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夜晚并不安静,尤其是夏天的夜晚,田中蛙声一片,很是聒噪。
帐篷里一共摆了三张折叠床,刘建民翻了个身,朝着不远处的两张床看去。
林千山已经睡着了,鼾声很大。
沈瞳闭着眼睛躺着,很是安静,想来也是睡着了。
刘建民心中有些不安,他又想起了今天来时在路边看到的那个人影,他想不明白,面对这样诡异的事情,林千山和沈瞳为什么还能安然入睡。
来之前,姐姐只告诉他是来保护文物的,更多的情况他并不了解,谁知道第一天来就遇到这种事情。
虽然说打倒牛鬼蛇神,但是真遇到诡异的事情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刘建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正准备闭上眼睛睡觉,林千山突然翻了个身,面朝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突如其来地变化把刘建民吓了一跳,他也瞪着眼睛,和林千山对视,对视了几秒,他感觉到了一丝奇怪。
林千山的瞳孔很散,完全没有聚焦,就那么直愣愣地,像是在瞪着他,又好像是在看他背后的什么东西。
他背后——
意识到这一点,刘建民立刻冒了一头的冷汗,他的背后不会有什么吧。
夏夜闷热,棚子留了个窗,正好在刘建民背后的位置。
棚子外面开着昏暗的小灯,提供给夜里起夜的人。
刘建民突然发现了问题,按照这个方位来看,他的床铺上应该正好有外面的光芒投射而来的光影,可是现在,他整个床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在窗户的位置上有什么东西遮挡住了光芒。
刘建民的心跳加快了,他看到林千山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他背后,更准确地说是望着窗户的位置,就好像那里站了个什么东西一样。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刘建民突然就联想了坐在车上来这里时,那个站在路边的人影,他整个人都绷紧了,冷汗从额角流下,后背也一阵阵地发凉。
他尝试用眼神询问林千山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林千山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他这才算是彻底反应过来,林千山应该根本没有醒过来,他现在的状态有些类似于梦游。琇書網
刘建民一动都不敢动,他不确定自己的背后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还是只是他的精神太紧绷了,自己吓唬自己。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刘建民有些受不了了,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会从他背后猛地冲过来袭击他。
刘建民决定,不管怎么样,也先看看是不是到底有东西,别再是自己假象出来的。
这么想着,刘建民正准备翻个身转向窗户的位置看看那里有什么。
正在这时,他的目光突然注意到了沈瞳。
他们三人的位置排布是,他、林千山、沈瞳这样的顺序,因此他的目光是越过了林千山才注意到了沈瞳。
沈瞳此时面朝他的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睁着眼看着他的方向。
刘建民又紧张起来,这个沈瞳不会跟林千山一样,也是在梦游吧。
好在沈瞳很快就否定了他这个想法,他的目光落在了刘建民身上,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却幅度很小地冲着他摇了摇头,那模样似乎是在阻止他转身看背后。
刘建民很紧张,沈瞳是面朝着他的,也就是说沈瞳应该正好可以看清楚他背后,窗户处到底有什么。
沈瞳不让他转过身,是不是说明窗户那里真的有什么。
他用眼神询问沈瞳,沈瞳慢慢地抬起食指,面无表情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刘建民不敢动了,也不敢出声,他僵硬地躺在床上,冷汗打湿了后背的衣服。
裴泠泠只能看到爷爷视角中看到的东西,自然也不知道窗外到底有什么,但是按照她的经验来看,既然沈瞳在这里,那多半不会出什么大事。
林千山像是中邪了一般,这时候他竟然突然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像干裂的树枝被一脚脚地踩碎,那完全是从他的嗓子眼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会发出的声音。
他说:“诞生于宿命之中……纵目!……来自太阳系之外……透明的翅膀穿越以太……古河流的首领……流淌的河流,吃掉,被全部吃掉,融化黏连在一起……伟大!伟大之物!尔等均将匍匐于地,吟唱无上赞歌……不不不!都是该死的……”
他在说什么,刘建民因为惊恐,脸色都变了,那声音实在是太可怕了,而他所说的内容混乱不堪,荒诞至极,让人听了之后一阵阵地反胃。
裴泠泠则皱了皱眉,林千山所说的那些话语虽然很是不明所以,她也根本听不明白,但是却让她想起了当初看的刘婆婆的笔记本。
刘婆婆在刚开始记录笔记的时候,本来言语和措辞都还算是正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写着写着,突然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那些狂乱而暴躁的内容和此时林千山所说的内容给她一种很相似的感觉。
裴泠泠又想起了爷爷给自己留的信中提到的“真相”,活着的“真相”会追逐人类,也会污染人的思想。
所以现在的林千山是已经被污染了?不,或许他现在的状态是——正在被污染。
林千山说完了这一段话之后,突然就又闭上了眼睛,周围那种诡异而可怖的气氛也消失了。
刘建民僵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床铺上映照出了来自外面的灯光,也就是说那个站在窗边的东西已经消失了,但是他还有些惊魂未定,他看向了沈瞳,沈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了身,背对着他,好像已经睡着了。Χiυmъ.cοΜ
刘建民一时有些迟疑,刚刚发生的事情不会是他在做噩梦吧?
他又僵直地躺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翻了个身,小心翼翼地看向身后的窗户。
什么都没有——
刘建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放松地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刘建民是被外面刺眼的阳光晃醒的。
他一睁眼,转头就发现林千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床铺叠得整整齐齐。
沈瞳也是刚起来,正在整理他的床铺,他见刘建民醒了,转头望了过来,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刘建民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想开口询问,但沈瞳根本没有要和他多交流的意思。
刘建民:“——”
他昨天晚上不会真的是做噩梦了吧。
刘建民咳嗽了一声,还是问了出来:“沈先生,昨天晚上到底是发生什么?林先生他是——什么情况?”
沈瞳这时候正好把床铺收拾好,他抬头看了刘建民一眼,不带什么感情地道:“你可以去问他。”
刘建民被一噎,老实闭嘴了。
刘建民想着,要是林千山真的是有梦游一类的隐疾,自己这么直白地去询问,实在是很不礼貌。
他把心中地疑惑咽了下去。
洗漱好了之后,刘建民就和沈瞳一起去了林千山的工作鹏。
刘婆婆也已经到了,她正带着手套和口罩很认真地看着林千山摆放在桌子上的青铜残片,见到刘建民来了,这才摘下口罩道:“来得正好,林先生正准备给我们一下现在的情况。”
林千山也摘下了口罩,冲着刘建民礼貌地点头。
刘建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林千山,林千山除了眼底乌青,看起来休息不太好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异常之处。
林千山对刘建民和刘婆婆道:“我们还是去挖掘现场看看吧,正好边走边说了。”Χiυmъ.cοΜ
刘婆婆点头同意了。
挖掘现场就是祭祀坑,距离这里并不远,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一路上,林千山都在讲述祭祀坑的情况。
“我们在祭祀坑中发现了很多违背常识的事情。”
“众所周知,我们本土的文化中,王权的象征是鼎,古往今来都有问鼎的说法,但是这古蜀国的权利象征似乎是——权杖,而且我们发现的那根权杖是用黄金裹着的。”
刘婆婆听到林千山这么说之后,有些惊讶:“黄金权杖,那不是在古巴比伦、古埃及流行的传统吗?所以难道是文化交流?”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我个人更偏向于另一种想法。”
“什么想法?”
“有一种组织,或者说是一批人,他们有着某种传统,而古蜀国和埃及、古巴比伦都曾和那一批人接触过。”
裴泠泠听到林千山的话后心中一动,她是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的,也是看过刘婆婆的笔记本的,当然知道他们对于这里的祭祀坑的猜测。
林千山继续道:“这里不禁有青铜面具,甚至还有黄金面具,黄金在古蜀国是一种权利和地位的象征,我们发现了不少黄金的器物,这种用黄金权杖来象征权利的行为,在我们本土,只在古蜀国发现过——如果说是文化交流的话,古蜀国和中原的交流应该更容易一些才对。”
这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挖掘现场,现场的人不少,祭祀坑里堆满了泥浆,很多工作人员都带着安全帽,挽着裤脚清理着祭祀坑里的痕迹。
有人见到林千山来了,向他打了个招呼。
林千山带着几人来到了祭祀坑前,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你们知道这些祭祀坑是拿来做什么的吗?”
刘婆婆和刘建民都看着林千山,等着他的下文。