顶一句,你是不是要跟我作对?”

    方建兵顿时偃旗息鼓,“你让我想想。”

    两口子正苦思冥想着用什么方式来试探女儿是不是抽烟,女儿回来了。

    方嘉嘉放下手里的材料包,看了他们一眼,“我去翠凤婶那儿睡了哦。”

    “嘉嘉!”王秀荷扯出勉强的笑容,“爸爸有话问你。”

    方建兵如被雷击,一张黑脸变得更黑了,愣愣地望着他老婆。她现在看起来是真的想在女儿面前当好妈妈了,居然直接把他扔进油锅里炸。

    “爸爸,问我什么?”方嘉嘉索性坐在收银台后的旋转高脚凳上转了一圈,茫然地看向他们。

    “我问你——”方建兵不知所措地干咳了一声,“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我赶工,以前同事下周要来,我想多画一点,让他们看看我刷墙的成果。”

    “哦——”方建兵忐忑地瞥了王秀荷一眼,对女儿说,“你快去早点睡。”

    这下轮到王秀荷黑脸了,她伸手在方建兵后背狠掐了一把。方建兵不动如山地干杵在那里,不动唤也不吭声。

    他们太反常了。方嘉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们,“那我去那边睡了啊。”

    见女儿出了门,王秀荷又抡起拳在方建兵背上捶了一下,“你问一问会死啊?”

    好不容易和女儿的关系有所缓和的方建兵,摇了摇头,“我不问。”

    “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了依靠,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方建兵讷讷地说,“你怎么不问?”

    “方建兵!我看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硬气了,你再跟我顶一句!”

    “我没顶。”

    “是不是仗着有嘉嘉给你撑腰了?你简直是狗胆包天!你今天就给我睡狗窝里,我看到你就一肚子火。”

    “抽不抽烟要么紧?她是大人了,不要管她管得太紧。”

    “怎么不要紧?”王秀荷指了指那包烟上的提示语,“吸烟有害健康!你看不见?等你姑娘把肺熏烂了才要紧是吧?”

    方嘉嘉耳朵紧贴在门上,听明白了,他们这是发现了自己大衣口袋里的那包烟。

    听见妈妈的脚步声往门口来了,她一溜烟似地跑了。

    洗完澡,方嘉嘉走进卧室,想到他们刚刚的对话,把窗帘拨开一道缝,往状元小卖铺的方向看。

    她爸爸真的蹲在减减的狗窝边,手上那一闪一闪的小红点,看来是在抽烟。

    方建兵手里的烟灭了一根,又点了一根。方嘉嘉犹豫了一会儿,换了身衣服。

    “爸爸,怎么还不睡?”

    方建兵看了女儿一眼,把未灭的烟在沙土里按熄,总不能直接说王秀荷把卧室门给反锁了。

    “我抽根烟就睡。”

    方嘉嘉蹲在他身边,心不在焉地说:“爸爸,给我来一根。”

    似乎是被还没吐尽的烟雾呛到了喉咙,方建兵一阵猛咳。然后又假装并不在意地摸出自己的烟,给女儿递了一根烟,又递出打火机。

    方建兵目瞪口呆地望着女儿,见她十分熟练地把烟放进嘴里,擦燃打火机,伸手捂着火苗,稍稍歪头吸了一口,点燃了烟。又把烟夹回指间,轻轻呼出一缕烟雾。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方建兵判断她至少得有个三五年的烟龄。

    谁懂啊?自己养大的乖乖女当着他的面抽起了烟,他心里总归是不太对味的,还要强装镇定。反复在心里说服自己:吸烟不是什么大事。

    “我不习惯用打火机,我都是用火柴。”

    方建兵接了女儿递回的打火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嘉嘉看了看手里的烟,“爸爸,你抽点好烟吧,这个烟好呛人。”

    “烟没有好的,都伤身体。”

    方建兵开始语气硬梆梆地旁敲侧击,觉得自己总算聪明了一回。

    方嘉嘉嘴角溢出若有似无的笑,发现她爸真的很容易中计。

    “你知道伤身体,为什么不戒烟?”

    当爸爸的左思右想,想了个自以为非常智慧的法子,“你戒,我就戒。”

    “好啊,这是我抽的最后一根烟。以后我们互相监督,都不准抽了。”

    “要得。”

    望着浸入夜色的淡淡烟雾,方嘉嘉决定完成拿着烟说话的最后一次放肆。

    “爸爸,你以后再抽烟的话,我就是你爸爸。”

    “这像什么话!”方建兵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凶冷了,瞄了她一眼,把嘴里的话软了软,“好嘛,不抽就不抽嘛。”

    方嘉嘉盯着手里的烟,抿嘴偷笑。早知道劝她爸戒烟这么容易,早用这法子了。

    方建兵没想到这事解决得这么容易,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轻而易举地就劝女儿戒了烟,他觉得自己立了大功一件,虽然同时牺牲了自己以后的抽烟权。

    不能抽烟了他倒不觉得可惜,他觉得可惜的是,王秀荷没看见自己的这番作为。

    气消了的王秀荷本想喊方建兵回房睡觉,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女儿找她爸爸要烟。

    她贴着墙沿听了个明明白白,蹑手蹑脚地退回了状元小卖铺。

    翌日正午。余桂娥一行五人齐齐进了向善坪村的广播站。

    广播里正在播放“振兴杯”篮球赛村级选拔赛的赛事通知,余桂娥盯着手里的道歉信念念有词。播完了其他日常内容,宋青岚示意余桂娥坐在话筒前。

    余桂娥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吐露出说了几十年的方言。

    “向善坪的父老乡亲,大家中午好,我是余桂娥。”

    方嘉嘉站在文体广场的墙外,端着调色盘正调色,垂眼听着广播里送出的道歉,脸上格外平静。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这些年我因为自己嘴上无德,伤害了很多邻里街坊的感情。”

    正在学校食堂排队打饭的中小学生闻声纷纷往那个大喇叭看。

    张翠凤靠在状元小卖铺门口,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朝王秀荷撅嘴,“我一听就不是她写的,余桂娥那个狗脑子能写出这种话,我用脑壳倒着走路。”

    “你莫出声!”王秀荷指了指手机,“文楷听着的。”张翠凤捂着嘴点了点头。

    向文楷坐在单位食堂里,静静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来自老家的声音。

    “蚊虫遭扇打,只为嘴伤人。今天我要向王秀荷,方建兵,向文楷,方嘉嘉一家人道歉。”

    方建兵轻轻叹了一口气,举着早上刚打印出来的那张施工图纸,仔细地看。

    “让我觉得万分羞愧的是,在我恶语伤人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以德报怨,不计前嫌。”

    余桂娥还在慢慢吞吞地念道歉信,站在她身后的四个农妇手里捏着道歉信,交换着诡异的眼神。

    她们感觉自己被余桂娥摆了一道。

    昨天回家时还说得好好的,按向书记说的,各人自己口述然后让孙辈写下来。

    她余桂娥的这封道歉信一听就不是她的说话水准,衬得她们的道歉信内容犹如儿戏。

    余桂娥越念越投入,到了最后几句,甚至有些抑扬顿挫。

    “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存善心,做善事,说好话,做好人。最后,我想再次对王秀荷一家人道歉,感谢你们宽宏大量,愿意给我这个口业深重的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余桂娥念完全部文字,擤了擤鼻涕,“青岚,我的念完了。”

    这下全村人都听见她擤鼻涕了。宋青岚立马握住话筒,示意下一个人坐过去。

    五个人依次念完了道歉信,那几张手写道歉信被贴进了村部的宣传公示栏。

    余桂娥还没走出村部大院就被身边的老姐妹埋怨上了,她们觉得她耍心机,让她们又出了一次丑。

    “义成说我的要不得,他硬要帮我写,我怎么办嘛?”余桂娥转头问她们,“我们家义成的笔杆子是不是还可以?”

    另外四个人面上灰扑扑的,心里都在暗骂她不厚道,头也不回地走了。

    余桂娥撇了撇嘴,决定回去补个觉。

    为了这篇道歉信,向守勤守着她反复诵读了大半夜,觉都没睡好。

    “建兵叔说你戒烟,他就戒?”向峻宇用碳夹翻弄着烧烤炉里的炭火。

    方嘉嘉咯咯地笑,“对啊,我说他再抽烟的话,我就是他爸爸。”

    向峻宇失笑,“我要是跟我爸这么说话,腿都给我打断。”

    “我现在总算知道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爸妈现在可迁就我了,我在家里为所欲为。”

    “他们被你治得服服帖帖。”向峻宇顿了顿,“我要不也用用你那办法,让我爸把酒也戒了。”

    “东伯伯比我爸爸精明。”方嘉嘉手里握着一串还没烤的烤面筋,晃了晃,“他可不会上这种当。”

    她想了一会儿,“你要找准他最在乎的人和事,才好下手。”

    向峻宇放好烧烤架,注视着她,“他现在最操心我结婚的事。”

    “那就好办了呀。”方嘉嘉晃了晃手里的烤鸡爪,“你就说你谈了个酒精过敏的女朋友,闻到酒精都可能会过敏。他不戒酒,你就不带女朋友回家,也不结婚。”

    “这不是骗人吗?你那么能喝。”

    “这叫善意的谎言,东伯伯一听他未来儿媳妇闻不了酒味,肯定会把家里的酒都清理了。”

    “我都不知道他酒藏哪儿了,他老说他不喝酒了,但是我经常在他身上闻到酒味。”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把烤串一串一串放上烧烤架。

    向峻宇忽然听到门口的山道有停车的动静,蹙着眉往大门口望。

    “老三,麻烦你了啊。”向敬东下了车,见家里亮着灯,推开院子大门,“峻宇!今儿回家这么早啊?”

    方嘉嘉顿时慌张,想要找个地躲一躲。向峻宇把她扯到自己身后,神色自若地望着他爸。

    “你昨天不是说后天回来?”

    “有顺风车坐我就早两天回来了,还能省几十块车费。”向敬东看了看他那个烧烤架,“你挺会过日子啊,一个人在家里弄起烧烤来了?注意你那个烟,不要把我的花熏到了!”

    “嗯。”

    向敬东往台阶上走了两步,又转头看向烧烤架,“我来看看你在烤什么好吃的。”

    “刚开始烤,你进去吧,烤好了给你送进去。”

    向敬东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在烧烤架下转悠的大福,刚准备进屋,又扭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他儿子背后还站了个人。

    那人和向峻宇背对背站着,长头发,背带裤,穿了一双白鞋。

    是个姑娘!可惜那石榴树下光线不好,看不清是谁。

    “哎呀呀——”向敬东在门口扔下行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就快步往外走,“我买的花种落在老三车上了。峻宇,我顺路去你大姑爷家转一转。回来我给你打电话,你去接我。”

    “嗯。”

    向峻宇听着院墙外欢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被他爸拙劣又浮夸的演技逗笑了。

    “他看到你了。”

    “啊?真的假的?”方嘉嘉冲到院门口歪头看了一眼,“我以为我藏得很好。”

    “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

    “他还说回来给你打电话。”方嘉嘉后知后觉地笑,“东伯伯人怪好的,回来前还会给我发送撤退信号。”

    “他从小就跟我说要有眼力见。”向峻宇看了她一眼,假装不经意地暗示,“我爸住一楼,我们俩以后住三楼。”

    方嘉嘉翻了翻烧烤架上的串,随口问:“那二楼谁住啊?”

    “谁爱住谁住,三楼比较清静。”

    她仰头看了看二楼东边那个繁花盛开的露台,被向敬东打理得很有氛围感。

    “我想住二楼,东边那间房看起来好有生气。夏天晚上放两张竹编的躺椅,可以在那儿躺着聊天看星星。”

    向峻宇脸上露出难以克制的微笑,觉得他们俩在结婚这个话题上终于有了一点微小的突破。

    “好,就住二楼。我们俩,躺椅放一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